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第八十六個排球

「各位好，歡迎來到7點新聞，我是主持人麻美京子。」

「今日八點三十分，對東京副市長安倍晉太郎的庭審將在日本最高法院正式開始。此前，安倍晉太郎被曝非法行使權力，收取高額賄賂，總金額超過10億日元。金額之巨大，情節之惡劣，嚴重影響了社會安定。

「對此，首相小泉居正先生對他的行為表示了強烈的譴責，並表示將嚴審此案，決不放過任何一個與此案有糾纏的官員。一個半小時后，本台記者石井將會在現場為大家實時播報安倍晉太郎的庭審過程，請大家持續關注。」

「在這樣全民反貪反腐的關頭，今日凌晨1點左右，疑似東京音樂協會會長候選人小田智雅收取賄賂的錄音在網上流出。」

電視中畫面一轉，變為黑屏，然後開始播放錄音。

「大家可以聽到，錄音經過處理，無法辨認交談者的聲音，但在開始的【小田夫人，您來了】這一句話表明了交談者的身份，而最後的——【您可以把這些拿回去跟您的先生一起商量，如果你們覺得可以，那麼事成之後，將會有更好的送上】這句話則疑似是小田夫人收取了對方的某種報酬，並達成了暫時的合作。」

「錄音最開始是由YoTe上的不露臉主播AMZI放出，到現在播放量已經超過1000萬，轉載量也高達500萬，並且數據仍在持續飆升。」

「此前，小田智雅被認為是最有可能接任東京音樂協會會長的候選人之一。大多數網友認為小田智雅存在受賄嫌疑，也有少部分網友保持中立，認為錄音經過處理，無法確認其真實性。但不可否認的是，無論受賄是否屬實，都會對他的競選造成影響。」

妝容精緻的女人拿開了手裏的新聞稿，跟往常一樣微笑地看着鏡頭，「讓我們來看看下一條新聞。」

燦爛的陽光灑在庭院，院子裏的各色花朵開得嬌艷，讓人看了心曠神怡。可寬敞的陽台卻拉上了厚厚的窗帘，透不進一絲光，更別說這美麗的景色了。

主人在房子裏焦慮地踱步，電話對面終於接通了，他忙開口：「高橋先生——」

「哦，是小田啊。有什麼事嗎？」

「高橋先生，網上的那個錄音不是真的！請您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受賄！現在有很多記者都圍在我家門口，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辦了，您現在有空嗎？我想——」

「小田啊。」對面的人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語氣冷靜，「我當然相信你了，可是網上其他人的言論我們也沒辦法控制的嘛，現在那些娛記只是想抓着你，搞出些新聞蹭熱度，你好好獃在家裏，過一段時間，就沒有人會記得這件事了，你說對不對？」

「可是——」

「高橋先生，您怎麼來了，快請進。」電話那頭，高橋似乎到了什麼地方。

「鶴見先生！」高橋熱情的聲音瞬間給小田智雅澆了一頭冷水。

「就這樣，我還有事，咱們改天再聊啊。」

電話「咔」地一聲斷了，小田夫人咬着嘴唇走過來，眼裏含淚：「智雅，怎麼辦？門口的記者越來越多了......」

小田智雅站在那裏，神色灰敗，喃喃道：「怎麼辦......我也想知道要怎麼辦......」

*

「你們看了今天的新聞嗎？天哪，真的沒想到......」

「出了這種事，他的候選人資格要被取消的吧？」

「就算不取消，又有誰會支持他呢。」

「也對，那這麼說來，最有可能當選的不就是——」

「鶴見，早。」

剛剛還在熱烈討論的人群頓時一靜，有些尷尬地看向門口。鶴見謙就像什麼都沒聽到，平靜地走進來，回應了月森蓮的招呼：「早啊月森。」

眼見黑髮男生並不在意的樣子，幾人又大膽了起來，只是用詞難免隱晦了些。

「其實要是......先生當選的話，也挺好的，我聽我父親說過，他和他夫人待人都很友善，性子寬和，只是他的孩子......」說話的人朝一邊努努嘴，「並不出眾，倒是感覺給他們家拖了後腿。」

「我聽說，那位先生以前有個孩子，天賦超然，同期沒有人可以超過他，本來被寄予了厚望，但是——」他悄悄做了個手勢，其他幾人嘩然。

「那位先生也太可憐了吧！」

「他連這次音樂比賽都沒進，普通科的人都能參賽，他卻......要是他哥哥在的話，別說是比賽資格了，肯定是冠軍的最強候選。」

「就是就是......」其他人紛紛點頭附和，卻不知他們自以為隱秘的對話已經半分不落地傳到那邊安靜坐着的兩個人耳里。

在月森蓮詢問的目光中，鶴見謙搖了搖頭，笑着說：「他們說的也沒什麼錯。」

「雖然是有一點點不爽啦，不過，看着他們絲毫沒有發覺剛剛的話也在貶低自己的樣子，不覺得只會想笑嗎？」

男生的眉眼間儘是愉悅的笑意，讓月森蓮也不由得放鬆了些。

「對了，今天再一起去李斯蒂亞女士那邊吧？我一個人怪孤單的。」

知道對方只是想讓自己有機會請教作曲的事，月森蓮點點頭。見他應下，鶴見謙笑得更開心了。

「不過我今天要先回家一趟再過去，到時候你先去，我隨後到。」

「行。」

*

放學后，月森蓮如約先來到李斯蒂亞的住處。李斯蒂亞見到他后並不驚訝，反而很是高興地教導他。兩人一個問，一個教，不知不覺中時間過得飛快。

等他們反應過來，外面天色已晚，說隨後過來的鶴見謙卻遲遲未到。聽月森蓮說了之後，李斯蒂亞也擔心地說：「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要不然給他的家裏打個電話吧？」

