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倒流

第82章 倒流

“喔。”

威爾笛福子爵輕輕地應道。

艾爾呆愣愣地盯着前方的身影,難以置信方才希恩說了什麼。

“騙人的吧……”她的小聲很快變成大聲的吶喊,“不可能!”

我也覺得不可能。

我倆的血繭懸於高空之上,隨着動作來回輕晃。艾爾的臉慘白,混雜絕望、難以置信,她大喊希恩的名字。

而令她的心跌落谷底的是,希恩一瞬間避開了她的目光,幾秒后才和她對視。艾爾呆愣愣地盯着前方的身影,難以置信方才希恩說了什麼。

“騙人的吧……”她的小聲很快變成大聲的吶喊,“不可能!”

我也覺得不可能。

我倆的血繭懸於高空之上,隨着動作來回輕晃。艾爾的臉慘白,混雜絕望、難以置信,她大喊希恩的名字。

而令她的心跌落谷底的是,希恩一瞬間避開了她的目光,幾秒后才和她對視。

就在希恩要說什麼的時候,他身上的傷口似乎崩裂開來。他悶哼一聲,捂住滲血的傷口,咬牙支撐住平衡不肯露怯。

威爾笛福子爵冷眼覷夠了反目的好戲。他直起身來,露出了一絲神秘的微笑。就像是戲劇里的男高音主角一般昂起下頜,高舉起一側手臂,在空氣里劃過一道優雅的弧線。

“我們的男主角已經做出了抉擇。”他看向四邊黑暗裏並不存在的觀眾,享受着並不存在的掌聲與歡呼,“那麼我們就如他所願——懶蟲們,把伊莉絲丟下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艾爾還眼含淚花地喃喃這不可能,希恩臉上的表情有了一絲裂縫。甚至連我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

我就察覺到觸鬚鬆開了對我的桎梏,全身一輕。

緊接着,我以難以想像的速度朝着底下的萬丈深淵墜落下去。

狂風倒掀起我的長發,裙擺被拉扯成一朵雨中的亂花。我一張口,就被灌進來滿口的風。我在失重里身不由己地朝下急速墜落。

留給眾人的最後一幕,是我落入黑暗之時,長發在身後散漫開來,一隻手茫然朝上竭力伸長,可是什麼也沒抓住。

希恩目眥欲裂,大喊着我的名字:“伊莉絲——!”

威爾笛福子爵站在高台的邊緣哈哈大笑,猖獗癲狂的笑聲在穹隆回蕩。他瘋狂地嘲笑着希恩的天真幼稚。

“你竟敢相信我的話?我當然要讓你痛苦,我要讓你絕望!殺死你所愛的,踐踏你的尊嚴!”

“我只說了是二選一,其他什麼都沒說呀?”威爾笛福子爵盡情地高聲作弄嘲諷着,“我親愛的卡里金伯爵,你竟以為我會寬厚到保護你真正的摯愛嗎?”

而有聲音與光線的世界都在離我遠去。

我正急速地朝黑暗深處墜去。

當下落的速度快到一定程度,周邊的時間流速都被拉長得緩慢下來,仿若某種無形流動的膠質。我連自己呼吸都能清晰地數出幾次。

須臾之間,也許再過兩個呼吸,我就會正面撞上聖堂內殿的地磚,整個人粉身碎骨。我會像個被水手丟下貨艙的麻袋似的軟綿綿躺在地上,渾身沒有一塊骨頭是完整的。血液會從我的眼眶、鼻孔、耳孔里流淌出來。

就在我即將撞上地面之前,下墜猛地停止了。

無形的風纏繞住我的四肢,像是一張大網將我從頭到腳兜住。在我的鼻尖即將撞上地面血池的前一刻,及時將我拽住。

我的第一反應是卡里金家的颶風。

可是很快當我發現周身縈繞着一圈淡淡的血紅色光芒,我就意識到這拯救我性命的力量與希恩無關。而在頭頂上傳來的打鬥聲響昭示着上面的戰局並不樂觀。

希恩可能都自身難保。

我從及膝的血池裏摸索着站起來,驚魂未定地喘息,環顧四周一片漆黑。

就在這時,那個沙啞的邪惡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你欠我一次。”它說,“記住,是我救了你。”

