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打獵的回來了
是夜。
帳篷裏面是幾人平穩的呼吸聲。
那個白日裏剛醒的傻子,披頭散髮從被窩裏鑽出來,無聲無息,身影就好像鬼怪一般。
他赤腳走到帳篷門口,看着那個抱着雙膝的女人危險的眯起了眼睛。
她不是阮軟。
那個女人在籠子裏,沒見過人,更沒殺過人,頂多只是個麻木的提線木偶。
而這個女人不一樣。
她渾身都是化不開的戾氣,每次對視,那一雙死水一般的眼睛深處,都是被灼燒的惡鬼,朝着他伸出獠牙!
他的手悄聲無息的蓋在了她的頭頂。
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若是現在不除,日後必成大患。
沈知雲眸色沉沉,手往下按了一寸。
只要他再悄悄用力,就能將這個後患給除掉。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腦海卻莫名的浮現出了她的那句「是家人」。
一時間,他覺得十分諷刺。
明明是個殺了那麼多人的惡鬼,卻輕易脫口什麼家人。
因為什麼?就因為周琴香那幾句話嗎?
那她也太天真了。
她如果知道周琴香的身份,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那個父親的身份,還會說他們是家人?
她恐怕早就因為害怕逃跑了吧。
畢竟他可是全漢朝都公認的恐怖、心狠手辣,甚至能止小兒啼哭。
嘲諷的嘴角一直揚起,但是他的手,也一直沒落。
保持着這個姿勢不知道多久,那個蹲着的人手指動了動,抬眼對上他的,有一瞬間的茫然。
他是……
阮軟大腦有瞬間宕機,而後立刻清醒。
「你躺在這裏做什麼?」
沈知雲就趴在她面前,艱難用手去夠她的頭頂。
看見她醒了,他縮回手小心的看着她,「那個,你頭髮上有個東西,我給你拿下來。」
他攤開手掌給她看,掌心躺着一隻死亡的飛蛾。
她一頓,「讓它在上面也沒事的。」
沈知雲歪頭,「可是娘子的頭髮就被玷污了,娘子的頭髮又柔順又亮,可好看了,不能被那個壞了!」
他勾唇,笑的人畜無害。
他的眼睛明明那麼單純,光亮的找不到一絲說謊的痕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阮軟總覺得有些奇怪。
她摸了摸發涼的后脖頸。
是錯覺嗎?
沈知雲還像是獻寶一樣的端着飛蛾,像極了那隻小黃狗。
可能是夜晚的原因,讓阮軟的心也更柔軟。
她沒有控制,伸手摸到了他軟軟的髮絲,輕聲說了一句:「嗯,很乖」。
沈知雲的身子有瞬間僵硬,很快眼底就變成了驚喜,腦袋就着她的手來回蹭。
這樣的習性讓阮軟眼底又柔和了三分。
將他當成大黃養,好像也不錯。
在她看不見的角落,那乖巧的人的眼底裏面滿是陰翳。
她這個舉動,簡直就是在將他當成狗!
他堂堂西廠督公,竟然被當成畜生??
臉面何在?尊嚴何在??
果然,這個女人還是應該儘早除掉。
*
阮招金最近在村裡風評很差,這讓阮青山也非常惱怒,直接讓她禁足在家反思。
沒有了阮招金在村裡出洋相,阮軟的日子也清凈了許多。
只不過周琴香看着空蕩蕩的糧食,每日都眉頭緊鎖的。
「咱們也沒有屯糧了,你說以後得日子該怎麼過啊。」
阮軟想了想,「不怕,我們不會餓死的。」
商超裏面的百億物資夠十萬個人活一輩子了,他們這幾個人,就是天天暴飲暴食都不可能吃光。
周琴香想了想,「糧食這個東西,還是握在手裏,能讓人看見才能帶來安全感,萬一婆婆送給你的東西哪天失靈了,我們豈不是沒有一點後路了?」
阮軟一愣,覺得她說的很對。
雖然她覺得只要她不死,這個空間就會跟着她一輩子,但如果要照顧家人,也不能只靠這個空間。
懷璧其罪,說不定哪天還會因為這個讓他們招來殺身之禍。
她想了想,「那我們就種地吧。」
周琴香懵了一下,「眼前土地乾旱,水源也極其短缺,就是因為如此我們才要逃荒,咱們能去哪兒種地?」
阮軟從空間裏拿出了保溫箱和水,將乾旱的土壤放在裏面澆上了水。
這土摸着手感非常正常,但是它遇水不沾水,反而中間被水澆出了一個小窩。
這是……
「咱們也不是不降雨,但是從前年開始,咱們這個地方就像是中了邪一樣,所有的土都不存水,種的莊稼什麼的都東倒西歪,害,也不知道到底是觸犯了哪路天神了。」
阮軟沒說話,從空間裏面挖了點土壤出來跟那些土混在一起,再次澆水。
水倒是滲進去了,可是土壤卻沒有凝結,粒粒分明,就像是海里的沙子。
周琴香有些挫敗,「沒用的,之前咱們縣裏的官老爺就跟你似的,將別的地方的土壤運過來澆水,可是沒幾天那土壤就變成沙子了,現在官老爺都找地方去逃荒去了。」
阮軟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花婆婆見狀翻了個白眼,冷哼,「現在的年輕人就是見識短,連巫女的詛咒都沒聽過。」
阮軟側頭,「那是什麼?」
她剛想說,周琴香突然有些大聲,「那個,你們聽見什麼聲音了沒有?地面是不是在震動啊?」
阮軟動了動耳朵。
外面來了三十四個強壯的男人,身上都背着負重,走起路來氣喘吁吁。
「打獵的人回來了。」
周琴香頓時眼睛放光,拉着阮軟興奮的跑了出去。
為首的是個一米八五的中年男人,方正臉山羊鬍,身上長衫遮蓋住所有的皮膚,看上去體面也大方,跟後面那些個露胳膊卷褲腿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然而這個看起來帶着幾分儒雅的男人,卻是這裏面背着獵物最多的那個。
周琴香看見他就撲了上去,「相公你回來了啊!」
他面上有些無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聲音如鍾般沉穩,卻帶着寵溺。
「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在我剛回來的時候衝過來,我身上血腥味重,光衝著你。」
周琴香搖了搖頭,「這點血腥味沒事的。」
說完,她拉着他的手就開始倒豆子一般的講述着最近發生的事情,說到委屈的地方,還氣憤的揮了揮小拳頭。
一個四十好幾的婦人了,阮軟竟然從她的臉上看見了姑娘般的嬌嗔。
這兩人,感情不錯。
在他身後的人早就對這場景見怪不怪了,說了聲「沈兄我先回去了」,便將獵物往地上一扔,各回各家。
人群鳥獸般消散,阮軟的存在一下子就變得突兀了起來。
周琴香見狀連忙將她拉了過去道:「你不會將她忘了吧?這是阮軟啊,你的兒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