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第九十一個排球
東京。
已經四月中旬,天氣逐漸回暖。人們紛紛脫下厚重的棉服,穿上了單層的薄衫。車內的溫度比外面要稍高些,讓人不由得被困意裹挾。坐在後面的男生微皺着眉,示意司機打開車載收音機。
在最開始調頻道的電流聲過後,主持人的聲音漸漸清晰。
[各位聽眾朋友,大家上午好。今天是4月19日,天氣晴朗,風和日麗......]
安靜的車廂中有了聲音,困意也被驅趕。男生摩挲着尾指指骨,似乎在思考什麼事情。
[說到今天,想必很多人都知道即將在東京市人民法院開始審判的案子吧?]
男生下意識抬了下眼,司機見狀,十分有眼力見地調大了聲音。
[沒錯,就是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鶴見蒼夫婦了!可能有些聽眾不太明白為什麼這個案件這麼受關注,我從網友們的評論中提煉總結出了兩點:一是因為賄賂是最近大眾普遍關心的話題,二是因為原告鶴見謙與被告人的關係。]
[這段時間有關於鶴見家三人的新聞可謂是層出不窮,尤其是鶴見蒼夫婦。首先是鶴見謙和小田次郎的抄襲事件,也有網友認為這是此案的開端。新聞發佈會當日,原本被控告抄襲的鶴見謙否認抄襲,同時網上開始大量流傳鶴見蒼和高橋澤的談話內容,以及Heh報社曝光兩人在星奏學院對鶴見謙疑似不公正的訊問。此外,便是有關鶴見亞希與小田***私下交易的視頻,而交易的物品恰恰就是琴譜。]
[這之後,有相關技術人士對之前疑似小田受賄的錄音進行修正,發現之前錄音中被模糊的部分清晰地提到了關於行賄者的身份,而後通過聲音對比,確認那就是鶴見亞希的聲音。這份錄音究竟是誰錄的,又為什麼要在曝光的時候模糊行賄者的身份,想必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
帶有暗示意味的話語幾乎把【就是行賄者曝光的】這句話擺在了明面上,男生的食指蜷了一下,心中難以抑制地想:他知道是誰。
*
3月25日是一切的開始。
因為公司項目的完美落幕,跡部家召開了小型的發佈會,並於發佈會後舉行了晚宴。身為跡部家的獨子,跡部景吾自然也要出面進行社交。
這次禁足的時間長到讓他們驚訝。兩個多月的時間,無論是迂迴還是直接了當的詢問,跡部景吾從來沒有鬆口。幾個長輩對他的脾氣心知肚明,知道拗不過他,這次順勢解了他的禁,也代表着退讓。
這種晚宴的社交對於跡部景吾來說並不難,加上大多數人都是衝著他父親來的,他也樂得個安靜。
「是跡部君嗎?」
又來了。
跡部景吾無奈,在抬起頭的一瞬間切換成了商業化模式:「是的,請問你是?」
「你好,我是柚木梓馬。」前來搭訕的男生微笑着,「——有人托我給你帶了一句話。」
「什麼......?」
柚木梓馬從路過的侍者中拿過一杯香檳,抬起酒杯對跡部景吾示意了一下:「【3月27八區66號,我給你準備了禮物,跡部君。】」他笑得和煦,就像他們在進行着愉快的對話。
跡部景吾沉默幾秒,也抬起了手中的酒杯:「......【跡部君】?」
柚木梓馬微微一笑,與他輕輕碰杯,語氣肯定:「【跡部君】。」
跡部景吾記得那串數字代表的意義,於是他依言去了那個地方。他在遠處看着少年祭奠,等對方走後,他走過去,看到了那個黑色的錄音筆。錄音筆里只有兩個文件。一個是那首一直播放的音樂,另一個是名為【針孔攝像頭】的文件——裏面是鶴見亞希和小田夫人初次交易的音頻。
聽完那段音頻之後,他無法抑制自己去找對方的衝動,但他仍然記得那個暗示。所以在見到少年時,他裝作冷淡的樣子,並在鶴見亞希偷聽他們交談時,半真半假地說出了「我們不適合做朋友」這句話。
「沒看出你還挺會演戲的。」彼時,少年靠在牆上,歪頭看着他笑道。
跡部景吾咽下了嘴邊的【如果是真的呢】,把準備的東西遞給對方,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少年摩挲着手裏的攝像頭,突然問了句:「你認識哪位比較可靠的檢察官嗎?」在跡部景吾略顯驚訝的目光中,他笑了笑,「他們做得太熟練了,我猜不會是第一次。」
「你是要——」
