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前世(9)
雲珩自認本質上是個睚眥必報的人,有人讓他不如意就乾脆殺了對方,不論對方本意是好是壞。除了不為難無辜女子與弱小之外,他與太傅口中的暴君沒什麼兩樣。
不為難女子與弱小這一點,全是受他生父影響。那是一個對外懦弱,對內殘暴的惡鬼。雲珩鄙夷,不屑與之同化。
任何讓他不快的人他都可以報復回去,除卻一個姑娘。
同樣是救命之恩,憑什麼“浮影”比他更能得到虞秋的青睞?
雲珩怒火難消,偏偏尋不到發泄口。
他覺得虞秋就跟新破殼的小鳥一樣,第一眼看見誰,就跟着誰走,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早知今日,當初救下她后,就該把她眼睛耳朵全部蒙上,裝進麻袋扛回府中。如果第一眼看見的是身為太子的他,虞秋一定會發瘋地愛上他。
雲珩懷着着這種心情換了裝束,敲響了虞秋的房門。
的確如他所想,在整個太子府中,最讓虞秋信任的人就是浮影。這個於滂沱大雨中救下她的人,給她帶來了太多希望。
虞秋鮮少見到浮影,驚喜問道:“你還好嗎?京城這幾日動亂,你可有受傷?我托侍衛給你送的糕點,你有收到嗎?味道可還喜歡?”
問完浮影,怕有冒犯,她再補上自己的情況,“我好好的,太子對我很好,你放心。”
雲珩的面色與臉上冰冷麵具無異,他就奇怪了,浮影這個身份什麼時候表現過對她的關心了?讓他放什麼心?
“你先進來坐。”虞秋側身請他進來。
雲珩:“孤男寡女,不必了。”
虞秋怔住,當初回京途中,別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她都被浮影扛着、乘同一匹馬了,此時介意這個,是不是太晚了。
不過也可能因為那時是迫不得已,現在處境不同,不必這樣了。
可見浮影平常不顯山不露水,實際上是個很守禮、很重名節的人。
“那就去小亭子裏說吧。”
暢意園中有一個歇腳的小亭,坐落在蒼翠古樹中,秋日時紅楓、枯葉與晚落的青樹層層疊疊,顏色絢爛,但在此冬日,只剩下枯枝與零星爛葉,荒寂蕭條。
冬日的黃昏沒有一絲暖意,虞秋特意提了壺熱水過去,為“浮影”斟了盞茶,道:“看你安然無恙我就放心了。”
雲珩心頭又是一梗,態度冷漠道:“說。”
要主動求人家娶她,虞秋有些拘謹,兩手擱在涼涼的石桌上,被上面的涼意沖了一下,心平靜很多。她將來意說了,怕人誤會,強調着:“你若介意可以拒絕我的,沒關係……”
“我可以答應,但要知道原因。”
虞秋向四周望了望,四下無人,她轉回頭,手指在桌面上摳着,低聲道:“我知道了陛下幾個秘密……”
她沒有明說是什麼秘密,簡單講述了自己的擔憂,也不怕浮影告知雲珩。由浮影做中間人告知雲珩,反而更好了,能讓雲珩對她的信任更深一些。
殊不知,聽完她的理由的雲珩內心無語凝噎。
雲珩很想敲開她的腦袋瓜看看她的腦子是怎麼長的,他沒動手,是因為虞秋好歹有了成親的想法。上次提及成親與否時,她可是信誓旦旦說要守孝三年的。
“不是因為對我有男女之情?”
“不是、真的不是!”虞秋極力否認,紅着臉道,“我沒那個心思的。”
雲珩恨的就是她沒那個心思,“終身大事,輕易決定了,你就不怕日後遇到讓你心動的人,後悔了?”
虞秋露出一個淺淺的笑,說道:“不會的。”
她對面遮住大半張臉的人與她對視,用眼神發問。虞秋張口欲答,恍惚在他眼中看出幾分熟悉感,蹙眉仔細再看,人已轉開眼。
虞秋晃晃腦袋,把這種疑惑忽略掉,第一次與人剖開心扉。
“我爹在世時總是讓我把心放寬,說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才能長壽。道理我都明白的,可許多事情說起來很簡單,做起來……”虞秋說得很慢,低着頭,雙目黏在自己的手指上。
淺粉色的指尖不住地磨着桌面,她慢吞吞道:“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就是……很多時候我覺得,我是不該笑的,人世間很多快樂的事情,我是不該再擁有的……會有負罪感……”
至親之人因為她而亡,她哪還有資格享樂呢?
虞秋知道這個想法是錯誤的,但只有這樣能讓她好受些。
“所以我應當不會對人動心了,你放心……”
“我可以娶你,但是有件事我要先說清楚。”雲珩打斷了她的話。
當初編造受虐謊言就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不讓她沉淪在過往的悲痛中,如今雲珩故技重施。
看着虞秋那根根分明的卷睫朝他抬起,雲珩壓着嗓音,低沉道:“我不喜歡弄虛作假。不論有沒有感情,你要與我成親,須得是真實的。聽得懂嗎?”
虞秋面上緩緩露出疑惑表情。
“我要拜堂,要行周公之禮,要做正常的夫妻。”
雲珩說得很坦蕩,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地傳入虞秋耳中。灼熱的溫度從耳尖擴散,燒紅了虞秋的臉,她清晰地看見對面的人眼中的鄭重。
他說的是真的!
