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又弄丟了

第58章 又弄丟了

當侍女的喊叫聲在身後響起,我猛地頓住腳步,理智回籠。

我在幹什麼?

難道我要追上那群艾福隆德的使臣,粗魯蠻橫地推開其他來使,將那個身形可疑人拽出來,拉下他的兜帽,強行確認他是不是死去的謝伊嗎?

我迅速捋下腕上的手鏈,丟進旁邊的地毯縫隙。

對上慌忙又困惑追趕上來的侍女,我朝她們安撫一笑,歉疚道:“抱歉,突然發現手鏈掉在這裏……是殿下送給我的禮物呢。”

侍女將手鏈撿起來,包裹在手帕里遞給我。我連忙道謝,佯裝困擾地捧着手鏈,說:“扣子有點鬆動了。這可是殿下剛送給我的禮物,我應該好好愛惜……”

侍女們已從方才的驚慌恢復過來,促狹地笑成一團,互相擠眉弄眼。有侍女揶揄道:“小姐真是喜歡艾略特殿下,愛屋及烏。”

更有侍女清脆的笑聲:“一條手鏈哪裏比得上小姐開心重要?走吧,我們去找艾略特殿下。讓他把好心情還給小姐。”

侍女們簇擁着我走了。一路途徑都是歡聲笑語和她們身上的香風撲面。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艾福隆德的使者們已經消失在轉角,連一片衣擺都看不見。

我微微垂下腦袋,行走在侍女們的簇擁當中。側首聆聽她們的玩笑話語,唇邊重新掛上恰當弧度的微笑。

一回到艾略特的寢殿,倉促把侍女們打發走,我就猛地推開書房大門。厚重的門扉撞在牆壁發出咣當巨響。

躺在軟榻上看書的艾略特嚇了一跳。他坐起來,“發生了什麼?”

我深呼吸,解開外面的鞋套,只穿着緞子鞋在房間裏踱步走來走去。

這時代的貴族女性在室內時會穿一種適合跳舞的柔軟緞子鞋,如果要出門,再穿上鞋套。有時,光鞋子都要穿個三四層。

我最不喜歡那些好看但堅硬硌人的外靴,自從不用演端莊淑女,我在室內都只穿緞子鞋方便活動。

艾略特從詫異到平靜,然後乾脆繼續滑下去躺着看小說。

他還有閑心點評:“費舍爾男爵早年這篇作品太稚嫩!行文流暢但言之無物,情節更是老套枯燥。完全看不出來是《千金的婚禮》的作者。”

“殿下。”我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艾福隆德的使者們提前抵達了。”

艾略特再翻過一頁,長嘆一聲,“我看三行就猜到後面的劇情。未免太過無趣了。”

“殿下!”我提高音調。

小說書後露出艾略特帶着納悶神情的臉龐,“怎麼了?”

“這跟預想的日期不一樣。”我略顯焦躁,“是不是有什麼被我們忽略的重要情報?”

艾略特眼神飄忽,看天花板,看窗玻璃,就是不看我。

只是我一門心思在其他地方,自然忽略了他的可疑之處。再加上,他有時心虛就是這副神態。

我光顧着搜尋腦內細節,想找到那個被忽視的死角,一時顧不上他心虛什麼。

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此刻難以冷靜,到底是因為事態發展超脫了掌握,還是因為方才在走廊上擦肩而過的那個人。

沉浸在情緒起伏里的我錯過了他閃爍的眼神和不自然的神情。

機械重複的走動終於耗盡了大腦發熱過載的情緒能量。我扶着椅背站定,喃喃自語:“對不上……使者名單沒有那個人。”

那麼只有兩種可能性。

那個在王宮還要披着斗篷兜帽,把自己渾身藏在陰影里,不能見天光的傢伙。

要麼身份低賤到無法見人。

要麼高貴到不能隨意泄露身份。

我的腦子裏登時跳出一個可笑荒

謬的念頭:那總不會是艾福隆德的小國王吧?那孩子才三歲。

而且正因三歲才能苟活一命,被抱上王座。

艾福隆德的攝政王大權獨攬。他沒有娶妻,據說他對男女都很憎惡,不準任何人類靠近他的居所。

那個披斗篷的身影看不出年齡,但是從身份高貴又隱秘這點來看,倒是能異想天開一下。說不定是攝政王本人來……

我還在自言自語,喃喃着跟自己開玩笑,突然發現艾略特不在看小說,他正以一種詭異微妙的眼神看着我。

“我臉上有什麼嗎?”我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臉頰,“還是我頭髮散了?”

“沒什麼。”他高深莫測道,“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我假笑了一下。

“我也建議你現在放下那本小說,起來幹活。”我從鴿籠文件箱裏抽出一張藏書票,朝他晃了晃,作勢要撕,“否則我就把你這張限量版的藏書票給撕了——你最愛的那本《千金的婚禮》,初版印刷的。”

響應我的是艾略特凄楚動人的慘叫。

……

——艾福隆德的來使隊伍里多了一位身份神秘的子爵。

這是沒費什麼力氣就能打聽到的消息。

艾福隆德人,尤其是那個神秘人的到來,已經在王宮颳起一陣風。

一路上接風洗塵的各地官員都無從得知這個披着斗篷的神秘人真正身份。他們,包括宮廷總管都只知道,艾福隆德其他人對這位神秘人態度既恭敬又拘謹。

有人開玩笑說,如果那個神秘人不是攝政王本人,恐怕就是攝政王的兒子了吧。

之所以說是玩笑,正因攝政王並無任何婚姻歷史。他至今未娶妻。他如果有後代,不是收養的養子就是不能見光的私生子。

私生子是沒有繼承權的。除非他把情婦和私生子都安排在某個有爵位的家族裏,讓自己情婦成為貴婦人,私生子堂而皇之地繼承無血緣父親的爵位領地。

那位神秘的子爵連日常起居都不假人手。總管惱怒於他居然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侍女和侍從的服侍。艾福隆德人還不允許任何人擅自靠近他的卧室。