是被鎖在我身軀里的那個東西,那柄被肉繭少女們和威爾笛福子爵稱為“誓約之槍”的異教女神“聖器”。

“我會想辦法還給你。”我說。

那聲音只冷哼了一聲,又沒了動靜。

當我想辦法從愈加黏膩的血水裏拔出腳來,一股濃烈的腥臭襲擊了我。我猛地想起來,這底下除了黑暗,還有一頭吃人的猛獸!

冷汗剎那間就佈滿了我的後背。

穿過穹頂的那束月光還照耀在聖堂的中央。儘管人類的趨光性迫使我想儘快奔去月光下,但是生存本能告訴我,還是屏息靜氣待在黑暗裏更好。

一旦我在光線里暴露自己,那就馬上死到臨頭。

我儘力地壓抑自己的呼吸,連心跳都不敢多跳一拍,可越是緊張,越是感覺怦怦心跳如雷鳴般巨響。

而與頭頂上的打鬥相對的,是聖堂內殿一片漆黑與死寂。這裏彷彿一片埋骨之地,瀰漫著死亡的惡臭。

越是安靜越是煎熬。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站在沒過腳背的血水裏,竭力想保持安靜,然而越是如此,越是難捱。

觸鬚注入的毒素還沒有消褪,仍舊在血管里發揮作用。我昏昏沉沉的,一會冷、一會熱,全靠驚人的意志力在強撐。

這樣隔空對峙的死寂里,我似乎捕捉到了一個窸窸窣窣的響動聲。那聲音就像是蛇,在夜晚黑色的水面上遊動穿梭,繞着它那一無所知的獵物打轉……

而那個獵物,就是我。

腦中騰起這個認知時已經晚了。一道龐大的黑影猛地竄出來,大半個身軀暴露在那束月光下——赫然是長蛇狀的怪物,它背後的蝠翼囂張地揚起,光是那張開的血盆大口就足有我人高。

我差點嚇得魂飛魄散。眼睜睜看着那密佈尖牙的巨口朝我逼近——斜地里撲出一個黑影直接將我撞飛了出去!

我在血水裏一連打了好幾個滾才停下來,渾身劇痛,險些就爬不起來。

長蛇怪物猛地一口咬住什麼,咆哮着衝進黑暗裏,只有那蛇一般細長尖銳的尾巴在月光下一掃而過。

那橫掃的長尾還將一堆看不清的血肉朝我推了過來。我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一個人的一半。

我的頭皮都要炸開了。

對,那是一個人的上半身,下半身不翼而飛。至於下半身的去向……聽黑暗深處響起的咀嚼聲就能明白了。

那團坍縮的血肉露出白骨、骨頭上掛着的碎肉、筋脈隔膜,甚至還能看見微弱抽搐的心臟。

我幾欲作嘔,顧不上自己還坐在血水裏,着急想朝後退去。然而那堆血肉卻發出了類人一般的音節,成功阻止我的退縮。

它在模糊地喃喃着:“公主…阿蓮……茉朵爾大人……”

在那束月光下,我看清了它,不,她的臉。

她的腦袋像是剛剛重生出來,比正常人的腦袋小了整整一圈,頭頂毛髮稀疏。可是即便滿臉血污,都能看出從前是個漂亮的少女。

而這張臉,也正是之前在宴會朝我邀舞,後來又從肉繭里出現對我釋放善意的少女。

“你、你還好嗎?”巨大的衝擊下,腦袋如漿糊的我都開始胡言亂語了,“下半身還能長出來嗎?”

