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萬琉哈氏聽說自己沒什麼大礙,就是有些體虛,慢慢溫補一番就能恢復,心裏也是高興的。
之前原身因為缺錢拖延了一段時間才請來太醫,要真是耽誤了病情落下病根,那她就慘了。
好在有驚無險,曾太醫寫下一個溫補的方子。
萬琉哈氏讓金桂遞給曾太醫一個荷包,另外還想問葯錢,被曾太醫溫和婉拒了。
他笑着道:“娘娘不必擔心,這藥方里的藥材都不費什麼錢。而且是皇上特意派微臣過來給娘娘請平安脈,自然是不敢收的。”
曾太醫哪裏敢收萬琉哈氏的賞錢,尤其她已經捉襟見肘的時候。
至於藥方里稍微貴重一點的藥材,他自個掏腰包墊上就好了,這點銀錢自己還是給得起的。
萬琉哈氏對太醫院不怎麼熟悉,只以為曾太醫人好,藥材確實也不貴,這才不收錢的,於是沒繼續追問葯錢,賞人的荷包卻一定要給的。
不然曾太醫特地跑一趟來,總不能叫人白跑了。
曾太醫推辭不過,只好收下,轉頭出去的時候就見一個眼熟的小太監在重華宮外候着。
他掃了眼小太監衣擺上不顯眼的一圈滾邊紋路,就明白這是養心殿伺候的,看着年輕面生,曾太醫也是一點都不敢怠慢。
曾太醫跟着小太監到了養心殿,等了一會康熙才下朝回來,問的自然是萬琉哈氏。
曾太醫小心翼翼把告訴萬琉哈氏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康熙只微微點頭,臉色看不出喜怒,讓曾太醫心裏更加忐忑了。
“既然如此,你來接手萬琉哈氏的身子骨調理,什麼時候她好了,你也不必再過去了。”
聞言,曾太醫連忙應下,見康熙沒別的吩咐,這才低頭退了出去。
他這剛出去,內務府總管就等在外頭,跟曾太醫點頭示意后也進去面聖稟報了。
內務府總管帶着人離開重華宮后,又馬不停蹄回去把心腹查到的事看了一遍,心裏有數了這才敢到養心殿來。
他進去後頭都不敢抬,小心稟報道:“皇上,那兩個宮女病得厲害,已經挪出宮外去了,奴才連夜派人過去問了。一個已經徹底病沒了,家裏卻沒有人,讓人收拾好就找個地兒葬了。另外一個傷了底子,瘦得脫了相,索性留在那邊干點輕省的活計。”
兩個宮女一個病死了,一個病得脫相不能回宮,外頭沒人稟報,宮裏頭也沒把這兩人的名字劃掉。
正巧那陣子貴妃病了一場,康熙也因為三藩的事忙裏忙外,幾乎沒踏進後宮,更沒察覺這點小事,於是就此耽擱了。
前後三四年都沒人察覺,哪怕是察覺后也不覺得是什麼大事,誰都知道不起眼的庶妃連告狀都不敢,底下人更是膽大包天。
內務府總管知道后也捏了一把冷汗,這會兒連忙告罪道:“是奴才失察,只知道娘娘心善,允了兩人病好后才回來,哪知道底下人卻玩忽職守……”
康熙眯了眯眼,聽着內務府總管的意思,是把挪出宮外去安置宮人的小管事處置了,另外給萬琉哈氏送去新的宮女和太監,這事就算完了。
一個小管事哪裏敢欺上瞞下,而且拖了幾年,這兩個宮女其中一個死了,月銀卻沒斷,又是去了誰的荷包裏頭?
這月銀每個月看着不算多,積累下來卻不少了。
宮裏人人盯着的地方都敢這樣了,外頭那些不起眼之處會不會也有?
康熙可不覺得他們如此熟練還真的只有這麼一回,很可能還有別處。
內務府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讓他十分不滿道:“把最近幾年的賬本送來,尤其是宮人的月銀這一塊,送去戶部讓人查看一番,看看還有沒有錯漏的地方。”
這話一出,內務府總管嘴唇一白,哪怕再想拒絕也只能答應下來。
康熙壓根不給他拖延的功夫,轉頭就讓李德全帶着侍衛去內務府把賬本搬過來,叫小吏儘快謄抄一份,原件作為備份,謄抄的送去戶部查賬。
這樣回頭戶部查賬,內務府的人也不能在上面動手腳了。
聽了這話,內務府總管的臉色是徹底白了下來。
李德全在旁邊冷眼瞧着,底下人欺上瞞下,恐怕內務府總管未必全然不知,而是收了底下的孝敬,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這時候被萬琉哈氏戳破,內務府這才急切了起來,想着捂住萬琉哈氏那邊,哪想到皇上壓根沒打算輕輕放過?
