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戰士沙一平
1999年4月,華夏南方叢林中,巨大的樹冠遮住了陽光,陰暗、潮濕、酷熱。
武警戰士沙一平身穿迷彩裝,隱藏在草叢中,緊張的向四周觀察。
「獵鷹,注意觀察,情況不妙,太安靜了。」
「匕首,獵鷹收到。」
「班長,不對,一聲鳥叫都沒有,我們中埋伏了。」..
「閉嘴,我知道,全體注意,交替撤退,我和獵鷹斷後。」,沙一平說道。
身後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來,戰友們已經開始撤退了,這時候不需要質疑班長的命令,不會出現電視劇中爭着斷後的場景,大家需要按班長的命令執行即可。
「碰……」
一聲槍響打斷了叢林裏的安靜。
「前方一點鐘有狙擊手,泰山中彈。」
沙一平看到泰山倒了下去,身體不停的掙扎,但沒有發出一聲叫喊。
「噠噠噠……」,步槍聲、機槍聲響了起來。
「醫生,去救泰山。」,沙一平雖然緊張,但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傷亡嚇住。
「匕首,醫生收到。」
這已經不是沙一平第一次在叢林中和毒販作戰了,但他這是第一次以班長的身份帶八個兄弟單獨執行任務。
本來任務很簡單,只要防止毒販從這條山脊中逃跑即可,沒想到竟然出了變故。
從槍聲中能判斷出,對方的武八門,這是沙坤的私人武裝,看來他們被反包圍了。
「獵鷹,幹掉狙擊手。」
「收到。」
沙一平前方兩百米處,一棵小樹晃動了一下。
沙一平端起槍對着小樹打了一梭子子彈,一片紅色綻放開來,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絢麗多彩。
沙一平打完槍,就地一滾,剛才他隱藏的地方飛過來一顆子彈。
獵鷹的槍聲響了。
「狙擊手解決。」
沙一平滾到了一棵大樹後面躲藏起來。
「大家注意,各自為戰,獵鷹,幹掉機槍。」
沙一平沒有等來獵鷹的回答。
「獵鷹,聽到了嗎?」,沙一平內心不安的情緒越來越強烈。
「班長,火箭筒。」,本來和沙一平挨得很近的猴子大聲吼道。
「轟……」
「噠噠噠……」
槍聲,火箭筒聲,驚擾了方圓十里範圍的叢林。
沙一平在倒下之前,眼睜睜的看着猴子口吐鮮血,緩緩的倒了下去。
「班長,我爹娘……」
沙一平只感覺胸口發悶,眼皮非常沉重,但依然堅持着不閉眼,就這麼看着猴子睜着眼睛抽搐不停。
「只要我活着……」
猴子慘然一笑,慢慢閉上了眼睛。
鮮血模糊了沙一平的雙眼,他目瞪欲裂的看着身後的戰友一個個倒了下去。
加上他,九個人。
「我要死了嗎?」
沙一平閉上眼睛之前,看到樹上一隻猴子譏笑的看着他。
猴子嘰嘰嘰的叫着,好像在嘲笑着人類的愚蠢,忽然,猴子看到遠處跑過來幾個身穿迷彩服的人,嚇得一哆嗦,它手裏的吊墜掉了下來,正好落在了沙一平的脖子裏。
吊墜一接觸沙一平,他胸口和腿部的流血速度逐漸變緩,不過片刻時間,只剩下綻開的皮肉,標誌着這個部位受傷了。
華夏,邊陲某醫院。
「病人生命體征比較平穩,真是怪了哈,受傷這麼重之內竟然恢復到這種程度,他的體質真好。」
「主任,為什麼他還沒醒過來?」,一個年輕的聲音問道。
「可能是機體的自我保護意識在起作用,等他感覺到安全的時候就會醒過來,不過他的腿應該沒辦法了,至少會留下殘疾。」
「哎,可惜了,一個兵王就此隕落。」,年輕醫生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能撿回一條命就算是福大命大了,瘸腿就瘸腿吧,我們已經儘力了。」
兩個人轉身離開后,沙一平的眼角湧出了大量淚水。
沙一平慢慢的睜開雙眼,他不是不能醒過來,而是不想醒過來,他無法承受八個戰友犧牲的後果,無法接受成為瘸子的事實。
睡夢中,沙一平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中,一個人臉蛇身,頭髮火紅的怪物無數次的跟沙一平說,他是水神的繼承人。
