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年
雲峰城規模不大，人口剛過萬。人人面黃肌瘦，神色慌張，店鋪也是十室九空，根本沒什麼賣。明顯，這裏是獸人禍害的重災區。
走出大山，看到來來往往的行人，聽着喧鬧叫嚷聲，小風一下開心起來，揮着小手，邁着歡快的步伐往前沖，連連叫嚷：「張爺爺，糖果，我要吃糖果。」
老張嚇了一跳，連忙趕上，拉着小風，連聲叮囑：「小風，慢點，慢點，爺爺老了，可跟不上。」
「張爺爺，我要吃糖果，冰糖葫蘆。」小風稚氣的聲音不斷響起。
「買，買，就去買。」老張連聲答應。看到小少爺活潑起來，老張的心情也變得開朗，如同烏雲被吹散，連日的壓力稍稍減緩。
老張拉着小風隨着稀疏人流，慢慢走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方買到糖果。
小風迫不及待接過，直往嘴裏塞，咬得「嘎嘣嘎嘣」直響。吃了兩個，還懂事地塞給老張幾個，「張爺爺，你也吃！」
老張樂得眯了眼，道：「好，張爺爺也吃。小風，你真乖。」
爺孫兩正甜甜啃着糖果，走不多遠，就看到前方人群四散逃竄，驚恐大叫。
「殺人了！殺人了！」
「獸人行兇，快逃！」
「蹬蹬蹬」！腳步響起，每一腳落下，大地都會抖動一下，腳步連成片，彷彿整個縣城都晃動起來。
「嗷，哪裏逃？」
囂張的咆哮聲響起，幾個高出人類一截的獸人，揮舞着帶血的兵器在人群后追趕。足有兩丈，血盤大口，獠牙尖銳，頭角猙獰，全身長滿白毛，簡直比大白熊還要恐怖。
獸人多向人族學習，它們統治大陸上萬年，早已經精通人族語言。
有人被追上，被一個近三丈的獸人抓住，兩個毛茸茸的大抓猛的用力，「嗤啦」一聲，被撕裂成兩半，從頸項到雙腳！血水、內臟淋了這冰獸人一身。
「桀桀桀……」這冰獸人殘忍大笑，拿起內臟猛地往嘴裏塞，猛吃猛嚼，狀若野獸。鮮血流淌，肉沫橫飛，半個身子都比染紅，這冰獸人瞬間化身地獄厲鬼！
「嗷嗚，天殺的冰獸人，老天爺為什麼不收它！」人們驚恐哀嚎，無助絕望。
血腥瀰漫，獸人嗜血本性被徹底被激發，橫衝直撞，瘋狂虐殺，！人們四散逃竄，哭天喊地，極度惶恐，如同被狼群追趕的小羊羔。
小風被嚇壞，記憶深處那恐怖的一幕被喚醒，撲進老張懷裏顫抖哆嗦！心愛的糖果也拿不住，「啪」地掉落在地，碎成幾塊。
老張連忙抱緊小風，遠遠避開。
這樣的情景隨處可見，短短一天裏，老張兩人就遇到三次。小風簡直被嚇壞，躲在老張懷裏不敢出來，老張也懷疑自己的想法是否錯誤，真的能這樣往太岳趕嗎？風險會不會太大？
其中有一次特別凄慘：三個冰獸人攔住一對年輕夫婦，就開始撕那婦人的衣服，要實施獸行。男人先是磕頭求饒，沒有用；接着衝上去，一下被獸人打爆鼻子、眼睛；再衝上去，被砍了手；再衝上去，被砍了腿！
冰獸人就是不殺他，折磨取樂。
人群中，有兩個漢子看不過，衝過去幫忙，很快也被砍翻在地。
普通人哪裏是獸人的對手？
人們驚恐大叫，紛紛避開；地上的傷者痛苦嘶吼，撕心裂肺，狀如瀕臨死亡的野獸；獸人們則肆意大笑，極盡開懷，它們噬血的目光還在人群中來回逡巡，似乎隨時出擊。
躲在人群中的老張拳頭捏了又捏，摸了摸自己的傷口，看看懷裏小風，最後慨然嘆氣，隨着人流快速走開。
……
天色已晚，老張帶着小風在巷子裏找了戶人家借宿。
是一對老夫婦，老頭消瘦，額頭上爬滿皺紋，眼睛渾黃，一根旱煙管不離手；老夫人頭髮花白，牙齒掉光，顴骨很高。
兩個老頭聽說是逃難來的爺孫，很是同情，二話不說就同意收留。安頓下來，兩個老頭就帶着老張說話，問老張哪裏人？怎麼來這裏？還不斷地哭訴城裏獸人的兇殘。
老張連連答應，不住感謝這對老夫婦的好意，並向他們打聽逃難往哪裏走更好一點。
兩個老頭告訴老張：往哪裏走的沒用，天下都一樣！這裏是玄武大陸，屬於冰獸人的勢力，它們根本不拿人當人看待，隨意砍殺，見東西就搶！平民老百姓還好點，凡是被懷疑練武、修道的都要追殺。
