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一個寂寂無名畫家的作品,在慈善拍賣會上被拍出了百萬價格,而且還是情敵一擲千金親自拍下,這哪裏像是正宮打小三,藺小少爺的操作簡直就像是在真金白銀的砸錢,送情敵揚名立萬。
這件事已經成為圈內最熱門的話題,走到哪裏都能聽到相關的議論聲。所有人都在打聽“裴錯玉”這三個字,想看看他的身份背景,想看看他過去的作品,尤其是陳沛,他幾乎在散場的第一時間就朝裴錯玉而去,卻被人群擠散懊惱不已。
而被議論的當事人已經悠閑地朝場外走去,他輕描淡寫的應付走想來套近乎的路人,同時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庄時鈞應該快到了。
想起相冊上的大美人,他愉悅的彎了彎唇角,嘗完開胃菜,現在也是品嘗一下主菜了。
突然,裴錯玉感覺有人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拉。他低頭看了一眼抓住自己的大手,微微挑眉,卻沒有反抗,而是順勢配合著對方被拉進了一側的休息室。
“嘭——!”大門被粗暴的關上。
黑暗中,青年將裴錯玉抵在牆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惡狠狠的聲音咬牙切齒的問:“說,你是怎麼知道的?是不是庄時鈞告訴你的?”
“知道什麼?”裴錯玉懶洋洋的靠着牆,透過月光勾勒出襲擊者修長流暢的身形,他不僅沒有反抗,反而順勢湊到對方耳邊,逗弄着:“知道小少爺為什麼會摔倒在花叢里?還是知道小少爺摔倒的時候,是誰抱住了你?”
“少廢話,你知道我要問的是什麼!”
藺榆喬被他攬在懷中,臉頰埋在了男人的衣領中,淡淡的茶香縈繞在他的鼻尖,第二次和人這樣親近的小少爺瞬間身體僵硬的不知所措。
“滾!”藺榆喬心煩意亂的回頭罵了一聲,緊接着煩躁的推了一下裴錯玉,卻意外的碰到一側的收藏櫃,緊接着櫃頂的瓷器直挺挺的朝他砸下來。
那笑聲沒有半分懼怕,反倒帶着絲絲縷縷控場的寵溺,裴錯玉還一本正經的配合:“那我要是不想被剁手,是不是應該坦白從寬,把自己知道的都向小少爺交代一遍?如果小少爺心情好,說不定就能放我一馬?”
有一次在玫瑰莊園中,他為了尋找音樂靈感將自己的雙眼蒙住,只靠嗅覺和觸覺,赤腳在花叢中走過,石子划傷了他的腳,在他慌亂中摔倒時卻落入了一個安全的懷抱。
這本來是只有兩個當事人知道的事情,卻被裴錯玉畫出來反將他一軍,這叫藺榆喬如何不抓狂?
裴錯玉當然知道藺榆喬想問的是什麼。
那人笑着說,要叫他以身相許。
直到莊家拋出聯姻的橄欖枝,藺榆喬以為是庄時鈞主動提出的訂婚,認定他就是那日抱住自己要“以身相許”的人,這才答應下來。
他的退讓,使得藺榆喬興奮起來,像是行走在黑夜中恣意作惡的魔鬼,他輕慢的握住裴錯玉的手腕,如同在把玩什麼無足輕重的玩具,惡意的恐嚇着:
裴錯玉一手攬着小美人,另一隻手微微一抬,鈍痛感順着手背向四處蔓延,他的眉心跳了跳,卻仍舊面不改色的在牆上略一摸索,燈光立刻亮了起來。
“怎麼會?”裴錯玉在他耳邊笑着回應,“我不是都說了要好好配合小少爺了嗎?這還不滿意?”
藺榆喬出身豪門,不僅家世好容貌出眾,而且還有很高的音樂天賦,年紀輕輕在音樂圈便已經有不菲的成績,尤其擅長管風琴。
“這雙手的確很漂亮,但現在落到我的手裏,我可以輕易的將它打斷,從此以後……這雙手就再也做不出漂亮的畫了。”
良久后,在無邊的黑暗中,他聽到了一聲輕笑。
劇烈的敲門聲突然響起,是藺榆喬身邊的小跟班在急切的報信:“榆喬、榆喬不好了,庄時鈞的車到門口了,你趕緊出來啊!”
後來藺榆喬翻遍了那日的賓客名單,他從裏面的名字中猜測是庄時鈞,只是傲嬌的不肯主動開口證實。
藺榆喬掐住裴錯玉的衣領,漂亮的臉蛋陰雲密佈,他冷冷的道:“你的膽子真是太大了,連我都敢畫進去,是覺得庄時鈞可以護得住你嗎?那你可真是太天真了。”
他說完之後,期待着對方或者憤怒或者恐懼的反應,一想到裴錯玉會向他求饒,藺榆喬的眼中不由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藺榆喬哪裏看不出他是在故意逗自己,頓時一臉的陰雲密佈,咬牙切齒道:“你真不怕死?還是覺得我不敢對你下手?”