無神論者沙一平對此嗤之以鼻。
聽到醫生關上病房門,沙一平睜開了眼睛,雙眼無神的盯着雪白的房頂,腦海中不斷上演那可怕的一幕。
尤其是猴子臨終前的囑託,讓沙一平心理壓力非常大。
「沙一平,你醒了?」,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了過來。
沙一平聽聲音就知道是他們的大隊長陳家棟。
沙一平掙扎了一下,想坐起來,被陳家棟按住了,「剛醒過來,安心躺着。」
隨後安排自己的警衛員去喊醫生。
醫生檢查了一遍,說身體沒問題了,再觀察一天就可以出院。
等醫生出門后,陳家棟說道:「這次執行任務失敗了,你們整個中隊損失很大,尤其是你們排元氣大傷。」
「是情報出現了失誤?」
陳家棟痛心的說道:「我們的卧底暴露了,沙坤組織傳出了虛假情報,我們整個大隊都上當了。」
一切都明了了,這就是一個圈套,讓邊防大隊鑽進去的圈套。
陳家棟看沙一平的情緒不高,說了點高興的事情:「你的二等功臣的申請已經批下來了,過幾天上級領導會親自過來宣讀命令。」
沙一平慘笑一聲說道:「大隊長,如果我不要二等功臣,我的兄弟們能活過來嗎?」
病房內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陳家棟臨走之前,沙一平問道:「大隊長,我想申請退役。」
陳家棟忽然定住了,他沒有轉過頭,因為他怕沙一平看到他的雙眼已經飽含熱淚。
陳家棟無比理解沙一平的決定,這種情況在邊防大隊並不算少,如果成了殘廢,一般都會申請退役。
沙一平看到陳家棟點了點頭,開心的笑了起來。
我不是怕上戰場,我不是怕犧牲,我只是不希望戰友們看到我變成了一個瘸子。
沙一平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模糊了他的雙眼,七年的軍旅生涯,練就了一身殺敵本領,本來以為會當一輩子兵,沒想到,在自己狀態最好的時候成了瘸子。
沙一平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是鐵血心腸,但當退役的話說出來后,沙一平還是捨不得,捨不得綠色的軍裝,捨不得以命相交的戰友。
「我是瘸子啊,我是個廢物啊,嗚嗚嗚嗚……」
病房裏只剩下了壓抑的哭聲。
哭夠了,沙一平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任誰和他說話,他都獃獃的不說話。
只不過雙手總是不自覺的去摸一下脖子上的吊墜。
至於這個吊墜的來歷,小護士倒是說的很明白,救援人員到達現場時,就在沙一平的脖子上放着。
沙一平知道,是那隻猴子扔下來的,他還記得猴子似笑非笑的臉龐。
吊墜是波浪型,呈現羊脂光澤,材質似玉非玉,用一根紅線拴着。
沙一平感覺自己好像和這個吊墜有某種聯繫,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一絲絲冰涼的感覺進入沙一平的身體,滋養着他的傷腿。
「你是水神?」,沙一平無數次的問過吊墜,但吊墜只是個冰冷的死物,不可能回答他幼稚的問題。
三天後,西南武警總隊邊防大隊會議室。
「沙一平同志,我是西南武警總隊政委,今天,我受上級委託前來宣讀命令。」
沙一平敬了個禮。
「西南武警總隊邊防武警大隊第一中隊沙一平同志記二等功,此令。」
「謝謝首長。」,沙一平顫抖着雙手接過了嘉獎證書,這是一個班的兄弟們用命換來的榮譽,並不屬於沙一平自己。
「兄弟們,我會替你們好好活着,你們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沙一平暗暗說道。
陳家棟又拿出來一份文件,「命令,沙一平同志即日起退役,此令,邊防武警大隊,1999年4月20日。」
聽完了退役的命令后,一米八的西北漢子雖然依然站的筆直,但精氣神已經被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