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紅蓮出世
大唐,貞觀十九年臘月,長安地區下了一場大雪。
終南山上雪如鵝毛,飄飄蕩蕩地落在樹上,石頭上,草叢中。一個繽紛的世界變得潔白,也顯得純潔了許多!
大多的動物已經躲在窩裏冬眠或過冬,只有極少的動物,如狐狸,會冒着風雪去尋覓食物。它們踩着厚厚的積雪,東聞聞,西嗅嗅,確定位置后,它們用前爪扒開積雪,再扒開下面的洞穴,會有一窩肥碩的山鼠等待着它們。
那串如梅花般的腳印出現在雪地上,又很快被大雪覆蓋。
幾枝野梅在風雪中綻放,有紅色的花瓣,還有黃色的花瓣,淡淡的幽香透過紛飛的大雪,傳到遠方。
幾棵小樹被壓斷了脊樑,那片竹子也彎了腰。
這是一場罕見的大雪,在秦嶺地區很少可以碰到。
在終南山的一座無名小山中,山腹空曠碩大,其中間有個一畝見方的池子,池水泛着綠光,有裊裊白霧升騰。那些綠光從池子中映射到洞壁的石鐘乳上,讓整個山洞有了波光琉璃的感覺。
池子上有無數個石筍倒垂下來,這個石筍晶瑩透亮,美輪美奐,是天然的裝飾。
池子的中間,那裏霧氣瀰漫,隱約可以看見一個磨盤大的荷葉在水中漂浮,一朵含苞待放的紅蓮矗立在其旁邊。紅蓮有碗口大小,莖高兩丈,不時地閃耀紅光。
一條巨蟒和一頭老虎正虎視眈眈對抗。巨蟒有十丈來長,身上佈滿鱗甲,身子蜷縮在水池旁,斗大的頭顱高高抬起,雙眼血紅,蟒信長吐,隨時準備攻擊。那頭老虎一身白毛,有正常的十個老虎大小,前爪低伏,嘴裏不停地嘶吼。
「長蟲!」白虎口吐人言:「這朵紅蓮你就讓給我吧?我老婆剛生完孩子,是難產,氣血雙虧,你把它讓給我去救老婆,也算是你積了陰德。」
巨蟒信子吐的更長,眼裏充滿不屑一顧說道:「這是修鍊的仙藥,和生孩子有什麼關係?你大可化作人形,去集市上找個郎中,開個補血補氣的方子,加大劑量給你老婆抓來進行治療就是。小貓,你也看到了,我比以前瘦了許多,嘴干口苦,蛇信苔厚,濕氣過重。不如你把紅蓮讓給我,除濕潤肺,我算欠你個大蛇情如何?」
白虎堅定地搖着頭,他張開嘴,一道白光噴出。白光了有一枚何首烏,已成人形。「這是我一年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的千年何首烏,除濕潤肺有特效,可否用它來換紅蓮?」
何首烏被放在了池子邊,那胳膊大腿鼻子眼睛已經顯現出來。白光沒有散去,而是幻化成一條大蛇,身材細長,媚眼如黛。「如果你把紅蓮讓給我,我可以把這條美女蛇介紹給你!」白虎用上了美蛇計。
「小貓,你也認識我上百年了,你不知道我是母的嗎?」巨蟒無可奈何地說道。
「我忘記了!」白虎說道,他幻化成人形,一臉鬍鬚,肌肉虯勁,虎背熊腰,渾身充滿陽剛之氣。
他向巨蟒飛了個媚眼,說道:「你看我怎麼樣?」
「真是一條沒有底線的傢伙!」巨蟒不打算再和他交流,直接以武力取勝。誰知道他嘴裏還能吐出什麼不堪的話來,她可是一條正經的蟒蛇,冰清玉潔,在蟒界中口碑一直不錯!