「名譽、利益......這是他們最渴望的東西,可惜——」黑髮少年停下手裏的動作,眼神在那一瞬間變得晦暗,他慢慢地說道,「踩着別人的鮮血得到的,怎麼能不付出點代價呢?」
*
「少爺,我們到了。」
跡部景吾猛地從回憶中抽出,車載收音機里的節目主持人還在口若懸河地講着。
[鶴見蒼夫婦雖然並未做出直接的回應,但有小道消息透露,這次起訴不過是鶴見謙為了博取社會關注而搞出的戲碼。]
他抬頭看向窗外,刻着【裁判所】的灰色石板在陽光下散發出冷冽的凜光。
[總之,從這一段時間的信息轟|炸來看,這次案件的審判一定會非常精彩!]
「您好,入場的時間快到了。」休息室的門被敲響,坐在裏面的三個人對視一眼。穿着黑色正裝的男生先站起了身,向對面的兩人深鞠一躬:「那麼,拜託兩位了。」
年輕一點的男人扶住他:「不用這麼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別擔心。」另一個人拍了拍他的肩,「我們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不會輸的。」
三人一起走了出去,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坐在相應的位置上。鶴見謙抬頭,掃過對面辯方席上的幾人,然後垂下眼,摩挲着手指上的薄繭。
【「如果你不想再看見他們,你可以不用出席的。」
「不。我要親眼看着他們是怎麼狡辯、怎麼掙扎,又是怎麼震驚、怎麼後悔的。」】
「全體起立。」
所有人站起身,裁判員們依次走進來就坐。最中央的裁判長理好衣襟,環視一周,舉起手中的法槌。
【「我要親眼見證——他們那近在咫尺的、噁心又醜陋的夢破碎的那一刻。」】
「篤」
法槌落下,全場肅靜。
「——現在開庭。」
*
「抱歉,麻煩借過一下。」金髮男人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找到一個位置坐下。他抬起頭,視線在看到控方坐着的黑髮男生時頓了頓,隨即轉向了正在說話的人。
此時,辯方律師正根據剛才的控方陳述進行反駁:「——鶴見夫人與小田夫人是朋友關係,見面只不過是聊天喝茶,屬於正常往來,並無其他不妥之處。至於鶴見先生賄賂高橋先生一事,純粹是無中生有,根本沒有確切證據可以證明兩人存在賄賂關係。」Z.br>
「請上呈甲3號證物和4號證物。」宇佐美冷靜地舉手示意,屏幕上立刻呈現了兩張照片。
「各位請看,這是4月5日被告人鶴見亞希走進E咖啡店時的監控照片,此時她的右手拿着一個黑色的文件袋,但在十幾分鐘之後,這個文件袋卻出現在了進來時沒有拿東西的小田***手上。請問鶴見女士,您可以對此進行解釋嗎?」
「裁判長,我認為這個問題與本案無關。」
「——裁判長,這是對疑點的合理質疑。」
裁判長緩緩點頭,「問題合理,請被告人回答。」
於是眾人的視線都轉向了鶴見亞希。女人並不慌張,微微一笑道:「文件袋裏本來就是小田夫人的東西,我只是將它物歸原主而已。」
「請問袋子裏裝的是什麼東西呢?」
「這涉及到個人私隱,我拒絕回答。」
「好的,不過既然涉及到另一個人,裁判長,我請求一號證人出席。」
裁判長點頭,眾人的視線紛紛轉到走進來的人身上。女人走到證人席,沒有看任何人,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
「請您向裁判員介紹您自己。」
女人聞言,開口道:「我是小田***。」
「4月5日當天,您是否與鶴見夫人約好在E咖啡館見面?」
小田***點頭回答:「是的。」
「見面原因是?」
「她要給我一樣東西。」
「為什麼要給您這個東西?」
她頓了頓,「......這是我們之前約定好的,她那天只是把它拿給我。」
小田***的每一個問題都按照他們預想的方向回答,辯方律師石田神色微松。鶴見蒼神色沉着,鶴見亞希則有些放鬆地靠在椅背上。兩人心知以前的事做得乾淨,就算有漏網之魚,這幾天也被他們解決了,因此根本不擔心這次的審判。
至於所謂的虐|待罪……
他早說過,他的這個孩子,真是愚蠢又無知。以為憑藉這個,就能引起他們的注意嗎?