鑒於他在宮廷室內不再穿着那厚重寬大的斗篷,能看出挺拔頎秀、寬肩窄腰的身形來。女人們對他的評價倒是一轉風向,紛紛躲在蕾絲扇子后議論他的身材,還有纖細修長的手指。

雖然不知道隔着深紅色的手套,她們是如何看出他的手指纖細修長來的。侍女說從來沒見過這位神秘的子爵摘手套,恐怕沐浴就寢都戴着。

這下輪到男士們酸溜溜地對他評頭論足。據說他雖然除去了披風,卻始終在室內都戴着兜帽,不敢將面容以示眾人。

他的相貌肯定相當欠佳吧,如此我們還要感謝他有禮在先,沒有用那醜陋的相貌驚擾眾人雅興——有男士如此尖酸刻薄地評價道。

隨着越來越多的使者抵達王宮,艾福隆德人引起的風波漸漸平息。人們的興趣被吸引去更有趣的地方。

比如居住在熱砂之海邊緣的王公們,他們帶來的樂團、陸行蜥馬、還有那些異國風情的舞娘。

舞娘們一進城就引起王都萬人空巷的圍觀追趕,比降臨節那天還熱鬧。她們坐在四面飄蕩飛紗的軟轎上,身上掛滿叮噹作響的手鐲裝飾,連手腳都繪滿花紋。

王宮大迴廊有一塊寬闊平坦的區域,乾脆被撥給這些每天晨起都會跳舞活動的舞娘們使用。

每天一當魯特琴的聲音響起,就會吸引無數的王公貴族與侍女扈從們紛紛趕來圍觀。

但那悠揚的樂聲,對我來說是個干擾。

我深呼吸,第三次放下羽毛筆,警告自己要冷靜。

可是那無休無止的樂聲還是極具穿透力的,穿過迴廊、立

柱、熙攘的人群、笑語的貴婦侍女,鑽進窗戶縫隙,大搖大擺進入書房。

艾略特已經在我第二次差點把羽毛筆捏斷的時候見勢不妙偷溜了出去。現在不知道他躺在哪個涼亭的軟枕上,吹着風看小說。

為了防止自己把羽毛筆捏斷,我站起身來踱步到窗邊透氣。然而就在我伸手要推開窗時,忽然一隻戴着深紅色皮革手套的手從外面伸進來。

我嚇了一跳,差點尖叫出聲。

然而那隻手將一枝玫瑰放在窗台上。

我的尖叫聲卡在喉嚨里,落回胃部。

那隻手,好像極為留戀似的用指尖在窗檯邊沿輕輕地摩挲、流連不去,最後才依依不捨地收回去。

看他那一連串指尖輕撫花梗的動作,我頓時明白為什麼宮中女眷們會說他的手指修長纖細了。

就在我透過半開的窗戶那狹窄的縫隙窺伺那離去的身影。是那位神秘的話題人物沒錯,他今天也披着兜帽。

隨即,我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濃郁的香味。

那是在此時即將結束花期,白花都殘落凋零的晚香玉。

我的反應更加直接。

——我直接推開窗戶,踩着椅子,跳了出去。

我完全忘記自己腳上穿的只是緞子鞋,一門心思追趕那個人。新長出的草茬戳得我的腳心發癢,奔跑間裙裾飛揚,還險些被樹枝勾纏。

室內穿的緞子鞋根本不堪磨損,很快就撕扯出漏洞來。我的腳底近乎直接在宮殿的大理石路面上摩擦,疼得發燙。

我渾然不覺。

大迴廊的中心廣場上,人頭攢動。彈奏的異國樂師們、起舞的異國的異國舞娘們。

舞娘們赤足踏着淺水起舞。她們深情的、甜美的歌聲推着水面漣漪一圈一圈綻放開來。

她們耳朵上金色的鈴鐺形耳飾發出震動的脆響。彷彿有一根透明的絲線,牽扯着成千上萬隻鈴鐺搖動。

魯特琴在演奏着悠揚的伴奏。

有人在拋灑花瓣。紅的、黃的花瓣在空中交錯紛落,然後落到水面上,隨着漣漪晃動載沉載浮。

我隔着那一群起舞忘我的舞娘們,焦急地搜尋那個一閃而逝的身影。

越是焦急,越是一無所獲。

他就像鬼魅一般,倏忽出現,又突兀消失。當你一無所獲,灰心喪氣的時候,他又如天邊流星,猛地出現在視角盡頭。

可是當你不顧禮貌地衝進輕盈旋轉的異國舞娘們當中,就像是掉進一片五彩繽紛的花園。

你茫然無措,天旋地轉,找不到出口和方向。

這就是我現在心急如麻,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在原地彷徨的緣由。

舞娘們身上所用的香粉氣味更加濃烈,帶着異國的香料那奇妙的香辛味。她們的歌喉婉轉動聽,一邊旋轉,一邊拍掌。她們的腳踏在淺淺的水面上,每一下動作都濺起一片漣漪。

我也站在水池中心,腳上的緞子鞋完全濕透,冰涼黏膩。連裙擺也吸飽了水,沉重地垂下來,像是一朵烏雲。

我喘息着,慢慢閉上眼。

又弄丟了。

就在這時,我聽見身後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我:

——“伊莉絲。”

我緩慢地轉過身。

映入眼帘的是銀色冰瞳、不苟言笑的青年。

是希恩。

他還拿着一雙緞子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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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役千金被情敵求婚了[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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