“那小少爺要怎麼懲罰我呢?”裴錯玉輕輕地問。
裴錯玉的反應極為靈敏,他一手扣住藺榆喬的腰,另一隻手向上一擋,伴隨着清脆的響聲瓷器砸下來濺出一地碎片。
一瞬間,在花叢中跌倒時被陌生人抱在懷中的畫面,和眼前被裴錯玉強勢的攬在懷中的姿勢,在不同的時間段以一種微妙的方式開始重合。
陌生的人,陌生的安全感,心臟劇烈跳動的感覺和一種陌生的悸動充盈在胸腔,讓藺榆喬徹底呆愣在了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回過神來,目光觸及到裴錯玉手背上的血跡斑斑,“你受傷了!”
裴錯玉低笑一聲,揶揄他:“小傷,這麼緊張做什麼。剛才還張牙舞爪要剁我的手,現在不是要得償所願了嗎,怎麼突然捨不得了?”
橘色的燈光柔和了青年的輪廓,那雙如畫般的眉眼含着笑意看過來時,帶着一股與生俱來的多情氣息,像古時的風流公子走入花叢中,明知這人危險至極卻難以抵抗他的魅力。
溫熱的呼吸灑在藺榆喬的耳邊,他緊張的開始結巴:“剁、那也應該是我親手剁,你懂什麼!”這麼說著,他就眼巴巴的看着裴錯玉手背上的血跡,眉頭不由緊張的擰起來。
裴錯玉看的唇角微微上揚,這哪裏是惡毒男配,分明是一隻純情的小兔子,可愛的不得了。
與此同時,守在外面的白曉落聽到裏面的響聲,頓時一個激靈,慌張的對着身邊的人喊道:“壞了壞了,藺榆喬這祖宗肯定在裏面打人呢!他要是真把裴錯玉打進醫院的話可怎麼辦……”
“什麼?還動手了!”這個勁爆的消息,讓周遭一片嘩然。拜小少爺的豬隊友所賜,關於他和裴錯玉那點破事在頃刻間就被傳的沸沸揚揚。
白曉落絕望的欲哭無淚,整個人如同無頭蒼蠅在外面打轉,卻完全不敢冒着得罪藺榆的風險強行破門。
就在這時會場的工作人員終於趕到,彬彬有禮的將吃瓜群眾驅散,白曉落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看到一道雷厲風行的身影朝這邊快速走來,他嚇得臉色大變,“藺、藺大哥……”
來人正是藺榆喬的大哥藺燕回。
藺燕回直奔這邊而來,很顯然已經知道了會場中發生的事,他冷着一張臉,看都不看白曉落一眼,從負責人手中拿走鑰匙擰開大門,粗暴的往前一推,霎時間裏面的畫面映入眾人眼前。
藺榆喬正將人抵在牆邊上一副在作惡的模樣,而裴錯玉微側着臉頰神色還算平靜,只是他雪白手背上血跡斑斑分外刺眼,而地上碎裂一地的瓷片更是明晃晃的告訴眾人小少爺的惡性。
藺榆喬被打擾到,轉過頭便是暴怒的大吼:“滾!都給老子滾遠點!”
“榆喬,你還要胡鬧多久。”藺燕回的聲音沉入冰點。
聽到藺燕回的聲音,小少爺的神色一滯,緊接着眉頭緊鎖:“大哥你怎麼來了……”
藺燕回聲音沉沉,頗具威勢:“跟我回家,別再丟人現眼了,如果你不想配合,我可以讓人幫你。”
藺榆喬回頭看了一眼大哥身後的保鏢們,他咬了咬牙,隨後冷哼一聲,轉頭拽住裴錯玉的衣領,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的警告:“今天的事不許和任何人說,不然饒不了你。”
知道小少爺要面子,裴錯玉輕笑一聲,配合的低下頭,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配合道:“好,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不過小少爺如果想知道答案的話,可以自己問問庄時鈞,求證一下結果。”
從外界看來,就是他被欺負的分外溫順,完全不敢反駁作惡的小少爺,但只有藺榆喬自己知道,這個混蛋的笑容帶着多少揶揄。
可惡……想起被對方攬在懷中的感覺,他也是這種遊刃有餘的笑意,藺榆喬瞬間感覺心臟一顫,慌張的將手縮了回去。
緊接着,他還色厲內荏的瞪了裴錯玉一眼,倨傲的轉身就走。藺燕回禮貌的朝裴錯玉微微頷首,神色冷淡,卻是一句話也未講,便帶着弟弟離開了混亂的會場。
白曉絡跟在身後跑出去,同時按了按口袋裏的手機,一條消息無聲無息的發出去:裴錯玉傷得不輕,藺榆喬鬧得很厲害。收信人庄五少。發完之後他的唇角得意的勾了勾,隨後一臉慌張的跟着跑出去,嘴裏還喊着“榆喬等等我啊……”。
句鷂一直跟在藺燕回的身後,他疏散了人群,這才走進來面對裴錯玉,他居高臨下的看着青年手上狼狽的傷,帶着幾分憐憫的意味道:“裴先生,會場大堂醫療箱,我幫您包紮一下吧。”