鶴見蒼帶着一絲隱秘的輕蔑看向控方席,卻發現鶴見謙和他身邊的律師都面色平靜。男生甚至動都沒動過,還是開庭時的那個姿勢。
鶴見蒼皺起了眉,一股被忽視的怒火莫名湧上心頭。
這時,宇佐美問到了慈善晚會那天:「3月23日,您和鶴見夫人是否有私下會面?會面交談內容是什麼呢?」
「是的,我們有私下見面。那天是鶴見夫人辦的慈善晚會,我們約定好在第七首曲子時在二樓見面。」
「為什麼見面?」
小田***沒有立刻回答,垂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麼。整個室內頓時安靜了。正好這時,控方律師偏過頭跟男生說了什麼,男生抬起頭來,跟鶴見蒼對上了視線。
鶴見蒼本以為對方會向以前一樣倉皇地移開視線,或是像上次一樣憤怒地看着他,無論怎樣,都不會是現在這副平靜到接近淡漠的樣子。
男人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心裏頓生一種怪異的不安感,沒等他細想,證人席上的女人抬起了頭,開口:「——她用琴譜作為交換條件,希望我丈夫退出會長選舉。」
「!!!」
眾人一片嘩然。鶴見亞希猛地坐正身子,剛剛還輕鬆的神色蕩然無存。
「小田女士!法庭之上,請你不要胡言亂語!」
宇佐美眉毛一挑:「石田律師,現在是我在問問題,您說話不用這麼激動吧?」
「辯方律師,請保持冷靜。」裁判長目光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隨後看向小田***,「一號證人,法庭不可隨意更改口供,你必須確定、確保自己所說的是事實,明白嗎?」
小田***沒有理會石田遞給她的眼神,直視着裁判長回答:「是的,我明白。」
「那麼,你可以繼續陳述了。」
*
「我為什麼要幫你們?」小田***皺着眉,冷笑着問。
「我知道您現在是怎麼想的。」坐在她對面的男生神色平靜,「您認為您和鶴見蒼夫婦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他們如果被定罪,您和您丈夫也逃不掉,我想他們也是這麼跟您說的,是嗎?」
小田***冷哼一聲,不可置否。
「如果鶴見蒼夫婦被認定無罪,他們確實可以就此翻身,甚至鶴見蒼可能一舉成為會長,名利雙收,可是您呢?您的情況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嗎?就算他們無罪,在所有人眼中,小田先生受賄已成事實,小田君也仍然無法擺脫抄襲的醜聞。」
小田***的臉色幾番變化,但她依然沒有說什麼。
男生嘆了口氣:「您不願意也沒關係,我們並非要強迫您。」他停頓了一下,旁邊穿着正裝的男人順勢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樣東西,放在桌上。
那是一個十分眼熟的紅寶石胸針。儘管上面多了些細小的划痕,但在陽光下依舊熠熠閃光。見小田***面色疑惑,男人伸手在胸針的邊緣摸了摸,然後稍微一用力,寶石脫落,裏面掉出了什麼東西。
鶴見謙拿起那個黑色的小玩意,在手裏把玩了幾下:「難道您在看到那個視頻的拍攝角度時,沒有想過些什麼嗎?」
小田***意識到了什麼,她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男生修長的手指撥弄着精巧的攝像頭,神情既沒有帶着居高臨下的傲慢,也沒有咄咄逼人的尖銳,彷彿他們並不是在討論一個足以決定他們未來的案件,只不過是在普通地探討一些藝術問題。
