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心
晚膳用過之後,閑來無事,皇帝父子二人下起了圍棋。正當賽事進入關鍵時刻,寧總管在皇帝耳邊嘀咕了幾句,皇帝臉色立刻大變,轉頭輕聲說道:「覺兒,今天就下到這邊,父皇還有些事要處理,你先回殿內休息。」
左丘覺予不解,但還是聽從皇帝的安排:「那父皇快點忙完回來陪我看書。」
「好。」
看着覺予走進殿內后,皇帝陰沉個臉,冷冷說道:「將人帶上來。」
話音一落,侍衛將三個宮女押着跪在皇帝面前,這時的宮女已經被嚇得哭哭啼啼,大聲哭鬧着祈求寬恕。
左丘栥傒只覺得刺耳,出聲呵斥:「給朕閉嘴。」
「陛下,奴婢知錯了,求陛下寬恕。」三人齊齊向皇帝磕頭認錯,而皇帝對她們磕到出血的樣子無動於衷。
「說吧,誰指使你們傳出這些謠言的。」
「…」三人面面相覷,似乎不敢說出幕後主使。
「哦,看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既然如此,寧安,直接拖出去斬了。」
三人一聽,立馬大聲求饒:「陛下,奴婢說,奴婢現在就說。」
「是,是蘇貴妃指使我們這麼說的」。
蘇貴妃?左丘栥傒一時沒想起是誰,直到寧總管悄悄說了一句右相大人的女兒后才想起,當初帝后大婚時,群臣逼迫要雨露均沾,母后被逼無奈,強迫他同時納了幾個妃子,所謂的裙帶關係穩定朝廷權力平衡,想來真是可笑。他從未寵幸後宮,如今又立了覺兒,有心之人果然蠢蠢欲動。正好,藉著這個由頭,可以大肆整治一番後宮了。
「你們自己說說,朕該如何處置你們。」
三人原本以為說出實情,皇帝就會寬恕她們,想來還是太天真了,立即哭喊着再次紛紛求饒。
左丘栥傒絲毫不受影響,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們說道:「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在宮內散佈謠言,膽敢用太子的生母來傷害太子,當朕是不存在嗎。」
「都是蘇貴妃指使的,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奴婢知錯了,求陛下網開一面。」三人磕頭如搗蒜,生怕在此丟了性命。
「呵,網開一面,可能嗎?朕記得入宮后第一天,夏尚功應該都會跟你們說過,思杪宮的主人,太子的生母,是這後宮內最尊貴的人,怎麼,都忘了嗎」。
三人不敢吱聲,如今悔不當初,不該一時鬼迷心竅聽了蘇貴妃的話無知地去觸碰皇帝的逆鱗。她們從進宮后,就一直被告知太子的生母是皇帝的底線,不可挑戰,可她們還是利欲熏心,犯了大錯。
「既然忘了,那就杖斃吧」。
「陛下,饒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饒命!」
「父皇。」
左丘栥傒一看原本應該在殿內的人突然出現在面前,馬上用眼神示意寧總管,然後將他抱在腿上,問道:「怎麼出來了,不是讓你等父皇回去」。
左丘覺予看着地上跪着的三人,軟軟道:「父皇,她們在幹嘛?」
皇帝哼了一聲,並未回答他的問題。
一旁的寧總管接收到皇帝的眼神后,說道:「犯了一些錯,陛下正在處置。」
「就是她們說娘親的對不對」。
左丘栥傒有些矛盾,一面想讓太子獨立,一方面又怕讓他過小就接觸太多血腥。看着注視他的藍色雙眼,還是敗下陣來:「是。」
「那父皇要怎麼處置她們?」
「覺兒覺得呢?」左丘栥傒把決定權交到他身上,讓他學會成為太子的第一課。
「我覺得…」覺予思考了一會,抬頭對他說道:「父皇,她們罪不至死。」
左丘栥傒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知道他家覺兒還是狠不下心來:「那你想怎麼處置,聽你的。」
「我不知道,但希望父皇饒她們一命。舅娘說過,娘親一生醫者仁心,所以她應該不希望我們殺戮太多。」
一提到藺杪商,左丘栥傒內心不由得就軟塌下來。如果她還在世,肯定會勸說他減少殺戮。也是,如果他現在濫殺無辜,以後見到她,她肯定會更加生氣吧。
「死罪難免,活罪難逃,既然太子為你們求情了,寧安,把她們交由夏尚功處置。」
「喏。」
「謝陛下,謝太子。」三人痛哭流涕地跪謝隆恩,卻不知道等待她們的將是什麼。
「寧安,去將那位蘇貴妃給朕叫來。」說完,招呼覺予過來坐下:「覺兒,陪父皇把這盤棋下完。」
等棋快下完時,寧總管這才慢悠悠地稟告:「陛下,蘇貴妃已在殿外等候多時。」
「傳吧。」
伴隨着一聲傳令,兩名女子進到了殿內。為首那位便是傳說中的蘇貴妃。原本正要就寢的她,聽說皇帝召見,立馬起床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想着日子終於熬到頭了,馬上就做起了寵冠後宮的美夢。
「參見陛下。」蘇貴妃嬌滴滴的說著,用她那嬌羞的神情看着皇帝,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
皇帝卻連正眼都沒給她,不緊不慢地指導覺予下棋,反倒是覺予偷瞄了一眼那下跪之人。
「覺兒,你輸了。」黑子一落,白子無處可落。
「啊,怎麼輸了?」一聽到自己輸了,覺予趕緊轉頭盯着棋盤,似乎還想掙扎一下。
左丘栥傒捏了捏他的臉,笑着說道:「誰讓你分神的,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三心二意。」
父子其樂融融的場面讓還在跪着的蘇貴妃不禁在衣袖內拽緊拳頭,表面卻還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彷彿一點都不在意。
等到左丘栥傒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轉身看向蘇貴妃,淡淡道:「平身吧。來人,賜座。」.
