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菲洛米娜表露出的異常只是一瞬之間的事情，不到一秒的時間，她眼中的冷意便消失殆盡，如果不是在場的超級英雄們都是五感極其敏銳的人，恐怕菲洛米娜在一瞬間暴露出來的情緒就會被她給掩蓋了過去。
娜塔莎無聲的嘆了口氣，對着菲洛米娜招了招手，「先去睡一覺吧，你的房間這幾天佩珀找人替你又整理了一次。」
菲洛米娜點點頭，平時生活規律的她能夠熬夜到現在已經非常不容易了，更何況凌晨的時候還經歷了一場小型戰鬥，菲洛米娜向後靠在了椅背上，小聲的對着娜塔莎撒嬌，「我推不動了。」
大名鼎鼎的超級特工黑寡婦無奈的笑了，伸出手把住了菲洛米娜輪椅後頭的把手，親昵的彎下腰，「也不知道是誰慣的。」
一邊說著，她還一邊斜着眼睛掃了一眼若無其事的托尼·斯塔克，才推着菲洛米娜朝着電梯的方向而去，將這個在一瞬間又僵住了的空間留給其他人，帶着菲洛米娜去了頂樓的、屬於她的房間裏。
原先想要跟菲洛米娜談談的蝙蝠俠沒有如願，然而此刻他更在乎先前菲洛米娜的異常，面罩后的視線從超人的身上跳了一下，落到在沙發上坐定的托尼身上，「怎麼回事？」
「菲洛米娜...是一個特別獨立自主的孩子，甚至有點太超過了，她很少表現出依賴──甚至對托尼也是如此。」托尼沒有說話，接過話頭的是去了一趟皇後區警察分局，將菲洛米娜帶回來的美國隊長。
「心理醫生給出的原因是創傷后應激障礙，也就是──」
「PTSD。」
蝙蝠俠低聲的說道，但距離那次的事件已經過去了十六年以上，菲洛米娜日常的樣子即便看上去冷漠了一點，但很少表現出如此明顯的排斥，更何況那個人還是超人，支撐起整個正義聯盟的主席，在普通人的眼中，比起蝙蝠俠還是超人更讓人信賴。
「她有信任問題。」一直十分沉默的托尼自嘲地笑了一下，「多巧合。」
從菲洛米娜被他們偶爾接回復仇者聯盟調試外骨骼、並且學習基礎的槍械拆裝、射擊技巧的時候，精通心理問題的娜塔莎就看出來了，菲洛米娜對於任何人都有非常嚴重的不信任感。
或者說，她無法相信任何人可以解決她的問題。
所以要交的作業永遠會做兩份，身上永遠有一台備用的手機，出門的時候除了輪椅上頭隱藏的槍之外，身上永遠會配着另一把。
永遠、永遠不會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其他人的手上，哪怕他們是復仇者、是人間之神，還是哥譚的暗夜騎士。
她不信任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任何生物。
信任問題、自毀傾向，幾乎所有蝙蝠俠身上有的惡劣毛病，菲洛米娜的身上都一個不落地繼承了，簡直讓人想感嘆基因的神奇性。
「...多嚴重？」同樣身為權威性的心理大師，布魯斯·韋恩停頓了一下，「她的信任問題並不明顯。」
「是啊。」托尼輕飄飄的開口，視線錯開了超人，低聲的說道，「她不是怪你。」
菲洛米娜當然不是責怪超人，實際上女孩對於超人沒有任何的怨恨或是厭惡感，只不過每每提起超人的時候，菲洛米娜就會感覺自己又回到了曾經手無縛雞之力，無助的被壓倒在水泥牆下的那幾個小時。
那生命漸漸的從自己身體之中流逝，就連痛覺都已經麻木的感覺，讓經過了槍術訓練、覺得自己漸漸擁有自保能力的菲洛米娜無所適從。
所以她並不是討厭超人，也並非覺得超級英雄拯救他人是一種義務。
只是──
比起信任可能不會出現的超級英雄，菲洛米娜會相信的人永遠只有自己。
如果不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真實身份，並且讓BAU那邊同意自己的提議，菲洛米娜今天是不可能會傳訊息給娜塔莎，請她過來幫自己撐個場面的。
至於菲洛米娜想要當誘餌誘騙那個連環殺手入局究竟是為了什麼，復仇者們已經學會盡量的不去干涉菲洛米娜自己的決定，就連托尼這個保護意識過剩的人也不過是要求菲洛米娜將【復仇者保鏢】這件事情落實。
她的信任危機可能這輩子都無法治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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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事情，我們一直沒有告訴你。」娜塔莎·羅曼諾夫將菲洛米娜推進了她的房間之中，即便斯塔克工業從來沒有踏足建築行業，腳下的復仇者大廈隔音依舊驚人的好，菲洛米娜自從進了電梯之後，即便憑藉著自己過人的聽力也依舊沒法再聽見下方的談話。