小田***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咬牙道:「我怎麼知道這個是不是她放的?」
「您是想賭嗎?」鶴見謙笑了下。
「為什麼曝光的音頻里只明確指出了您的身份?為什麼視頻曝光后聲討鶴見蒼的人大幅減少?如果不是他們被起訴了,您認為這一周的輿論對象會是誰呢?」
他把手裏的攝像頭放在她的面前,語氣輕得近乎於蠱惑,「即便如此,您還是要壓上您所有的賭注,去賭他們沒有這個想法的可能性嗎?」
*
如果說小田***突然的反水還只是讓鶴見蒼驚訝,後面宇佐美拿出的新證據就是徹徹底底地讓他黑臉了。
「您請看。」宇佐美毫不啰嗦,直指重點,「紙上的名單是由現任東京音樂協會會長及除鶴見蒼以外的另外兩位候選人所列,經我們調查后,最終確認的曾受鶴見蒼夫婦賄賂或向他們行賄的人數共有53人,金額總數高達5000萬日元。」
「由於名單人數較多,有些尚在問訊,因此只上呈今天早上六點前所得出的共17份口供。」
怎麼可能?!
鶴見蒼幾乎就要維持不住表面的鎮定,更不要說鶴見亞希了。兩人完全不復開庭時的遊刃有餘,只能咬牙看着裁判員之間傳閱那些證據。
「以上是我方對被告賄賂罪的相關陳述。」宇佐美見裁判長已經瀏覽完證據,適時地做了結語,看向控方席。
一直坐着的律師站起身,禮貌地向眾人鞠躬:「我是原告的委託律師瀧澤雅人。」他推了一下眼鏡,拿起手裏的稿子走到中央,「接下來由我來對被告鶴見蒼夫婦長期虐|待我的委託人一事進行陳述。」
「鶴見謙先生自小便遭受被告的冷暴力,2005年,被告長子鶴見優因車禍去世后,被告對委託人的虐|待更上一層,包括但不限於暴力、言語暴力、關小黑屋、不給吃飯、不給睡覺等。委託人因長期承受被告的虐|待,確診慢性胃炎、胃潰瘍。在經過心理諮詢后,委託人已經確診了中度抑鬱和中度焦慮,並且由於七年前的車禍患上了PTSD。相關的診斷書在我們提交的證據里,分別是甲十一號到十四號。」
「2013年3月23日,被告在結束慈善晚會後回到家中,與委託人發生衝突,之後,委託人被關小黑屋足足4天4夜,期間被告兩人正常出入家中,且從未去看過委託人。當日的監控錄像是甲十五號證物,相關證人是三號證人,鶴見家僕人佐川。」
瀧澤雅人的聲音很平穩,他冷靜地念着這一份他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資料,但每說出一句話,都讓聽着的人心中沉下幾分。金髮男人眼圈通紅,他不忍心聽到這一切,卻又逼着自己去聽清楚每一個字。
「……2013年4月7日,委託人在結束新聞發佈會後返回家中,被告鶴見亞希無故對委託人潑熱茶,並且掐委託人的脖子致其昏迷。監控錄像是甲十八號證物,相關證人是四號證人家庭醫生水谷,五號證人李斯蒂亞。」
辯方席上,男生神色平靜,沒有任何波動,唯有脖頸上泛着青紫的指痕讓其他人清楚他確實遭受過那樣的事情。
「綜上,我方認為,被告兩人的虐|待行為已經嚴重損害了委託人的切身利益,對委託人的身心健康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對此,應該剝奪被告鶴見蒼、鶴見亞希繼續行使親權和管理權的資格,並嚴禁兩人接近、靠近委託人,再給委託人造成刺激。」
裁判長翻看完證據後點點頭,看向辯方席:「被告對此有什麼需要辯駁的嗎?」