也對,能做真夫妻,哪個男人會願意做假的……
虞秋咬着下唇,難為情地偏頭,躲避開他的目光。
“你先想想。”雲珩站起身,背對着她去看亭外凋殘的冬日園景。
他有兩個選擇,一是直接答應了虞秋。雖不是出於愛情,更不是與他真實的身份成親,但至少能把人綁住了。
待他找到合適的機會把面具摘下,兩人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
二是拒絕了虞秋,讓她去找別人。這府中沒有別的能讓虞秋絕對信任的人,虞秋只能去找他。
……是只能去找他吧?
雲珩皺起眉,難得的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怎麼看第一條都是最划算的,但云珩並不打算那麼做。因為浮影的身份不光彩,他從頭到尾就沒打算把這個身份暴露在虞秋面前。
他假意答應,提出這種要求,是想看虞秋能不能氣死他。
事實證明,虞秋在這一點上靈心慧性。
“可以的。”虞秋的聲音很輕,有着女孩子家的羞怯,低柔婉轉,從雲珩身後傳過來,讓他胸中殺意直衝大腦,恨不得當著虞秋的面殺了浮影這個人。
虞秋不知危險逼近,還在那解釋:“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是你的話,我願意的……”
“雲珩不好嗎?”雲珩側身,冷眼望着虞秋。
虞秋不知他為什麼突然提到雲珩,小聲勸道:“不能直呼他姓名的,我就當沒聽到,在別人面前可不能這樣。”
雲珩快被她氣炸了,閉上眼不再看她。
“陛下是很好的,他身份尊貴,不是咱們能閑談的。”虞秋誠懇回答了他,又道,“你不嫌棄我的臉和曾經的遭遇,我已經很感激了。只是你也知道,我爹去世不滿半年,可以等到明年我爹的忌日過後再成親嗎?我想至少為他守滿一年的孝……”
夜幕落得很快,兩人說這幾句話的空當,亭中已昏暗下來。隔着影影綽綽的樹影,隱約能看到暢意園外有侍女過來掛燈籠了。
雲珩忍到侍女走人,兩步跨到虞秋身側,一撩袍,右腳踏上了虞秋身側的石凳,弓腰俯身,身軀朝着虞秋壓來。
虞秋端坐着,就這樣被他半困在了懷中,驚嚇地往另一側傾身。
旁邊空無一物,她差點摔倒下去,被雲珩抓着腰肢摟了回來。箍在虞秋腰上的手臂轉動了一下,使得兩人面對面。
雲珩處於高位,環在她腰上的手臂上提,讓虞秋坐不穩。虞秋想要站起來擺脫他的手臂,顧慮着站起會與他貼得更近,沒敢動彈,就這樣仰着頭與他咫尺對望。
“你……怎麼了……”虞秋怯聲低問,慌了神還要強自鎮定。
陰暗下來的小亭中,“浮影”的雙目被面具邊緣的陰影遮住,窺不見絲毫情緒。只聽他道:“我不想你後悔,今日就與你說個明白。”
“我這個人,心腸歹毒,最好喜歡鮮血在我刀下噴涌而出的感覺,老弱婦孺只要我看不順眼,提刀就砍。我只能苟活在陰暗的地下,永遠見不得光。雲珩之所以會留我做事,就是看中了我下手夠狠。”
虞秋雙眼迷濛,受驚的小鹿一樣縮着身子,仍是道:“我知道你不是,你不用這樣貶低自己……”
腰上的手驟然收緊,虞秋“唔”了一聲,咬緊了牙關。
她兩手無處可放,虛虛附在“浮影”雙臂上,朦朧中聽見了磨牙的聲音。
“你能接受最好,另外,我這個人在房事上有些特殊的喜好,你最好能受得住。”
雲珩眼力好,清楚看見了虞秋通紅的臉,他憋着怒氣,聲音從齒縫中磨出:“我喜歡用暴力,成親后說不準會把你綁在床頭,在你身上施暴。老實說了,越是嬌嫩的地方我越喜歡弄出血,新婚之夜,望你能承受得住。”
“還有你這小腰,不知能不能讓我盡興……”雲珩看着她驚恐瞪大的眼睛,手掌在那纖柔的腰肢上緩緩揉動,在她耳邊陰森道,“我真怕第一回就給你弄折了……”
虞秋聽得渾身汗毛炸開,下意識地掙扎,才有動作,就被人橫腰一提,重重撞入他懷中。
腰上的手如親密無間地黏上來的巨獸,貼着虞秋的軟肉爬到腰窩,重重往下一按。
虞秋失聲發出一道輕吟,崩潰地捂住雙唇,另一隻手推着“浮影”,呼吸急促,大聲道:“我反悔了!我不要、不要與你成親了!你放開我!”
“當真?”
“真的!你放開我!”
“嘖,還當你有多喜歡我呢。”雲珩滿意了,看見她嚇白了臉,心底一軟,光滑的下巴在她發頂輕輕蹭了蹭,緩慢把嚇壞了的虞秋放開。
虞秋得到自由,虛軟着雙腿從石凳上逃脫。她嫌自己的反應丟人,蹣跚地逃到亭下紅柱旁邊,離“浮影”遠遠的,咬着唇不敢看人。
怎麼回事,為什麼她身邊所有人都成了怪胎!要找一個可以信任的正常人這麼難嗎?
“現在我還是對你最好的人嗎?好好想想。”“浮影”坐在亭中,雲淡風輕地追問。
虞秋羞憤地閉口不言。
她在亭柱后躲了會兒,心神平復下來,確定“浮影”不會再動手動腳或者說出那種話了,小聲道:“難怪太子……陛下,這麼信任你……”
停了一下,她又喃喃道,“這麼看,你倆才是最般配的……”
雲珩:“……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