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父子
趙雲安越哭越是委屈,一想到自己兢兢業業好幾年,沒來得及享受就穿越,好不容易穿到了王侯世家,原以為能躺平過日子,誰知道出生一個月就差點送了小命。
方才還不覺得,此刻看見趙駿,一肚子的委屈全發作出來。
大伯你怎麼才來,你大侄兒差點就沒命了。
小嬰兒哭得臉頰皺成了包子,漲得紅彤彤的,豆大的眼淚一顆顆落下,好不可憐。
跟着趙駿一塊兒過來的趙家兄弟倆,看着都心疼不已。
趙雲平最是沉不住氣,怒而起身:「竟敢欺負我弟弟,我找他們算賬去。」
「站住!」趙駿喝道。
趙雲平梗着脖子問:「爹,他們都欺負到咱家裏來了,你還要讓我忍着。」
趙雲衢咳嗽了兩聲,提醒道:「她已經被祿親王連夜送出京城,你現在衝過去能找誰?」
「父債子償,那女債也得父償。」趙雲平理所當然的說道。
趙駿看着他,冷笑道:「讓祿親王償還,你這口氣比老子還大。」
趙雲平繼續說:「爹,你就是太謹小慎微,膽小怕事,他們祿親王府要不給個說法,我要敲登聞鼓去,就不信這朗朗乾坤,連聖人都不管了。」
「反了你!」趙駿冷聲喝道。
趙雲平氣呼呼的,身上帶着一股子不服管教的勁兒。
眼看父親與弟弟要再次吵鬧起來,趙雲衢不得不扯了扯弟弟的衣袖。
「三弟,非是父親不願意為七弟做主,實在是不能為。」趙雲衢嘆氣道。
「有什麼不能的,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到哪兒都是這個理。」趙雲平哼哼道。
趙雲衢提醒道:「七弟與二嬸安好,況且聖上已經下旨將郡主送往了涼州,那不管她做過什麼,這件事就已經結束了。」
「祿親王自請罰俸,又親自登門請罪,咱們不能太過咄咄逼人。」
珠玉郡主瘋癲成那樣,若是他們不依不饒,聖上與太后不會高興,滿朝文武也會覺得他們得理不饒人。
「難道就這麼算了?」趙雲平氣呼呼道,「涼州荒涼又怎麼樣,那是郡馬的地盤,她又能吃什麼苦頭。」
趙雲衢卻冷笑道:「那可不一定。」
「珠玉郡主在京城不敬公婆,忤逆不孝,甚至還鞭打郡馬,可涼州是丁家人的地盤。」
涼州山高皇帝遠,郡主再蠻橫也得看丁家人的臉色。
丁家人當初迎娶郡主的時候有多高興,現在就有多後悔,自然會給這位金尊玉貴的郡主苦頭吃。
哭得傷心的趙雲安也聽懂了這話,抽噎聲慢慢小了。
即使如此,趙雲平依舊忿忿不平,嘀咕道:「便宜她了。」
說完低頭去看不知何時停止了哭泣的弟弟,只見趙雲安鼻子紅彤彤的,看見他,還高興的笑起來,結果冒出兩個鼻涕泡。
趙雲平方才還在罵人,這會兒忍不住哈哈大笑:「爹,大哥,你們快看小七這傻樣。」
「趙小七,有人欺負你,你倒好還笑得挺開心。」
趙雲安吹出鼻涕泡泡時就暗道不妙,下一刻果然被嘲笑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想擦一擦。
下一刻,一塊柔軟的帕子伸過來,替他將眼淚鼻涕擦得乾乾淨淨。
果然還是帥氣大哥最好!
