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氣
血腥的殺戮隨士兵離去結束。只有滿地殘肢斷臂無言哭訴這裏曾發生什麼。
啄食屍體的烏鴉被驅趕,難聽的叫聲隨鳥糞砸到清理街道的卡羅拉警察身上。他們很想用消防水槍射下該死的臭鳥,可噁心的血腥味非逼他們先把血肉沖刷乾淨。
已黑的血泊,跟碎肉流進下水道。還算完整的屍體則扔進貨車,拉到郊外焚燒填埋。
如此慘劇是不可能按壓住消息的。事情很快在卡羅拉北境流傳,跟着連聖都以南的人也都知曉。
受思維拉姆與博薩、瑟蘭控制的各報社,用盡量剋制的語言,試圖把屠殺描繪成稍微失控的鎮壓。
但就不會有人信。地下活動的報紙、刊印照片的冊子,如炸藥的引線把真相傳遍整個卡羅拉。
更誇張的示威***,在北境的各大城市爆發。但***的隊伍就溫和許多,除去大喊嚴懲兇手外,他們再沒做諸如衝擊行政部門的過激行為。
不止傀儡政府,連思維拉姆人都有些頭痛。冷靜的示威者就比叛亂的餘孽更可怕,他們總不能靠讓思維拉姆的士兵以暴力驅逐這些人。至於前行之地的那群雇傭兵?算了吧,再讓他們瘋狂屠戮,指不定弄得北境大亂。
再頭痛也得想方法。讓各地擴增警衛力量,並禁止對***者使用熱武器,且嚴令駐地士兵遵守軍規,就是他們得到的最優解。
這樣就足夠嗎?不夠,完全不夠。***的隊伍就不笨,沒兩天,他們的口號便修改,換成要求思維拉姆交出作惡的士兵與屠殺的兇手。
該如何做?思維拉姆人該如何做了?他們會交出自己的士兵,再讓前行之地交出那些雇傭兵嗎?絕對不會。可若不如此,***的隊伍就不依不饒,各城市的生產生活都停止。
糟糕的事態,思維拉姆人實在沒辦法。
在他們一籌莫展之際,趙無秋就出現,更允諾以非暴力的手段把難題解決。欣喜若狂的思維拉姆人,立刻按他要求把廣播設施準備好,等候他所謂萬無一失的方法。
第二天,烈陽光升起。炎酷日光沒能消磨卡羅拉人的意志,反而讓他們精神更旺。高舉的旗幟與橫幅,就說明他們在討要出說法前,絕不會放棄。
「你們好。」
平靜的聲,成功借廣播吸引北境所有***隊伍的注意。
「我的名字是班布,你們可以喊我班布先生。當然,你們更愛稱呼我為瘋子、瘋狗,從朝晟來的瘋狗。」
陌生的名字本讓***者竊竊私語,可熟悉的外號就讓他們瞬間閉嘴,被龐大的不安壓抑到十分安靜了。
「首先我要告訴你們,四日前對某城示威者的屠殺,是我的命令。」
爆炸性的消息,在寂靜里捅進千萬個卡羅拉人的心。
「怎樣?憤怒嗎?你們會否想繼續抗爭?讓我這可惡的殺手償還血債?若有這樣想的,你們大可講出來。此刻,不論你們身在何處,我都能聽得清楚。而我就非常大度,今天,即便你們講實話,甚至咒罵我,我也不會把你們殺掉。」
沒有人說話,這一刻,數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內就沒人說話。只有圈養的牛羊在咀嚼,和劃破高空的獵鷹在尖嘯。
「既沒人講話,那我便繼續。而我就先要讓你們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你們什麼都不是。
你們是什麼?對於思維拉姆來說,你們不過是戰敗者。戰敗者會是什麼姿態,你們的士兵已在博薩和瑟蘭已充分演示過。分屍、女干辱、虐殺,往往比死還可怕的折磨,就是你們的士兵給出的答案。