當然了，如果她利用黑影的能力的話，還是可以偷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的，畢竟高科技幾乎與這座復仇者的大本營融為了一體，而設定上是世界第一黑客的黑影在這個地方几乎可以稱作是上帝般的存在。
但菲洛米娜自己也不想聽，畢竟剛剛超人本人就站在復仇者大廈之中，菲洛米娜甚至感覺有一瞬間，她無法壓制住自己緊緊握起的右手，以及狂肆的、不聽使喚的心跳。
那是恐懼。
從見到超人的那一瞬間起，無力感、恐懼感、失去生命的不受控制感幾乎在一瞬間將菲洛米娜整個人砸成肉泥，她艱難的試圖將自己拼回一個人形，卻找不到最重要的心臟所在的位置。
她的心臟被恐懼搓圓捏扁，像是個可笑的玩具一樣任人驅使。
超人的存在讓她回到了自己最脆弱的時候，沒有經受過任何槍斗術訓練、沒有守望先鋒系統、沒有任何保護自己的能力。
沒有家人的時候。
「我們提前一個小時試圖在地外攔截外星人的入侵，但我們失敗了。」娜塔莎輕輕的拂了下菲洛米娜垂墜到眼前的劉海，輕柔的像是在面對易碎的玻璃娃娃，然後她彎身將女孩抱了起來，就好像菲洛米娜輕得沒有重量一樣，「超人...他一個人攔住了所有的攻擊，但敵方有一個幻影區的逃犯。」
菲洛米娜不知道幻影區是什麼，在菲洛米娜對超級英雄有所抵觸這件事被所有復仇者們知曉之後，他們就很少在菲洛米娜的面前提起過超級英雄以及超級反派的事情。
「他攔了一個小時，被抓住機會利用弱點重傷了，在秘密基地沉睡了半個月才醒過來。」
「疏散交戰區域本該是我們的責任，菲爾。」娜塔莎輕輕地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了菲洛米娜的臉頰上，女孩煞白的面頰上冷冰冰的，感受不到正常人的溫度，「是我們的疏忽。」
「......我沒有怪你們，也沒有怪他。」菲洛米娜很小聲、很小聲的開口，即便是復仇者養大的孩子，她們之間也很少有這樣的談話時間，娜塔莎很忙，無論是身為神盾局特工的一員，還是身為復仇者的一員，都意味着她必須連軸轉的工作才能確保自己想要守護的和平。
沒有一個復仇者是清閑的，即便是看上去隨心所欲的鋼鐵俠，他依舊奔波在世界各地，與所有試圖掌控世界、摧毀和平的傢伙戰鬥。
「我只是──」
她只是無法不回想起生命流逝的感覺。
從醫院的病床上醒來之後，得知自己再也無法依靠自己的雙.腿行走的時候，菲洛米娜的世界曾經崩塌又重建，重建起來的那一部份隨意的堆疊着建材，接縫處看上去不夠牢固，也許隨便一個地震就能夠將她的世界再次毀去。
是托尼·斯塔克給她的世界重新搭好地基，是娜塔莎·羅曼諾夫給她的世界壘好磚牆，是一個又一個的復仇者隨着一次次的揉揉腦袋，將曾經破碎崩塌的世界一個個的重建好。
她怎麼可能會去厭惡他們，厭惡超級英雄。
但是信任......信任並不是說存在就能夠存在的東西。
夜半時分在自己房間聽見詭異的聲音時，菲洛米娜不會打開輪椅的防禦機制，而是悄悄地按住自己藏起來的槍。
白天在外頭聽見類似於爆炸的聲音時，菲洛米娜不會打電話求助，而是隨時查看周遭的建築物以尋找可以躲避的黃金三角位置。
「如果危險的話，就喊超人吧。」幼年的時候，住在隔壁房間、同樣是孤兒的十三歲大姐姐這麼對菲洛米娜說道，她本來是個大都會人，七歲的時候隨着父母移居到了紐約，結果雙親捲入了黑/./幫火/./拼事件之中意外去世，她也成了沒人要的小孩，卻依舊對生活充滿了希望以及熱情。
她這麼對菲洛米娜說道，振振有聲，雙眼中似乎含着無盡的信任，「超人一定會來救我們的，他是世界上最強大、最厲害的超級英雄！」
超人是世界上最強大、最厲害的超級英雄。
曾經的菲洛米娜也是這麼堅信的，她在大姐姐的帶領之下甚至一度成為了超人的迷妹，每天除了在圖書室之外看書，就是聽大姐姐講超人救貓救狗、扛起差點滾落砸到人的星球日報看板之類的事情。
「救、救救我──」她這麼說道，生命隨着流失的溫度，無聲的從她的身上逝去，死亡的陰影緩慢的順着砸成肉泥的雙腳攀爬而上，「救救我，超人──」
天空之中沒有鳥、沒有飛機，沒有熾烈的紅藍色，只有無盡的戰火咆哮着襲擊着所有人。
那一天，菲洛米娜的世界之中，沒有父母、沒有家人。
也沒有英雄。
她的世界，只有她自己。
那一天，超人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