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康熙回去養心殿,太醫已經等候多時了。
太醫上前行禮后給康熙把脈,半晌才道:“皇上底子不錯,並沒寒氣入體,想必還喝了薑湯驅寒。”
這話是讓康熙連湯藥都不必喝了,如果要喝,再喝一碗薑湯就足夠了。
康熙點點頭,太醫很快就退下了。
李德全不必康熙吩咐,已經讓小廚房去煮了一碗薑湯過來給自家主子喝下再暖一暖身子。
薑湯這才送來,外頭又是兩道驚雷,很快再次傾盆大雨。
康熙看了一眼窗外,就跟萬琉哈氏說得那樣,這場雨沒那麼快停,又下了起來。
他喝完薑湯,微微眯起眼,吩咐李德全道:“讓人查一查那兩個伺候的宮女去了哪裏,內務府那邊是不知情還是被底下瞞住了。另外派人去告知貴妃,後宮的內務是她掌着,總歸叫貴妃那邊也親自查一查。”
兩邊一合計,就能知道究竟哪一環出了問題。
李德全認真記下,只見康熙停頓下來,以為沒了別的吩咐,他抬腳正要出去,卻又被康熙叫住了:“還有重華宮那邊,明早派人去送賞賜。朕記得庫房裏還有兩匹底下送上來的貢品,色彩花樣有些新鮮,還有一支梅花玉簪子,一併送過去給萬琉哈氏。”
他今天見萬琉哈氏穿得十分樸素,因為自己突然上門,她自然穿着平常的衣裳,不至於洗得花白,卻也過分素凈了一點。
她身上的首飾也很少,只左手戴着一個銀鐲子,頭上就是一支檀木簪子,樸素得讓康熙都要看不下去了。
聞言,李德全很是意外,畢竟萬琉哈氏剛才那耿直趕人的話,他還以為得罪了萬歲爺,自然不會落個好。
他心想萬琉哈氏難得一次面聖居然搞砸了,回頭恐怕要在跟冷宮差不多的重華宮呆很久,哪知道康熙竟然轉頭要賞賜她?
明早一賞賜,恐怕整個後宮都知道在重華宮被冷落了幾年的萬琉哈氏要重新起來了。
李德全只道聖心難測,心下隱隱把萬琉哈氏的地位稍微抬了一點,這才低頭告退去辦差了。
康熙倒沒李德全想的那樣,覺得萬琉哈氏說話太直爽冒犯了自己,反而萬琉哈氏一直全心全意為他着想,實在難得。
後宮嬪妃們哪怕對他是一心一意,總歸身後站着家族,又或者會為自己籌謀一二,這也無可厚非。
像萬琉哈氏這樣,也難怪好幾年沉寂,想必誰想拋個橄欖枝,她估計都沒能瞧出來,愣是錯過了。
康熙光是想想就覺得有趣,嘴角忍不住微微一彎。
他見多了長袖善舞得滴水不漏的人,看見萬琉哈氏這樣的只覺得新鮮。
等李德全交代好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坐在桌案前的主子嘴角微翹,顯然心情極為不錯。
康熙看見他又說道:“對了,明兒讓曾太醫去重華宮走一趟給萬琉哈氏看看。”
萬琉哈氏那張小臉白得不像樣子,也不知道之前風寒是不是徹底好了,若是留下病根就不妥了。
“另外讓內務府看着挑兩個宮女和太監送過去,重華宮就這麼主僕三人,也實在太少了一點。”
兩個宮女既要伺候萬琉哈氏,還得跑腿。
一個去跑腿了,一個去廚房了,萬琉哈氏身邊就一個人都沒了。
宮女不夠不說,連跑腿的小太監都沒有,康熙琢磨着自己後宮的嬪妃什麼時候混得那麼慘了?