她胸前的鱗片突然脫落下來,一片片懸浮在空中,其邊緣銳利無比,閃爍着青色的光芒,化作一道道青光飛向白虎。
「你不如把背上的鱗片練成法寶,那樣你不至於露點!」白虎大漢說道,迎面一拳擊出。拳法並不剛猛,而是柔情似水,一圈圈地蕩漾過去,這和他剛猛的形象成了鮮明的對比。
水流包圍了鱗片,像是一團棉花包住了鋼刀,法力被一層層地卸去,最後鱗片居然被水流帶着飛向了巨蟒。
「小貓,這幾年你沒白練,確實有很大的長進!」巨蟒說道,那些鱗片被她收了回來,她的瞳孔開始變成豎瞳,一絲金光在她的瞳孔里飛出,然後落到白虎大漢的眼裏。
白虎大漢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空洞,目光獃滯,彷彿被人控制了一般,傻傻地向巨蟒身旁走去。「這條小貓,還是太嫩!他不知道我們蛇類天生就是控制心靈的能力嗎?」巨蟒看着漸漸走進的白虎大漢想:「待他走近些,便一口吞掉,紅蓮就是自己的。」
那朵紅蓮內傳來仙樂之聲,根莖向上又生長了三尺,紅光更勝以前。紅光中出現無數花朵圍繞紅蓮旋轉,如眾星拱月。
白虎大漢已經走到巨蟒跟前,在巨蟒轉移視線之際,突然恢復的神志,一拳打在她的七寸上,只是鱗甲太厚,什麼也沒摸到。這一拳是有備而來,打得十分有力,居然把整個巨蛇打到池子裏。
那些發光的綠色池水像有生命一樣,向巨蟒身體聚集過去,「嗤嗤」聲響起,只是瞬間,那些鱗片開始溶化,並冒出白煙。
巨蟒騰空而起,飛出池子,鱗片已經溶化了三分之一,有些地方血肉淋淋,讓巨蟒疼到心裏,直吐信子。
「真是一個流氓的傢伙!」更讓她生氣的是,這傢伙還乘機摸了一把。她還沒找到一條合適的公蟒,如果傳出去,她被非禮過,蛇言可畏,她又如何是好?
「長蟲,你居然傻乎乎地認為可以控制老子!老子自從成為男人就沒被娘們控制過!」白虎漢子見到巨蟒狼狽的樣子,繼續調侃地說道。
這話徹底激怒了巨蟒,她不顧自己的重傷,張口吐出了自己的無極玄水,這是她煉化千年的本命玄水,重達萬斤且無堅不摧。
玄水化成飛劍,向白虎漢子的心臟射去,所過之處生出了一片白霧。白虎漢子連發數拳,那些如水般的拳勁根本阻止不了玄水飛劍,無極玄水順水行舟,如入無人之境。
「老娘就是損失三百年的道行,今天也要把你這個卑鄙下流無恥的小貓殺了。」巨蟒說道。
「大日神火!」白虎漢子震碎了自己的上衣,可以清楚地看見八塊腹肌。從他的肚臍處飛出一團火焰,形成一團火球,擋在了無極玄水的前面。這火看起來不大,卻讓池子裏的綠水沸騰起來,可那片荷葉沒有一點變化。
火球只是讓無極玄水遲緩了一點,並沒有阻止它的前進。這一遲緩讓玄水飛劍避開了白虎漢子的心臟,從他的右胸一穿而過。
這時,紅蓮突然從根莖上脫離,飛到空中,花瓣綻放,紅光閃閃,仙音不斷從花蕊中傳來,花香清新而濃郁。
那片荷葉在紅蓮脫離時開始枯萎,最後落入池底。池水中的綠色化成一個個小粒,從池水中飛了出來,最後融入了那朵紅蓮。
白虎和巨蟒都重傷躺在地上,有蓮香傳來,當他們吸入第一口時,傷口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生長,很快傷勢癒合。當他們吸入第二口的時候,修為開始猛增,一下子增加了十年的功力。當他們開始吸第三口的時候,紅光一閃,那朵紅蓮直接憑空消失。
長安城,積雪已達一尺,天空中依然暴雪紛飛,寒風呼嘯。除了煙筒和水井口,其它的都是白茫茫一片。朱雀大街上不時有馬車馳過,除了那些去煙柳巷風花雪月的閑人,更多的是把那些凍死的無家可歸者拉到城外埋了。
紅蓮出現在長安城上空,那些飛雪把它圍成了一個圓球,很像一輪紅月,又像一盞飛翔的孔明燈。
紅蓮發出淡淡的紅光籠罩着長安城,不知是紅光高照,還是血光之災?
幾乎沒有人注意它的存在。
大慈恩寺九層佛塔上,靜靜地站着一位四十七歲的和尚,他身材高大,面容安詳,正看着那朵紅蓮。飛雪不時地打在他的臉上,寒風如刀刮過他的臉龐。他就是這麼安詳平靜地站着,哪怕是面對千軍萬馬,他依然會榮辱不驚,從容不迫。
「紅蓮現世,因果報應,是凶是吉,各安天命。」他說道,口中誦起《阿難經》。一朵朵金蓮從他的嘴中飛出,穿過飛雪,落到大慈恩寺的聖池,出現滿池金蓮!