既然她的腦袋爆開了還能再長出一個,下半身……下半身說不定也可以?

我已經完全混亂了。

蛇類是沒有下頜關節的,所以它們通常不會咀嚼食物而是一口吞下

去。那長蛇狀的怪物應該只是長得像蛇,但不是蛇。光是聽這清晰的咀嚼聲就夠令人頭皮發麻。

那堆血肉發出“嗬、嗬”的氣音,好像在笑。

“上、來……”她又召喚我靠近,“大人……”

“我不是茉朵爾,不是你們神明。”我喃喃着爬上前,握住她那在一堆碎肉里勉強還能辨認出來的手骨,“你、你還好嗎?”

“我很好,茉朵爾大人。”她說,“謝謝你,把阿蓮莫蓮送給我。”

我剛想問她在說什麼,什麼叫把阿蓮莫蓮送給她?隨即我猛地想起,銀蓮花在亞特蘭語裏的發音就是阿蓮莫蓮。她們那變成長蛇飛翼怪的公主,正以銀蓮花為名。

而在王宮的宴會上,她來邀請我跳舞,我給了她一朵銀蓮花婉拒邀請。

我的心中五味雜陳。

此刻連握着她浸泡在血水裏的手骨都不再令我感到黏糊噁心。

她閉上眼,明明臉龐深陷在血水裏,連殘破的雙耳都被血浸泡,神態卻染着安詳。就像是已經得到了召喚她去天堂歸宿的福音。

“茉朵爾大人,現在我把記憶獻給您。”她用最後一絲力氣說道。

於是她像是縱身躍進大海里的小美人魚化為泡沫那般,血肉坍縮融化成一攤血水。

然後,不屬於我的記憶就如開閘洪水般傾瀉而出,朝我流過來。我觸摸到了她們記憶,這份來自遙遠異國的記憶。

我看見海洋上的宮殿、雪白的沙灘、搖曳的棕櫚樹與遠歸來的桅杆航船。輕紗在臨海宮殿的廊柱之間飛揚。少女們在宮殿裏追逐嬉鬧、纖細輕靈的身影若隱若現。笑聲在每一個角落回蕩。

她和她的公主時常坐在臨海的露台上唱歌取樂,海面上時不時有魚群掠過的蹤跡。直到某一天,她們從睡夢裏驚醒,發現向來蔚藍的海面被熊熊燃燒的火焰覆蓋。烈火染紅了半邊天空,硝煙在風裏瀰漫。

威爾笛福子爵怒氣沖沖地闖進宮殿。衛兵與烈焰包圍了她們。她們不知所措地尖叫、逃竄,如牲畜一般被驅趕到一起瑟瑟發抖。儘管害怕至極,她們還是竭盡所能戰勝本能,包圍着、保護着她們的公主。

但是在衛兵的刀劍相逼下,威爾笛福子爵氣勢洶洶一路走來。他一把掐住公主的脖頸,將她按在地上,幾乎要將她直接掐死。

在最後的關頭,他突然鬆了手,抓着公主的金髮,將她一路拖了出去。衛兵們上來驅趕惶恐的她們。

緊接着是神秘的焚香、幽邃的神殿、古老邪惡的儀式。就如所預想那般,所有人都被一個接一個丟下深海,成為了某種復蘇的恐怖的祭品。

當她被丟進海水裏幾乎以為自己死了。實際上她已經死過了一次,她的身軀墮入連光線都抵達不了的深水區,在那裏有什麼蘇醒過來的東西寄宿進她的身軀里。

復蘇的怪物寄居在她們的胸腔里,觸手卷着她們的神經血管,從她們身上奪取養分,借用她們的五感來感知世界,借用她們的聲帶發聲。

正如我之前所預想那一般,這些人帶來了特洛伊的木馬。之所以沒被封魔結界和王宮魔法師發現,是因為每個少女都是特洛伊的木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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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役千金被情敵求婚了[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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