你們的士兵,遵從你們所選出的大元帥的意志,展示你們卡羅拉人對戰敗者該有的態度。當他們施展暴行時,你們可有過阻止、可有過懊悔?你們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會。你們只覺得他們在贏漂亮的勝仗,為你們的帝國奮力爭光。
比起你們的士兵所為,思維拉姆人算得了什麼?不過侮辱一些你們的婦女、侮辱一些你們的孩童,頂多再玩些不管男女的花樣,把你們中的一些人打成殘廢,搶光你們中的一些人的財產罷了。
如此小的屈辱,你們就不能忍受。我可以告訴你,你們就是愚蠢中的極品。看看你們那堆被機槍掃成爛洞的同胞吧,若你們繼續無用的反抗,結果就只會同樣。」
沒有任何保留,極盡侮辱的語言毫不掩飾輕蔑。而這輕蔑的話,恰恰是真切的事實。事實帶來的屈辱,就讓少數卡羅拉人的怒火將血液沸騰:
「去***!帝皇在上,我們寧可去死,也不做偷生的懦夫!」
廣播的聲音,由平淡逐漸威嚴,逐漸憤怒,發出讓再勇敢的心也龜縮的質問:
「死?你們憑什麼去死?你們憑什麼以為自己能死?你們憑什麼代表所有卡羅拉人選擇去死?蠢狗,回答我!」
沒人再吵,此刻,世界只有廣播的聲音:
「你們以為自己是什麼?你們以為自己能代表一億多卡羅拉人的意志?蠢的東西,你們不過是小丑,一堆不自量力的小丑。
我能用三小時的時間,玩弄般宰殺你們最強的聖痕軍團。若我想省時,他們連一分鐘都不會活過。面對我,這個有力量把你們的帝國變成無人死地的神,你們還敢大言不慚,拿憤怒作動力來挑釁?
蠢狗,若你們那般想死,就在身上多綁石頭跳進海里,省得噁心我的眼睛和耳朵。
記住,世界已沒有你們的帝國,你們就只能在思維拉姆的庇護下苟活。慶幸吧,我的陰影懶得把你們覆蓋,否則,你們終生都會活在無盡的恐懼里。
思維拉姆人顯然比我仁慈,但他們的仁慈也有限度。如果你們繼續反抗,為應該償還的罪孽反抗,那你們就會死,悲慘又痛苦的死。
不止你們會死,你們的親人、朋友,你們認識或不認識的卡羅拉人都會去死。當你們激怒思維拉姆人前,你們需要考慮可能的後果。
你們可以抱怨、可以哭泣,但你們不能反抗思維拉姆人對所謂無辜的你們的暴行。因為你們的士兵在舉起槍口時,從不考慮要被殺的是軍人還是平民;因為你們的士兵在玩弄折磨時,從不考慮對方是人類還是異種。
若你們信仰帝皇,那便感謝祂吧,或許這就是祂對你們最後的仁慈——讓你們中的極少數受罪,讓你們中的大多數活着。
而你們更要感謝思維拉姆人,或許他們是因為同源的信仰,給你們保有最後的憐憫。
我已說盡該講的話,而在聽完我所講的事實后,若你們還無法認清自己的可悲現狀,那就抱着無用的勇氣,帶着你們的同胞去死吧。
而當你們全部死去,就要去見那些因你們而死的億萬冤魂。被你們士兵殺害的異種和人類,被你們連累的同胞,就會等着你們,把你們永遠吞噬折磨。
那我就會祝賀你們——希望到那時候,你們還能把無畏懼的勇氣堅守在靈魂里。」
再沒聲音傳出,廣播結束了。不止各城市***的隊伍,那些躲在家中的人、那些耕種小麥的人、那些放養牛羊的、那些觀摩事態的人,就被相同的恐懼包裹、侵蝕,侵蝕到無言沉默。
很幸運,尚在北境的朝昇士兵也聽見他所說。而他們就不知該以什麼態度應對。崇拜?恐懼?興奮?自豪?敬愛?複雜的感情,或許沒有,又或許都有。而至於有沒有,就只得他們本人才知道。
無法控制,阿爾捂住心口呢喃:「帝皇在上,這是何等狂妄的自大…」
自大…嗎?也許吧。哪怕因那不敬帝皇的言論而不滿,木精也明白,如此狂妄講述事實的根基,就是智慧與強:
冷靜的智慧,絕對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