張長老也怒罵獸人，痛斥冰獸人的罪行，雙方聊得很投機。小風眯着眼，倚在張爺爺腳邊聽着，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兩個老人家又告訴張管家：雲峰城的冰獸人特別殘暴！城裏人人都想走，想往大城走。不過路上也危險，他們本來有個兒子，十三歲就離開了。一別經年，杳無音信，生死不知。
兩個老人又說起城裏的冰獸人，有上幾十個吧，誰知道呢？不敢看，也分不清，反正都一個樣。身高體壯，全都都是白的，體毛又多，都能結水成冰，吹氣成雪！
張管家聽他們說得有趣，不自覺想笑，卻滿嘴苦澀，哪裏笑得出。
最後，老頭還神秘地告訴張管家：聽說在大陸南部還有火獸人。通體紅黑，喜歡吃生人，比這些白毛鬼還恐怖，可千萬不要碰上！
老張感嘆，這兩個老人家似乎足不出戶，知道的事情還挺多的。
對於火獸人，老張也有所聽聞，家主的藏書有介紹，家主的藏書很多。
老張從書上知道這大陸叫五行大陸。大陸廣闊無比，又分為五個部分：中部，麒麟大陸；東部，青龍大陸；北部，玄武大陸；西部，白虎大陸；南部，朱雀大陸。
剛才老頭說的火獸人就是來自朱雀大陸。
五行大陸遼闊浩瀚，大體分三部分：北方寒冷，屬於冰獸人的勢力範圍；南方炎熱，屬於火獸人的勢力範圍；中間溫暖，適宜人族居住。中部地帶廣闊無比，比北方南方加起來還大得多。
中部地帶自古以來都是人類勢力範圍，但萬年前人族戰敗，獸人統治大陸。它們高高在上，奴役人族。
獸人數量少，為了管轄人族，採取的辦法就是殺，恨不得殺光人族。但數量相差太懸殊，火獸人和冰獸人加起來十億，人族卻有百億，並且大陸又太大，獸人還不能完全統治五行大陸，也殺不光人族。
……
天亮了，太陽隱藏在雲層里，顯得有些陰霾。
老張一邊給小風遞食物，一邊留意街上的動靜。他已經封住修為，不敢顯露一絲武者氣息。
太陽衝出雲層，不斷升高，終於灑落光芒，人們開始走出家門。
老張辭別老夫婦，背起小風出門。小風今天也很安靜，從昨晚到現在他還沒喊過「媽媽」，他被昨天的情景驚嚇到了。
街上的人不多，三三兩兩，不怎麼喧鬧，個個低頭趕路。目光急切，顯出一些嚮往之色。
出了城，人們多沿着大路走，往大城方向走。看來那對老夫婦說的對，大家都認為大城更好，荒野最危險。
走了七八天，有驚無險。
在即將到達下一個城的時候，有幾個獸人騎着妖獸坐騎一路橫衝直撞而來，雞飛狗走！幸虧它們沒有針對誰，也沒停下，傷亡不大。
老張帶着小風入城，留宿。
就這樣，在接下來的三年裏，老張帶着小風朝着太岳前進，緩慢而堅定。
走過上百座城，幾萬里路；睡過路邊，睡過橋底，睡過墳頭。
所過之處都是荒涼，經常在路邊看到骸骨，殘肢！見着太多的慘劇，也多次死裏逃生！
都靠老張隨機應變，加上經驗不斷增加，提前判斷，才逃得性命。
也見到有些武者混在普通人中，稍稍展露半點氣息，很快就有獸人帶着靈狐追尋過來，往往都是在劫難逃，被慘烈虐殺！厲害點的修士就逃遠一點，同樣很快就傳來慘叫聲。
每當此時，老張都悄悄檢查自己經脈封得還嚴實不！
多次見到妖獸當街吃人情景，血腥殘忍！一邊是肆意狂歡，一邊是倉惶逃竄。
人族末日啊！大陸早已經不再是人族的大陸！人族只是獸人和妖獸的口糧，是它們的奴隸，是它們的玩物！
三年後過去，小風六歲，高了一大截，到老張的肩膀處。長年奔波，顯得又黑又瘦，完全變了模樣，只有那雙烏黑滴溜的眼珠隱約還有當年的影子。
小風話也很少，幾乎都是老張問他才開口，一點都不像個小孩。安靜的時候經常流露出一種恨意，特別是遠遠看到獸人的時候，簡直要冒火！老張看在眼裏，暗暗擔心，卻也沒有辦法。
更讓老張意外的是：小風表現出對危險極度敏銳的感覺！甚至有幾次還是小風提醒，兩人才能順利避開危難。
糟糕的是：在這三年裏，老張的傷不但沒有好轉，還不斷惡化！
對於這個，老張早有心理準備。畢竟當年一擊太強，自己修為太低，根本難以磨滅那股力量。加上長期逃亡，經脈封閉，血氣不暢，傷病日漸惡化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