「謝陛下。不知陛下傳染鳶來有何事?」蘇貴妃坐下位子后,滿懷期待地看着皇帝。
皇帝並不回應,只是一臉高深莫測地看着她。倒是太子坐不住了,跑到蘇貴妃面前,問道:「是你派人說娘親的壞話是不是。」
蘇貴妃眼神滿是不屑,內心很是鄙夷地不想搭理他,面上卻裝得楚楚可憐:「太子在說什麼啊,嬪妾不是很懂。」
「覺兒,過來父皇這邊。」蘇染鳶的眼神並沒有逃過左丘栥傒的注意,抱起覺予坐在後,一臉陰沉說道:「蘇貴妃,你這一臉鄙夷不屑對着太子是什麼意思。」
「陛下明鑒,臣妾並無半點對太子不敬之情。」
「蘇貴妃,你當朕是瞎了嗎?」
聽出了皇帝的怒氣,蘇染鳶急忙跪下:「臣妾不敢。」
「呵呵,不敢。你蘇貴妃有什麼不敢的,三年前的事,朕沒深究。如今你卻變本加厲,誰給你的膽子?蘇右相嗎?你們是當真以為朕不敢動你們是嗎。」
三年前…蘇貴妃心驚,原來皇帝都知道。
三年前的一個夜晚,因為皇帝宴請外來朝拜使者,不多注意喝多了,醉醺醺回到寢宮后,怕驚擾到已經熟睡的覺予,便一個人轉身走向偏殿休息。
由於喝多了,腳步有些虛,一時站不穩,眼看要摔倒之時,旁邊卻伸出手扶住了他。左丘栥傒偏頭一看,頓時呼吸一滯,心跳極速跳動,一把抱住了她。
「商兒,是商兒嗎?」
「是我。」
「商兒,我的商兒,你終於來找我了,我好想你。別走,不要離開我。」
女子緊緊抱着他,說道:「不走,我不會離開你的」。
左丘栥傒激動地吻着她,彷彿要把她融進自己的身體裏。正當他解開女子的衣帶準備下一步動作時,女子的一句「陛下慢點」頓時讓他清醒,一瞬間身體跌入冰谷底。
他粗魯地將女子到地上,惡狠狠地看着她,冷冷說道:「誰讓你進來的!」
被推倒在地的女子被嚇到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懵懵地問道:「陛下,你怎麼了?」
左丘栥傒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不顧她的掙扎,怒氣沖沖道:「誰那麼費盡心思把你找來宮裏的?怎麼,他們許諾了你什麼,讓你頂着一張稍微有點神似的面容來勾引朕。」
左丘栥傒滿腔怒火,不僅因為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更氣自己的酒後亂性。若不是那句陛下,他可能就犯下錯誤了。他心中的藺杪商,一直喚他雲舒哥哥的她,怎麼可能會像這女子一樣如此不堪。
「陛…陛下,饒命!」
左丘栥傒狠狠甩開她,大聲呵斥:「寧安,給朕滾進來」。
寧總管聞聲而來,一看坐在地上的女子,先是一驚,再看皇帝的臉色,不難就聯想到事情的緣由,立即下跪:「奴才該死。」
「先把這女人給朕處理了,再自己去領***板。」
「喏。」說完便拖着地上的女子向宮外走去。想到自己受牽連的***板,寧安直接將她帶到夏尚功那,一頓添油加醋后,便自認倒霉去領自己的罰。他知道,經他這麼一說,夏尚功有的是手段去處置。
而左丘栥傒去洗漱掉一身的酒氣后,慢慢躺上龍床。看著兒子的睡顏,輕聲道:「覺兒,還好,還好父皇沒有對不起你娘親,不然以後你娘親更加不願見我了」。
每當想起這事,左丘栥傒仍有些后怕。怕自己做對不起藺杪商的事,雖然很多人都覺得他是皇帝,後宮擁有佳麗三千又如何,但他不想,他因為猶豫而錯過她,導致陰陽相隔,怎麼還會寵幸別人,他想做到未對她許下的承諾,一輩子一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