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第八十二個排球

第 85 章 第八十二個排球

鶴見夫人似乎被他的眼神激怒了,作勢要上前,鶴見蒼抬手制止了她的動作。男人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沉穩,一點也看不出大動肝火的樣子。

他看着自己從未正眼看過的兒子。少年的眼神熾烈而滾燙,像在在黑色幽潭裏猝然迸發的火花,帶着寧可撞破南牆也不願回頭的執拗。

......那麼礙眼。

「佐川。」

站在一旁的老僕卻沒有馬上作出反應。她猶豫着開了口:「先生......」

「去拿。」鶴見蒼看向她,面無表情地,「我讓你去拿,你聽不見嗎。」

老僕停了口,看了一眼自家小少爺,終於沉默地上了樓。

「......鶴見謙,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勇敢?覺得自己是正義的英雄?我告訴你——」男人像是在教導自己不成器的孩子,眼裏卻沁出幾分冷酷,「你這是愚蠢!不僅愚蠢,而且無知到可笑!」

「無憑無據,就隨意指控、質問父母,誰會相信你?」

「好,你說我們拿走了琴譜,誰能證明琴譜是你的?誰能證明琴譜現在在我們手裏?誰又能證明......琴譜不是我們給你的呢?」

他看見少年的身體顫了一下,接著說道。

「假如就像你說的,琴譜真的是小優的。小優是我的孩子,他死之後,留下來的東西自然是歸由我們保管。至於東西的去處,當然也是由我們決定。別說他,就算琴譜是你的,你也是姓鶴見!我拿走鶴見家的東西,難道還需要向你報備嗎?!」

鶴見謙艱難地眨了眨眼,有些不太明白自己的父親說出的這些話。

「就像現在這樣——」鶴見蒼向一旁伸出手,佐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手裏捧着一個琴盒。

因為連續的打擊,加上長時間的睡眠不足,大腦已經有些遲緩了的少年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那是什麼。於是,他只是那樣站在原地,看着男人打開了琴盒,抓住琴頸,高高地揚起了放在裏面的那把琴。

在頭頂水晶燈的照射下,恍惚中,鶴見謙覺得自己像是看見了一隻振翅飛翔的鳥,羽毛上還覆著璀璨的光芒。

但下一秒,那隻鳥兒被掐住了脖頸,狠狠地摔向了地面。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伸手,卻只抓住了它掠過時帶起的一陣風。

鳥兒摔在地上。第一下,它凄厲地尖叫着,生生折斷了翅膀。第二下,它身體的筋骨被摔得粉碎,只能發出泣血的哀鳴。第三下,它自頸處開始斷裂。似乎還不覺得解氣,男人再摔了幾下,直至它粉身碎骨。

終於,棕色的鳥兒趴伏在地上。

它死了。

鶴見謙獃獃地站在那裏,耳邊似乎還能聽到剛才的尖叫。不知是過了多久,也許只是很短的幾秒,他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他跪倒在鳥兒的屍|體旁,想要叫出聲來,他幾乎就要叫出聲了,他以為自己已經叫出聲了。

可在其他人的視角里,卻只看到少年跪在那裏,碰也不敢碰那堆不成樣的碎片。像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似的,只是神情空白地看着那具殘軀,眼圈已經通紅,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那團熾熱的火花終於消失了,就像是從未存在過。

鶴見蒼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就像是站在懸崖邊上的鷹失望地看着被推下去的孩子因為太過年幼無法張開翅膀,而摔得粉碎。

「目無尊長,屢次頂撞父母。鶴見謙,自己到閣樓去面壁思過,什麼時候知道錯了,才能出來。」他甩下這句話上了樓,輕飄飄地給這場鬧劇畫了個句號。

人群很快就散了,誰也沒提去打掃那堆碎片的事,也沒人上前去叫跪在那裏的人。大家都在心裏安慰自己,這是為了留給對方一點緩衝的時間,儘管他們都清楚自己只不過是不敢去面對那個看起來心如死灰的少年。

於是,世界只剩下了少年,和他死去的棕色的鳥兒。

*

這是小奈枝子第十次「不經意」地經過閣樓,透過門上的一條小縫,朝裏面看去。少年仍是上次她來時的那個姿勢,縮在房間的角落,一動也不動地看着地面,眼睛裏毫無神采。

今天已經是對方關禁閉的第四天。每次端過來的吃食都從溫熱放至完全變涼,然後再由她把除了水以外絲毫未動的東西端回去。

其他一起工作的前輩似乎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說之前最多也就是關個一兩天,這次先生夫人怕是真動了氣。

小奈枝子不太明白。原來之前也會有這種情況嗎?