正當他們打算打電話時，門鈴響起。月森蓮快步走去開門，黑髮男生正在低頭整理自己的衣襟，見門開了，抬起頭，揚起嘴角：「嘿！」

月森蓮皺眉問道：「怎麼這麼久？」

男生「哎喲哎喲」地雙手合十，露出了個求饒的表情：「不好意思嘛，在家裏耽擱了點時間，下次絕對不會了！」

「我沒有責怪你，只是擔心你出了什麼事。」月森蓮無奈地搖搖頭，卻突然發現了什麼，「你的手——」他伸出手。

鶴見謙下意識把手一縮，同時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那是個近乎於防備的姿勢。月森蓮的動作一頓，兩人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那，那個，李斯蒂亞女士該等急了，我們先進去吧？」鶴見謙偏開頭，磕磕巴巴地開口。

月森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吧。」

三人的音樂交流依舊是讓人愉悅的。李斯蒂亞總是帶着包容對待年輕的音樂家，真誠地聽他們表達自己的想法，並且能恰好地提出自己的意見。鶴見謙難得遇到這樣的前輩，有數不清的問題詢問。月森蓮在面對音樂時也是分外認真，可今天卻有些沉默。

到後來，李斯蒂亞也察覺到了他的異樣，頻頻看向他，神情有些擔心。

鶴見謙只好站起身：「女士，茶水喝完了，我出去再泡一壺。月森，你要一起嗎？」

月森蓮看着他，然後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廚房，在這個過程中，月森蓮始終保持着沉默。

鶴見謙無奈地嘆了口氣：「......月森，別這樣，我真的沒事。」

怎麼會沒事呢？那個痕迹分明就是用力拉扯之後留下的指痕！

在腦海里反覆回憶的月森蓮確認了對方手腕上一閃而過的紅痕是什麼，再聯想到當時開門時男生衣服袖子和領口的褶皺以及凌亂的發梢，他很難不往一些不好的方面想。

「我也沒想到，父親母親會因為我不能參加音樂比賽生這麼大的氣。可能是他們平時跟小田先生走得近，現在小田先生突然出了這種事，他們心裏也不好受吧。」鶴見謙苦惱地撓了撓頭。

「可這也不是他們對你動手的理由。」月森蓮的神情依舊很沉，甚至在確認了事實真相后越發冷凝。

「總歸是我做得不夠好。」黑髮男生低下頭，「如果我能做得更好，父親母親也不會這麼生氣。」

「你——！！」月森蓮總覺得對方的這句話不對，但一時半會卻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

「沒事的。」男生抬起頭，「只要我在之後的交流會和女士的演奏會上表現得好，父親母親一定會很高興的。」

「可是——」

「OHBOYS，你們是在吵架嗎？」李斯蒂亞走出來，驚訝地看着他們。

鶴見謙很快反應過來，笑道：「沒有，女士，我們只是在聊天而已，您怎麼出來了？」

「我擔心你們找不到茶葉，所以出來看看。」女人說著，走向一旁的櫥櫃，「來，茶葉。」

鶴見謙接過來，很快泡完了茶。三人又回到演奏室里繼續探討。月森蓮心中還有疑慮，但平時並不擅長人際交往的他能察覺到已經是不錯了，再多的他也無法表達。於是他只能把這些都壓在心底，等回去再慢慢考慮。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告別的時候。

「再見女士。」

「再見。」女人溫和地笑着，「還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來找我，不用客氣。」

*

鶴見謙回到家裏時，鶴見夫婦早就上樓了。佐川候在門口，接過他手裏的東西：「小少爺是先休息一會還是直接沐浴呢？」

鶴見謙抬頭看了一下二樓緊閉的房門：「直接洗澡吧。」

「好的，熱水已經備好了，您隨時可以用。」

「佐川。」鶴見謙突然叫了句，「我說過要準備的東西，你可以準備好嗎？」

佐川聞言一頓，抬頭。男生只是看着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就像是隨口一問。

但佐川知道不是。所以她沉默了很久，目光停留在她從小照顧的小少爺上。

她似乎想了很多，但又好像什麼也沒想。

終於，她點頭：「可以。」

「我可以，小少爺。」

她毫不迴避地直視着他，就像在表明她的決心。

收到回復的鶴見謙只是平靜地收回了視線：「......那就辛苦了，佐川阿姨。」

夜漸漸深了。有人安然入睡，有人輾轉難眠。

在期待或是不期待的心情中，新的一天依舊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