趙雲衢跟跳脫的弟弟完全不同,照顧起孩子來溫柔呵護,很快將小花貓收拾乾淨了。
「我來擦。」趙雲平看着,伸手拿出自己的帕子來、
啪的一聲,趙駿拍開他的手:「毛手毛腳的,別用髒兮兮的帕子碰他。」
「怎麼就髒兮兮了。」趙雲平不服氣,結果一看,帕子上還有他剛吃完的點心渣渣,只得訕訕的收了手。
趙駿瞧見這兒子就頭疼:「去你娘那邊待着去。」
趙雲平耷拉着腦袋,被趕了出去。
等他走遠了,趙雲衢才開口問:「爹,此事真的到此為止了嗎?」
趙駿沒直接回答,只是問:「衢兒怎麼看?」
「聖上已命三司草草結案,雷聲大雨點小。」趙雲衢才剛十歲,卻已經知道朝堂的事情。
趙駿點了點頭。
「可是暗地裏,兒子總覺得很是不安。」
趙駿反問道:「依你娘所言,珠玉郡主見到小七后宛若慈母,想必往後不會再害他,衢兒因何不安。」
趙雲安咬住手指,想起瘋郡主那詭異的歌謠,心底也很是不得勁。
趙雲衢眉頭微動:「可是要害小七的,真的是郡主嗎?」
屋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趙雲衢打量着父親的神色,揣測着他的心思。
趙雲安瞪着一雙紅腫的大眼睛看,想看看伯父的回答。
誰知半晌,趙駿長嘆一口氣,親手將趙雲安抱起來。
自嘲道:「先帝不喜永昌伯府,若不是你祖母下嫁,恐怕爵位都不能保住。」
「今上倒是仁慈寬容,可惜他寵信祿親王,朝堂上除了王首輔一脈,再無人能與他抗衡。」
「伯府猶如小舟,顛沛無依。」
趙雲安躺在他懷裏,聽得耳朵都豎起來,才知道好好的伯府,居然是花架子。
趙雲衢不解道:「可兒子聽說,祿親王體弱多病,為人賢能,與人為善。」
趙駿卻反問道:「真正的善人,可會容忍膝下獨女行兇?」
趙雲衢愣住了。
趙駿看着孩子,陷入了回憶:「如今珠玉郡主的惡名,京城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她才幾歲?」
「年幼時候雖然驕縱一些,可也是懂禮數的宗室郡主。」
往深處一想,珠玉郡主身上處處帶着突兀。
趙雲衢忽問:「爹,兒子有一事不明。」
「都說郡主痴戀二叔,非君不嫁,可當年一個未娶一個未嫁,門戶也算登對,郡主既然得寵,大可以求了太后和聖人的旨意,二叔就算不情願,難不成還能抗旨不尊?」
「為何要鬧到如此境地?」
趙駿眼底閃過冷意:「是啊,為何要鬧到如此境地。」
「爹……」
趙駿收回寒意:「此事已了,衢兒只需記得好好讀書,將來入仕才有一爭之力。」
「孩兒定會竭盡所能。」
趙雲安吐了個泡泡,拿不定大伯父到底知不知情,但瞧他的樣子,就算不知情,恐怕也是心中有數的。
隔了一日,祿親王的賠禮加倍的送上門來。
好幾大車的東西,沉甸甸的大箱子,幾乎快壓塌了永昌伯府的門檻兒。
金氏一聽就罵:「什麼勞什子賠禮,我不稀罕,快快讓人扔出去。」
白嬤嬤的腳剛剛能走路,聽見這話攔住道:「夫人,不可。」
「這是祿親王與祿親王妃送上門的賠禮,不收不成。」
金氏摟着孩子,罵道:「差點傷了我兒子,心底沒半點悔意,只想做樣子給外頭看。」
白嬤嬤勸道:「王侯世家,歷來如此。」
「幸而七少爺安然無恙,夫人不如收下這些賠禮,就當是給咱七少爺攢私房錢。」
金氏心底知道,東西已經進了永昌伯府,她不要,也是不可能退回去的。
但她心底就是不甘:「嬤嬤,難道出生高貴就能為所欲為嗎?」
白嬤嬤知道她的心結,拍着她的後背安撫道:「咱們家七少爺何嘗不是出生高貴,等他長大成人,讀書認字,到時候為官當宰,再無人敢輕視。」
金氏很快回過神來:「你說得對,拿到手的東西才是真的。」
一個個大箱子最終還是抬進了椒蘭院。
趙雲安睜大眼睛看着,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那麼沉,將家丁的肩頭都壓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