第79章 0鬼夜行
天山遁，北宋易學家邵雍有解，得此卦者，宜退不宜進，退守可以保身，冒進則招災，宜謹言慎行，待機行事。正如其四字卦辭一般，動不如靜，“守靜”才是此卦的關鍵，至於那“無才有命”的說法，全是白鬍瞎編的。
白鬍之所以編造出“無才有命”的瞎話，一方面，是因為他給了“守靜”的方案，但那羅剎鬼並不採納，另一方面，則是他的無奈之舉，白鬍為了保命，必須得說出點兒“破局”的方案出來，前面卦辭都給了，順着“有才無命”的理念給出“無才有命”的說法，顯然是最能打動羅剎鬼的心的。
現在再看，事實也是如此。
羅剎鬼之所以在地窖中留白鬍一命，就是看中了他能算卦的本事，在他幾次試探下來，更是堅信了白鬍有卜算的能力，他常年被“天命”折磨着，在痛恨“天命”的同時，也對“天命”有了敬畏之心，簡而言之，羅剎鬼怕命，他越是怕命，就越是信命，所以，在白鬍給他指出一條“明路”的時候，他才會陷入到恍惚的沉思之中。
他再悟道，悟如何才能瞞天過海，悟如何才能無才有命。
“由他去悟吧！”
白鬍如此想着，他已經給羅剎鬼挖好了坑，他能悟出來的答案，白鬍早已給了足夠的心理暗示——寄宿胎身之中歸為“人才”，顯出真身是為“鬼才”，鬼才不屬於三才之列，鬼才才是真正的“無才”。
臨出門前，白鬍還回頭看了一眼這可憐鬼，他困在錯誤的方向上，一心所求最終不過夢幻泡影，只是當下還執迷不悟，以為自己真能勝天半子，兀自的白費着力氣。
“好劍啊！”
白鬍收回目光，將視野落在草綱劍上，經歷了一番波折，這柄名劍最終還是落到了他的手上。
草綱劍劍身泛着淡淡的綠意，綠意中又帶着一絲古銅青色，與尋常的鐵劍銅劍不同，草綱劍並不是由一塊金屬打造而成的，而是由千萬條“草木根”編織而成，雖是編織，但摸上去劍身卻光滑無比，要不是確實能看見類似於大馬士革鋼的奇特紋路，白鬍還以為，這是一柄染色的桃木劍了呢！
除此之外，草綱劍還自帶一樣法術，說是法術也不太準確，倒像是它的天賦一般，這柄劍能分裂開來，由那些草木根組成更小的飛劍，當然，能分裂的數量和持有者自身的實力有着密切的關係，那羅剎鬼能讓這柄靈劍分散成千萬條細絲附着於自己身上，而白鬍現下試了試，卻連分成兩柄劍都做不到。
“好劍啊！”
白鬍再次感嘆道。
“只是……我要怎麼給陸百川解釋，我把他的佩劍給弄壞了？”
他看了眼陸百川的佩劍，那柄劍被酸液腐蝕，現下已經變得銹跡斑斑了，這柄銹劍倒是附了破傷風的魔，可現下稍微用些力氣，它也就該斷了啊！
“要不，將那柄蛇劍給他？”
白鬍從袖中取出那團成一團的小蛇，這玩意兒神奇的很，即能化作一柄長劍，又能變作一條小蛇，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陸百川的眼。
“算了，反正免不了一頓罵，就當欠他個人情，日後再還了就是！”
草綱劍白鬍可不捨得給他，這劍又是拿命搏又是拿腦子騙的，廢了好些力氣才到自己手上，給他，實在是太虧了。
“大不了幫他尋個劍靈，應當也就扯清了！”
白鬍微微一笑，踱步上街，往自家宅院方向趕去。
他身後跟着城隍爺和屍多婆，
三人心思各異，白鬍自知眼下的劫難雖逃過去了，但今天的事情仍舊充滿變數，他的生死以及陳澄、陸百川和葯離的生死依舊猶如懸絲一般，危機重重；屍多婆還好些，她一心覺着跟着白鬍，總是吃不了虧的；城隍吳守一也是心事重重，一臉苦澀卻又無可奈何，他幾次想與白鬍說些什麼，但受制於當初的誓言，終究還是開不了口。
白鬍沒有去問他與那羅剎鬼的關係，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往，白鬍沒提過自己的前世，屍多婆也很少提及她做鬼物時造的孽，他們三人能聚在一起，不是基於過往，而是基於未來，至少城隍吳守一沒有害他的心思，這一點上，白鬍就已經很知足了。
一路無話，直到出了小巷走上大街，這一人二神才意識到，羅剎鬼究竟做了什麼。
他要眾鬼收集惡業，而惡業只能通鬼物作亂禍害百姓積攢，此時的上林鎮內，但凡有人之處，就沒有一戶人家不凄慘哀嚎的。
原先約定俗成的規矩早已被打破，什麼天譴神罰他們都顧不上了，愛財的強取豪奪，貪色的奸淫擄掠，哪怕是山匪入城搶劫，也抵不過這些鬼物的殘忍。
縊死鬼吊人上樹，看凡人兩眼翻白，體膚髮紫，直至最後一口氣將咽不咽之時，他才鬆開繩索，讓他們喘息片刻，但也僅僅是片刻，他享受着折磨人的快感，無比暢意的觀看着他們被弔死前痛苦掙扎的神情。
“哈哈哈！一個，兩個，三個！”
他忘情的觀賞着，口中不斷的數着那些承受不住折磨最終死去的可憐蟲。
“沉下去！沉下去！”
溺死鬼將人拖拽到井中，不斷的跺着腳，要將他們的頭按在水下，看他們嗆上幾口水后，他還得意的說著：
“都該死！你們都該溺死！”
周圍都是這般場景，小兒鬼刨開人腹，鑽入其中，好似要找昔日的溫床，賭博鬼強行拉人坐莊，輸了的，便要獻上指骨，算作他的盤纏，還有墓中鬼掘地埋人，猙獰鬼殺人食肉，無頭鬼斬頭續骨，換上一個又一個頭顱，添下一條又一條人命。
還有瘟鬼、廁鬼、畫皮鬼，蛆鬼、酒鬼、餓死鬼，魑魅魍魎，由心生相，為禍世間，難以概述。
好端端一個上林鎮，此時已經淪為人間地獄，四處哀嚎聲此起彼伏，應着天上隱隱雷聲，讓此地更顯得陰森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