他就是剛從天竺取經回來的玄奘。
紅蓮在長安城上空停留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似乎找到目標,急速落了下來,奔向朱雀大街旁邊的那條花柳巷,在一個瘦骨嶙峋、營養不良、凍得瑟瑟發抖的小乞丐身上「嗖」地消失了。
小乞丐瘦弱單薄面黃肌瘦,如果仔細看,通過髒兮兮的灰塵還可以看臉上的清秀。
此刻一個三十左右臉上塗滿胭粉的老鴇正把兩個白白的蒸饃放在小乞丐的破瓷碗裏。
「小伙,如果你願意把自己買給我,我可以培養你,去給那些大戶人家的貴婦人當面首,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老鴇閱人無數,一眼看到小乞丐的潛質,正用兩個蒸饃引誘。
「你也可以在我身上得到很多快樂!」老鴇嫵媚地看了一眼小乞丐說道。
老鴇的話很打動小乞丐,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很嚮往,但又有什麼東西讓他猶豫不決。
老鴇低下頭,那兩個肥碩的圓球呼之欲出。小乞丐看在眼裏,急劇地吞咽唾沫。「那些大戶人家的山珍海味,你從來都沒吃過!那些華麗的衣服你從來沒穿過!那些貴婦們全都肌膚如雪!」老鴇還在不停的引導。
「我是願意去的,可是--------」小乞丐欲言又止。
「可是你哪兒也不能去!只能在這裏當乞丐!」一個聲音響起,接着從杏紅樓里走出一個渾身貂裘的富貴少年。
富貴少年的身後還跟着三四個錦衣少年,一看都是富家子。
「李牧然,你哪兒也不能去,也不必去,現在這個行業最適合你!」富貴少年對小乞丐說道,接着他轉過頭對身後的幾個人介紹道:「大家還不知道他是誰吧?他就是我的堂弟,我二叔李風的兒子。我二叔大家應該都知道,那個在和突厥人戰鬥打了敗仗,據說投降了突厥王的人。他們家讓整個家族受到牽連並引以為恥。家父正是受到牽連被下降一級。」
「李松陽,你盡放狗屁!我父親絕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投降的!反而是你們家,趁我父親落難,逼死我母親,霸佔我們家產,把我趕了出來!」李牧然顫抖着直起身子,雙眼幾乎噴出怒火。他的衣服破爛不堪,有的地方已成條狀,雙足被一團破布包裹着。
「你們家就不怕因果報應嗎?」他看着李松陽說道,寒風吹過,他不得不又彎下腰,把雙手摟在胸前。
「對於叛國者,怎樣的處罰也不為過!你作為叛國者的兒子,也應該承受雷霆之怒。」李松陽邊說邊走向李牧然,他飛起一腳,踢在那個破碗上,破碗碎裂,兩個白花花的蒸饃滾進旁邊的陰溝了。「你不配吃這樣的食物。」他輕蔑地說道。
李牧然拾起一塊細長的瓷片攥在手裏,瓷片邊緣鋒利,劃破了他的手,一滴滴鮮血從瓷片滑落下來。「李松陽,你說著大義凜然的話,實際卻做着醜惡骯髒的事!既然你不想讓我活,老子就和你同歸於盡!」他說著,手裏的瓷片快速地捅向李松陽的脖子。
李松陽側身躲過這一刺,左腳旋踢,一招猛虎擺尾,速度極快,帶出了風聲,雪花隨着舞動,正踢在李牧然的胸口上,他身體飛了出去,落在兩丈外,口吐鮮血,直接昏了過去。
「一個廢材而已!連武也不能練,還想和我同歸於盡?」李松陽沖李牧然吐了一口唾沫,他轉過頭,目露凶光對老鴇說道:「你把話傳出去,無論是杏紅樓,還是整個煙柳巷,誰要敢幫助李牧然,就是和我們李府作對,就是我們的敵人!」
「大爺,我不是不知道嘛!您放心,我把話傳出去,以後任何人都不敢幫他的,讓他自生自滅!」老鴇是個見風使舵的主。
李松陽帶着人遠去,老鴇看着已經被白雪覆蓋的李牧然,心生同情,自言自語地說道:「他哪還有下次,這次肯定會被凍死!」然後轉身回到了杏紅樓。
大雪繼續下着,很快在李牧然身上形成了一個小包,像一座小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