她的家庭不算富裕,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妹妹。儘管如此,爸爸媽媽對待每一個孩子都是盡心儘力,就算他們犯了再大的錯,最多罵幾句,如果沒忍住動了手,會比他們自己更心疼,邊給他們擦藥,邊問「疼不疼」。

可是,先生和夫人他們沒有。這幾天,他們依然忙得找不着人,偶爾回來也是上樓休息,半句都沒問過小少爺的狀況。

他們不會心疼嗎?他們有沒有想過小少爺他疼不疼呢?

看着其他人習以為常的神情,她真的忍不住懷疑自己。

這真的是正常的嗎?

*

門「吱呀」一聲開了,許久無人造訪的房間終於迎來了它的客人。來人掃了一眼黑漆漆的房間,一下沒看見想找的人,皺了皺眉:「他人呢?」

佐川走進去,在角落裏找到了少年。她低聲叫了句:「小少爺,夫人來了。」

她靜靜地等了一會,沒等到對方的回應。

鶴見夫人往裏走了兩步就堪堪停住。她皺眉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年:「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

少年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像是沒有聽到。

「鶴見謙,我看你這幾天根本就沒有反省你自己的行為!」鶴見夫人被他這反應刺激到了,頓時心頭火起,「你是不是還想再關個幾天?!」

少年依舊沒有反應。

「小少爺。」佐川看着他蒼白的側臉,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跟他說了句,「今天是26號了。」

少年仍然垂着頭,神情淹沒在黑暗中,佐川一時間無法判斷他是否聽到了這句話。那邊,鶴見夫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但她的所有指責都像是落入了一潭死水,沒有激起半點水花。

她氣得轉身就想走,卻想到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於是,她屈尊紆貴似的蹲下了身子,盡量放緩了語氣:「......小謙,琴譜......」她頓了頓,「琴譜的事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和小優都是我們的孩子,你要相信我們,我們怎麼會害你們呢?」

「......我知道你不開心,剛好李斯蒂亞女士邀請你明天去她那邊做客,正好你也去散散心,放鬆一下。你這麼大了,別在這種緊要關頭耍小性子了,好不好?」

對面的人依然無動於衷。

女人站起身,終於忍不住呵斥道:「——鶴見謙!難道就為了一份琴譜,你就要跟爸爸媽媽決裂嗎?!」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給我們帶來多少麻煩?!你一點都不會替家裏考慮的嗎!」

「亞希。」鶴見蒼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上來了,他站在門口,叫住了動怒的鶴見亞希。然後,他看向坐着的人,眼含失望,「鶴見謙,這麼多天的閉門思過也沒能讓你清醒過來嗎?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裏?」

「你知道錯了嗎?」

「——回答我!」

「你——」

「知道錯了嗎?」

冷厲的質問伴着光怪陸離的景象狠狠地扎進那潭死水中。這一回,少年終於動了。他微微偏了下頭,像是聽清楚了這句話。於是,站着的兩人開始了他們的遊說,軟硬皆施。

門外的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把整個房間都籠罩住了。那兩個黑影沒有面孔,卻硬是看出了幾分猙獰,怪物似的張牙舞爪。

鶴見謙看着這兩個怪物,看着他們怪異地扭曲,不成人形。他就這樣看着,就像要把這個場景刻在腦中。

許久,他閉上乾澀的眼。

輕到微不可聞的聲音響起:「......我知道了。」

他一直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努力,就能得到他們的認可。以為自己只要足夠聽話,總有一天能得到他們的愛。

總歸,只要他能做得更好,他們一定會看見他的。

但——

什麼認可。

什麼愛。

是認可你能夠給他們帶來的利益?

是活着的時候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們前進道路上的基石,死了之後也要為了他們的地位被榨乾最後一滴價值?

這就是他拼了命想要獲得的——所謂的認可?

這就是他們口中的——所謂的愛?

佐川聽到身邊的少年低聲說了一句什麼。她偏過頭,在黑暗中,她看見了一雙眼睛。那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上不知哪個地方,幾乎與黑暗同色的眼瞳卻並沒有淹沒在其中。

有什麼在裏面燒着。

然後,她聽到對方的呢喃——

「我......知道錯了。」

兩個來訪的客人似乎聽到了這句話,他們得意洋洋地收起利爪,覺得自己奪取了這場戰役的勝利,於是耀武揚威地離開了。

「小少爺,我扶您起來去梳洗休息一下吧。」小奈枝子從外面急匆匆地跑進來,扶起了少年。

暗地裏觀望着的僕人們都鬆了口氣。

「結束了......」

「結束了......」

大家紛紛回到原位。

佐川卻仍舊站在那裏,看着所有人散去的背影,想到了剛剛少年的那個眼神。

真的,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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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球少年】我一個搞音樂的成了排球隊團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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