這幾年因為平三藩的緣故,他一股腦交給貴妃來打理,對後宮幾乎沒怎麼過問,更沒有精力多看一眼。
如今已經接近尾聲,稍微鬆動了一點,被康熙知道這件事,就不能當看不見放過去了。
李德全不必親自跑腿,吩咐門口的太監去內務府跑一趟就是了。
內務府總管是連夜忙活了起來,既要抓住底下誰瞞報,還得追問那兩個病了的宮女去了哪裏,更要親自挑選合適的宮女和太監送去重華宮,一夜就沒能合眼。
他第二天一早還親自領着人去重華宮,敲門的時候,金桂開門還以為出了什麼事,驚得都不知道挪一步叫自己進去。
內務府總管還不好說金桂一句,只能笑臉迎人,自報家門后道了來意:“這是內務府挑出來的幾個機靈人,就等娘娘親自選一選了。”
萬琉哈氏在裏頭正起來梳頭,金桂把內務府的人請進來在前廳候着,就連忙跑進來跟她稟報。
金桂一股腦把內務府總管的話複述了一遍,外頭又有人來了,這次來的是一個年輕太監,身後還跟着兩個小太監,手裏捧着東西。
萬琉哈氏認不出,金桂卻是知道的,小聲跟她介紹道:“主子,這是養心殿跟前跑腿的鄧伴伴。”
哪怕是個跑腿的小太監,在養心殿伺候,身份自然就非比尋常了。
就連內務府總管都趕緊起身跟鄧太監打招呼,鄧太監只笑着對他點點頭,對出來的萬琉哈氏行禮后解釋道:“娘娘,這是皇上的賞賜。”
沒有聖旨,萬琉哈氏都不用跪,直接謝恩后讓兩個宮女接過來就是了。
兩匹花色不錯的布料,能做好幾件衣裳了,另外還有一支白玉簪。
哪怕萬琉哈氏對首飾並不是很熟悉,也能看出這玉簪的水頭很好,通體水潤,摸在手裏涼絲絲的。
玉簪的尾巴上還雕刻了幾朵梅花,有含苞待放的,也有半開的,還有完全盛放的,簡直是栩栩如生,這雕工也是一流。
鄧太監又道:“皇上有命,今兒曾太醫會上門來給娘娘請平安脈。”
萬琉哈氏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金桂上前給鄧太監送上荷包,後者笑眯眯收下,這就回去復命了。
鄧太監一走,內務府總管這才帶人上前來,讓宮女和太監分別站成一排,讓萬琉哈氏來挑選。
“娘娘,這些宮女和太監都是奴才再三挑選,身份清白,人也機靈聽話。”
萬琉哈氏看着下手垂着眼站成兩排的人,臉都看不大清楚,也就讓他們自個說說是哪裏人,幾歲進宮,之前在哪裏當差之類的。
一個個說完,她就挑了兩個宮女。
一個叫文雪,性子沉穩,年紀要比其他大上三四歲的樣子,容貌清秀,以前是宮裏的綉娘,年紀大了,眼睛不如之前,也就出了廣儲司。
一個叫月瑩,年紀比文雪小一點,以前也是廣儲司里幫忙管着茶葉的,泡的一手好茶。
萬琉哈氏都沒讓兩人改名,直接還用着原本的名字,宮女的二人就定下了。
另外兩個跑腿的太監,她直接就挑了兩個年紀最小也是最瘦弱的。
反正只是跑腿,也不是什麼粗重的活計,兩個年紀小的,只要人機靈就足夠了。
倒是這兩人因為年紀小,估計搶不過其他人,吃的少,長得不高,下巴尖尖的,看着就跟小可憐一樣。
內務府總管一看就明白,這位庶妃娘娘顯然是個心軟之人。
宮女年紀大了就沒什麼好去處,文雪這次來就是個湊數的,哪知道就給選上了。
會泡茶的月瑩年紀比文雪小一點,在其他青蔥一樣的宮女當中卻算是年紀大的了。
更別提兩個太監年紀最小的,肩不能抬手不能提,大多也不會被選上。
可以說,萬琉哈氏把湊數的全挑上了,也是叫人意外。
內務府總管也不好說什麼,眼看萬琉哈氏選完了,那邊曾太醫也上門來要給她請平安脈,自己麻溜帶着餘下的人離開的。
他出去后看了眼這冷清的重華宮,恐怕好幾年來,今天是最熱鬧的一天了。也不知道是一時,還是會一直熱鬧下去。
曾太醫平日是給貴妃看病的,康熙居然讓他上門給萬琉哈氏請脈,可見這位庶妃是真的要重新被萬歲爺記住了。
萬琉哈氏不知道這位曾太醫的來歷,只見他白髮白須,年紀不小,在太醫院估計呆了很多年。
他眉目祥和,上手把脈十分熟練,片刻后就道:“娘娘之前的風寒原本只是小事,就是拖得有些久,好在後來用的湯藥都對症,沒落下什麼毛病。只身子骨有些虛了,得溫補一番才是。”
曾太醫說話不掉書袋,而且說得有條有理,清楚明白,萬琉哈氏實在很是喜歡。
畢竟之前原身生病的時候,來把脈的那位陸太醫說話文縐縐的,聽得人雲裏霧裏。
好在都是太醫院出來的,太醫們的水平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後來萬琉哈氏才知道,那位陸太醫竟然是曾太醫的徒弟,也是巧了。
曾太醫卻覺得這不是巧,畢竟世上可沒有這麼巧的事。
陸太醫年輕,繼承家裏的衣缽,算是曾太醫的旁支侄子,此事知道的人不多,萬琉哈氏偏偏之前選了這個侄子來看病。
不過看重華宮的擺設,就知道這位庶妃娘娘因為不受寵,想必手裏的銀錢也不多,擺設很是樸素,想來也不可能有錢去打聽消息,該是誤打誤撞才請了陸太醫。
但是萬琉哈氏不知道是一回事,萬歲爺卻必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特意請了曾太醫過來請脈,就是看看之前年輕的陸太醫出手有沒對症。
若是叫萬琉哈氏落了病根,曾太醫也能立刻察覺而補救。如果補救不了,叔侄二人就要一起倒霉了。
若是其他太醫,曾太醫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表面過得去就是了。
但是換做自家侄子,還是在萬歲爺那邊過了明路的,曾太醫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甚至他還得拿出壓箱底的本事來拚命補救,是絲毫不敢怠慢一點的。
好在自家侄子雖說年輕,醫術卻是紮實的,用藥也十分對症,叫曾太醫心裏很是偷偷鬆了一口氣。
對症就好辦了,只要回頭精心溫補一番,萬琉哈氏就能徹底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