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感覺很好
周琴香是個心軟的人,看見她這個模樣,第一時間就覺得她肯定受了不少苦,過得非常不容易。
可是一想到阮青山,她就將這個情緒壓了下去。
「你丈夫過來要讓他的女兒將東西都給她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過來阻攔,這會兒女兒重傷了,你有臉過來哭了?」
張寶蓮滿眼哀戚,「親家母,不是我不想阻攔,實在是他被餓昏了頭,我攔不住啊。」
「別看我們家在外面光鮮,好像吃的挺好似的,可實際上我們家三天以前就已經沒有糧食吃了,一家人都去外面撿那個剩飯殘渣的吃,無奈之下,這才只能過來找小女兒的。」
張寶蓮這模樣,虛弱又蒼白,確實像極了三天沒吃飯的,可是她來的時候看見了那對父女,臉色紅潤,怎麼也不像三天沒吃飯的樣子。
她臉上一黑,「你還想利用我?我不可能吃這一套!趕緊從她身邊離開!」
周琴香戒備的看着張寶蓮,生怕她做出什麼傷害阮軟的事情。
張寶蓮也沒想到昔日這個請求什麼都會痛快答應的人,現在竟然這麼警惕。
她想到了阮青山的話,心裏驚慌的不行。
「我真的沒有惡意,親家母,你就讓我看看我的女兒吧求求你了,我真的沒有……」
哀求還沒說完,張寶蓮已經暈倒在地,眼角還掛着淚痕。
「這……」周琴香愣住了。
回頭看了看瀋海,他眸光閃爍。
「先給村醫看看吧。」
村醫就在旁邊,診斷之後發現張寶蓮長期營養不良,又過於疲倦,這才暈倒在地。
周琴香滿臉憂慮,「相公,你說我們要不要將她帶回去?」
瀋海摸了摸她的腦袋道:「畢竟是小軟的母親,總不能把她留在這裏,是去是留,等到小軟醒了再說吧。」
她點點頭,還沒等開口,周圍的人就已經爭先恐後的過來幫她抬人。
她頓時受寵若驚。
旁邊有人捂着腦袋憨笑,「阮軟是救了我們的英雄,這點小事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聽到這裏,周琴香客套的點了點頭,沒有那麼高興。
如果對她的這點是需要阮軟丟半條命換回來的,那她寧可不換!
憂思着將阮軟帶回了帳篷,花婆婆眼尖,一下子就看見了抬回來的人。
她眼睛一瞪,「她怎麼渾身都被白布綁成這樣?怎麼辦事的你們?」
花婆婆的厲害村裡人都見識過,這會兒這些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是……受傷了。」
顫顫巍巍的講了一下事情的經過,花婆婆抄起了凳子就往他們那扔了過去。
「一群大老爺們都吃屎的嗎?晚上蹲個帳篷里不出聲,你們不死還誰死,誰能有你們這麼過分的?」
「一群狗東西還擱這把人家當什麼英雄,誰稀罕你們那破英雄!」
「趕緊把人放門口別進來!看見你們就覺得晦氣!」
她掐着腰罵罵咧咧的霸道的要命,這讓周琴香也有些尷尬。
她這些日子照顧花婆婆也拿住了她的脾氣,這人就是屬驢的,那必定得順毛捋。
清了清嗓子,她道:「那就不辛苦你們了,我們自己帶他們進去就好。」
「這……」這幾人面面相覷,總覺得將人丟門口有點不太合適。
花婆婆眼睛再一瞪,「還不滾!非得我拿着鐵鍬給你們敲出去嗎?一個個吃乾飯的東西!」
被罵了這麼一句,他們摸着鼻子灰溜溜的離開了。
人走了,花婆婆卻沒有繼續跋扈,反而老實了下來。
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嗓子哼哼兩聲,回屋裏去坐着了。
瀋海跟周琴香對視一眼,兩人將地上的人扶到裏面去躺着。
*
阮軟跟張寶蓮幾乎是同時醒的。
這人一醒就趴在阮軟的身邊痛哭流涕。
「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阮軟無言望天。
在她那個家裏其實她對張寶蓮沒有那麼反感。
準確來說,應該有着路人一樣的觀感。
因為從這具身體開始記事的時候,張寶蓮就一直沒有跟她說上過幾句話。
「吃飯了」「睡覺了」「洗澡了」「我走了」。
對她來來回回就這麼幾句,好像機器一般。
所以她對這個名義上的「娘親」根本沒有什麼感情,甚至對她的印象,還沒有阮青山臭罵她「賠錢貨」的印象深刻。
唯一可能讓她有點感情波動的,也就只有張寶蓮抱着阮招金一個勁兒叫「女兒」的時候。
想到這裏,阮軟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她側頭,沙啞着聲音一本正經道:「你認錯了?我不是阮招金。」
痛哭的張寶蓮一愣,「你,你醒了?」
而聽到她聲音的周琴香,與她的反應截然不同。
她慌慌張張的放下了手裏的菜,把手指上的泥胡亂的擦在衣服上,過來拉着她的手就問:「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村醫?你不用怕麻煩,你公公腳程很好的,很快就到了!」
阮軟一頓,聲音很柔和。
「我感覺很好。」
這話是真的。
她的前世,她身邊所有人都只關心她的任務有沒有完成,該拿回來的東西有沒有丟失,生了病也只會擔心她能不能去出任務,甚至在他們的認知里,只要不是病到死,任務都是可以做的。
她本以為,自己心裏那柔軟的地方早就隨着長時間的冷漠而徹底石化了。
但是看見周琴香,那堅硬的地方開始慢變軟,還開始透出絲絲的喜悅。
這感覺很新奇,她也並不討厭。
周琴香鬆了口氣,拍着她的手道:「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兩人的互動讓張寶蓮覺得自己很多餘,甚至在心裏有些委屈。
分明這就是自己的女兒,怎麼她不先跟她說話,反而先跟一個外人說話?
鬼使神差的,張寶蓮將阮軟的手從周琴香那裏搶了回來。
這舉動讓三人都是一愣。
隨後,周琴香尷尬的收回了手,「那個,我突然想起來我那邊還在煮着飯呢,我先去了,你們娘倆聊。」
阮軟剛要開口挽留,她就已經匆匆離去。
她眯起了眼睛,將手抽了出來,一派冰冷。
「找我有事?」
張寶蓮臉上一白,「阮軟,你怎麼能用這樣的語氣跟娘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