石田站起身,按照他們事先講好的話術開始辯解,無非就是「擺低姿態、縮小傷害」。先由石田放大故事背景,再由鶴見亞希來細化他們坎坷的心理活動,掉幾滴眼淚,訴說自己的痛苦和難處,最後再讓鶴見蒼這個向來不動聲色的「父親」露出脆弱和懺悔的樣子,用【我們並不是想要傷害你,我們也是第一次為人父母,我們只是想鞭策你,讓你未來的人生走得更加通暢,沒想到這樣就會讓你受傷】這樣的話,在引起觀眾共鳴的同時,還順帶影射是鶴見謙的心理太脆弱才會出事。
這樣的長篇大論在法槌的聲音響起后才不依不舍地結束。
在他們殷殷切切的目光和言語下,一部分看着的人開始動搖了。持兩種不同意見的網友在評論區里辯論,甚至開始爭吵起來。但這一切都影響不了庭上的人,此時全場寂靜,所有人都看着控方席上的那個男生。
「原告,你有什麼需要闡述的嗎?」裁判長一直保持冷肅的聲音在面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時也不由得稍微放軟了些。鶴見謙禮貌地對他頜首,站起身。
在其他人眼裏,男生臉色蒼白,身材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瘦弱。但當他站起身時,他挺直的脊背和堅定的神情都讓他們瞬間喜歡上了這個少年。
「我是鶴見謙。對於被告的所有行為,剛才我的律師已經講過,我也不再贅述。今天本來我可以不用出席,但是我還是過來了,是因為我想告訴所有人,告訴我的「父母」,」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從我下定決心開始,我從未後悔,也永遠不會後悔,我起訴他們,起訴我的親生父母這一件事。」
鶴見蒼看着他,突然有一刻,想起了那天對方質問他時的場景。少年的眼神也是這樣,熾烈而滾燙,帶着一股執拗的狠勁,跟現在一樣礙眼。
那時他是怎麼做的?
他砸了少年自以為藏得很好的琴,親手擊碎了對方的幻想,掐滅了對方眼裏的光。
他以為那就是結束。
「此時此刻我站在這裏,不是一個孩子對父母的質問,而是以一個正式的個體,對你們的行為進行控訴。我不需要你們虛偽的道歉和眼淚,也不想要你們假惺惺的懺悔和令人作嘔的祈求。」
「父親。」少年看着男人,「您和母親對我、對哥哥做過的事,樁樁件件,都有確鑿的、不容置疑的證據。」
「謝謝您曾經的【教導】。」
可是現在,被他折斷了翅膀的鳥兒自己養好了傷,又一次衝到他的面前。他比之前沖得更猛,更凶,更加不計後果。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永遠從我的人生里消失。」
*
上午九點四十五分。
裁判所的玻璃門打開又關上,一波又一波人從裏面走出。
烏養繫心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抽着煙。玻璃門又一次打開,熟悉的人影進入了他的視線。對方還在怔愣的時候,男人已經掐滅了煙,幾步衝上去,狠狠地抱住了他。
「系、繫心哥?」
「我已經帶齊了所有資料,什麼時候能辦手續?」
鶴見謙一臉錯愕:「啊?」
「最遲一周,我不會讓他們拖太久的。」跟在後面走出來的跡部景吾應道。
「???」鶴見謙眨眨眼,「繫心哥,你怎麼來了?」
男人揉了揉他的頭,輕聲說了句。
「——我來接你回家。」
天空藍得澄澈,萬里無雲。大地沐浴在暖洋洋的陽光下,像給世界加了個柔光濾鏡,明媚又燦爛。
這天,稚嫩的鳥兒終於衝破了牢籠。它張開漸豐的羽翼,迎着朝陽,衝進溫和的春風中。接着,它順着風,奔向屬於自己的,光明而又燦爛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