眼前這個內務府總管,恐怕也要做到頭了。
康熙這邊吩咐人熱熱鬧鬧開始查賬,貴妃佟佳氏那邊也得到消息,臉色十分不悅。
身邊的嬤嬤小心勸慰道:“都是內務府那邊的人貪心,才連累了娘娘。不過皇上明察秋毫,沒責怪娘娘,想必沒有怪罪娘娘的意思。”
佟佳氏搖頭道:“皇上不怪責是一回事,我沒有盡職是另外一回事,怎麼都要親自告罪才是。既然皇上在內務府那邊查賬,咱們這邊在後宮也查一查,尤其偏遠宮殿,身份低微的庶妃們,別是被底下人也剋扣了。”
像萬琉哈氏這樣宮女挪出去,卻心善等着對方回來的還是少,大多恐怕是在吃食穿戴上有所剋扣了。
哪怕佟佳氏再三派人盯着一點兒,也可能會有差錯,以前覺得自己如此勤勉,後宮內外都仔細着,如今她也是說不準了。
與其被皇上派人查出來,還不如她的人查出來告知更好,也算是努力彌補了。
佟佳氏想了想又道:“另外派人給萬琉哈氏送一筆銀兩,想必她病了一場,手頭有些緊了。德嬪都做了好人送了銀錢,叫皇上知道了,我也不能沒有表示。庫房裏有一匹不錯的雙面綉布料,是蘇州的貢品,也一併送過去,當做是我的賠罪了。”
萬琉哈氏這事短短一夜,後宮上位的嬪妃們就沒有不知道的。
康熙送了兩匹布料,佟佳氏就不好越過康熙去,於是只送了一匹,卻是上好的布料。
這蘇州雙面繡的貢品送進宮裏來的不多,佟佳氏也只有兩匹,一匹已經裁了衣裳,餘下的這匹送去給萬琉哈氏正好。
嬤嬤知道佟佳氏很是喜歡這布料,尤其是康熙特意讓人送來的,不由勸道:“娘娘,庫房裏還有別的布匹,也未必要送上這匹的。”
佟佳氏笑着搖頭道:“嬤嬤聽我的,就送這一匹,不然皇上還覺得我不夠有誠意了。只是一匹布罷了,哪裏比得上皇上對我的印象?這時候可不能小家子氣了,要送就得送最好的。”
既然是賠罪,那就得送最好的才行,不然哪裏算得上有誠意呢?
嬤嬤聽罷,就去庫房取了布料,親自送去重華宮了。
萬琉哈氏感覺這一天自己一向冷清的重華宮難得的熱鬧,來來往往的人。
先是康熙派人送來賞賜,然後是內務府總管來送新的宮女和太監來,接着是曾太醫過來請平安脈。
再之後是貴妃身邊的心腹嬤嬤親自送來賠禮,說是沒能注意到重華宮這邊少了人伺候,哪怕貴妃不知情卻是失察了。
一介貴妃居然如此放得下身段,哪怕底下人欺上瞞下,依舊是她這個管着後宮的人錯了,錯了就賠罪,送的布匹一看就是極好的,顯然沒有一點敷衍的意思,可謂誠意滿滿了。
當然,貴妃這賠罪的姿態不是真的覺得對不住萬琉哈氏,而是做給康熙看的。
萬琉哈氏心知肚明,面上誠惶誠恐收下賠禮,讓金桂送走貴妃的心腹嬤嬤。
她正想着終於能歇口氣,又聽月瑩來稟報,說是德嬪那邊的大宮女流華來了。
她聽着心裏嘆氣,今兒看來自己就別想清凈了。
流華進來行禮后,沒有寒暄太久,就利落說明了來意:“德嬪娘娘之前也沒想到內務府竟有人如此大膽,擔心庶妃娘娘氣着了,若是氣壞自己就不好了。”
萬琉哈氏笑着道謝:“德嬪娘娘有心了,正巧貴妃娘娘之前派人送來些銀兩。之前叫德嬪娘娘破費了,這些就麻煩流華姑娘帶回去。”
流華可不敢接,搖頭道:“這奴婢不好收下,回頭德嬪娘娘責怪奴婢就不好了。”
她行禮后就麻溜跑了,生怕多留一會兒,萬琉哈氏就要把銀兩塞過來一樣。
萬琉哈氏看得失笑,不知情的還以為這銀兩咬手,把流華這大宮女嚇得都花容失色了。
好在原身之前在後宮實在太沒存在感,除了跟德嬪是同年進宮,勉強說是有點交情之外,跟其他嬪妃是徹底沒有了。
加上她一直在重華宮很少出去,跟其他人更是很少見面說話,哪怕請安的時候也是低着頭不吭氣。
這會兒很多人好奇萬琉哈氏究竟怎麼重新入了康熙的眼,哪怕沒讓康熙留夜,第二天還眼巴巴送來賞賜,卻是沒有借口來問了。
倒是有人見德嬪派了身邊的大宮女去重華宮,不免來打聽一番。
不過都被德嬪四兩撥千斤給含糊過去了,其他人又不敢在康熙和貴妃那邊打聽。
好在過了幾天,戶部那邊沒日沒夜查賬,終於是翻了一遍。
這麼短的時間,他們也只能對對賬目有沒出入,再對一下人數,然後就發現不對了。
戶部尚書稟報給康熙,後者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康熙擺擺手,示意戶部繼續查,轉頭就讓李德全去重華宮請萬琉哈氏過來。
萬琉哈氏清凈了幾天,被李德全親自上門請自己去御書房,頓時十分驚訝。
她還以為這事已經結束了,畢竟康熙和貴妃都給了自己補償,內務府也補上了人,怎麼還有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