裴錯玉動了動手腕,只是被碎片划傷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令人意外是西裝口袋上多了一個突兀的紀念品,紅寶石袖扣。
應當是他和藺榆喬在混亂中抱在一起時,對方的袖扣不小心別在上面的,那妖冶的紅像是正在綻放的玫瑰花,一如它的主人那般奪目。
他放進口袋,微微一笑從容的道:“小傷,不重要,倒是沒想到句秘書竟然會來接我。”
句鷂:“庄總安排我來接你離開,這次你不會拒絕了吧。”
面對這種譏諷的口吻裴錯玉完全無動於衷,知道所有人都誤會了,他也不打算解釋他和藺榆喬之間發生了什麼,只是一點頭,道:“行,那就走吧。”
庄時鈞的車就停在會場外,車牌號有三個九,句鷂拉開車門將人請上去,緊接着將一個手機遞過來:“是庄總的電話。”
裴錯玉看了看手機頓時瞭然於心,他隨意的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中的袖扣,落落大方的態度調侃道:“看來我要感謝庄總的憐惜,要不然的話今天還不會走的這麼順利。”
沒料到他的態度如此坦蕩自然,完全沒有想像中受了委屈的可憐模樣,電話那頭的庄時鈞沉默了一瞬,緩緩道:“如果你不是一意孤行非要鬧脾氣,本是不必受這種苦的。”
裴錯玉幽幽的嘆氣:“沒辦法,我對三少情根深種,當然很難接受這種噩耗。”他這樣說著,唇含笑意,瓷白的指腹細細的把玩着紅寶石袖口,如同在描繪情人的眉眼。系統看在眼裏,暗道宿主的表情彷彿在說“這種苦我喜歡再多來點”。
偏他嗓音溫柔極具有迷惑性,電話那頭的庄時鈞竟真以為對自己痴心一片的小情人改過自新了,聲音沉沉的道:“車上有我之前準備好的禮物,你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座位的一角放着一份禮盒,裏面是一張額度很高的副卡和一份畫室的合同書。
“你不是一直想有屬於自己的畫室嗎,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吧,暫時不要再想其他事了,也不要再和無關的人聯繫。”他說。
他的意思很明確,即便藺榆喬今天將他的心血燒掉也不允許他再去鬧,這筆錢就是封口費,庄時鈞在用這種方式直接將“情人”所有的情緒壓下去,免得節外生枝。
同時,為了避免藺榆喬再鬧,他準備將裴錯玉放進自己的畫室里轉移出大眾視線,也就說這即是一份禮物,也是一份他必須接受的安排。
如果是原身,這個時候肯定會據理力爭,因為在原身心目中他不曾接受對方金錢的饋贈,他們之間是平等戀愛;但實際上此時的庄時鈞並不愛他,只是出於一種不肯將自己的“所屬物”放走的心態,上演了一番強取豪奪、虐戀情深的狗血戲碼。
裴錯玉又不愛庄時鈞當然不在乎這些,他只是覺得這份禮物真是太無趣了。庄時鈞作為一個渣攻真是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簡直就是一個活體直男,還不如小少爺無意間留下的袖扣有情趣。
不過,不拆穿情人的缺點,是裴錯玉的風度。
他將禮盒丟在一邊看都不看一眼,唇角的笑意卻始終沒有散去,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繾綣,“好,那我可要好好想想,準備一份什麼樣的回禮呢。”
另一邊,豪車駛入老宅。
庄時鈞握住手機正欲掛斷,青年含笑的嗓音傳了過來,如春水流過脈脈含情,尾音中都是無限遐想的曖昧。男人搭在方向盤的手指一顫,眼神逐漸一片暗沉。
“我期待着。”
*
電話掛斷後,車內一片安靜。
句鷂悄悄透過後車鏡觀察裴錯玉的反應,但令他失望的是對方並沒有高興或難過,反而是不甚在意的將禮盒丟在一旁,慵懶的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他的唇角噙着笑意,反覆摩攃着尾指的部位不知是在想些什麼,瓷白的臉頰上不知何時被濺上了一抹血漬,不僅不顯狼狽,反而讓他看起來有種饜足后的惑人美感。
裴錯玉突然睜開了眼睛,那雙淺色的瞳孔不復之前的溫潤平靜,在黑夜中染上了濃濃的侵略性。
句鷂猛地一驚,再去細看,已經什麼都看不到,彷彿一切都只是他的錯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