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深愛
劉氏第一次覺得,永昌伯府的院子太大是一件壞事。
這次完了!
若是讓那女瘋子闖進了椒蘭院,害了金氏亦或者趙雲安,劉氏可以想像後果一發不可收拾。
早知如此,她就該直接將永昌伯府的大門堵住了,任由他們在外叫罵也不開,固然失禮窩囊,可也好過鬧出人命。
可誰能想到,珠玉郡主竟是不管不顧,瘋癲到如此程度。
我該如何向伯爺交代!
劉氏心底憂慮,一路疾奔,竟是跟侍衛前後腳到了椒蘭院,進門見金氏安好,還未鬆一口氣又提起心肝來:「你們還在等什麼?」
侍衛們卻面露顧忌,他們畢竟是祿親王派到女兒身邊的人,永昌伯府出事了,他們不一定會又是,可珠玉郡主若有事,他們都要提頭去見。
「伯夫人小聲一些,別驚動了郡主。」
劉氏怒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管這個。」
一看,卻是白嬤嬤說著這話。
劉氏暗道不對,再看金氏,雖說整個人臉色慘白,搖搖欲墜,卻也守在門口沒進去,顯然也有所顧忌。
心底咯噔一下,劉氏快步靠近幾步,才知道他們在顧忌什麼。
屋內,只見珠玉散發凌亂,正跪坐在地板上,而她懷中抱着的襁褓,不是趙雲安又是誰。
若說方才的珠玉郡主是瘋癲的可怕,那麼現在的珠玉郡主,宛若變了個人,她懷抱着孩子輕輕唱着搖籃曲,竟有幾分慈眉善目。
不去看椒蘭院中受傷的僕人,和屋內地面上還未乾涸的鮮血,這一幕,倒真像是慈母抱着孩子。
侍衛給了劉氏一個眼神,躡手躡腳的朝屋內去,打算在不驚動珠玉的情況下,保證孩子的安全。
「泥人兒,好一似咱兩個,捻一個你,塑一個我,看兩下里如何……」
珠玉郡主緊緊摟着孩兒,口中吟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兒,身體還微微搖晃着,似乎在安撫襁褓中的孩子。
趙雲安哪裏想到,自己吃飽喝足,一覺醒來看見的不是親娘,而是這個瘋郡主。
被尖叫嘈雜聲吵醒,看見瘋郡主朝着自己撲過來的時候,趙雲安忍不住哇哇大哭,暗道吾命休矣。
祿親王父女簡直都是瘋子,這是不搞死他決不罷休嗎?
趙雲安惡狠狠的瞪着瘋郡主。
誰料到,原本氣勢洶洶,提刀砍殺人的珠玉郡主,在看見他的那一刻,整個人忽然一陣恍惚,竟是安靜了下來。
襁褓中孩子與趙二郎相似的眉眼,一瞬間讓珠玉郡主覺得,那死去的人以另一種方式,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邊。
這才有了眼前這古怪而荒誕的一幕。
眾人不敢擅動,生怕一個不好,反倒是激怒了這瘋郡主,害了她手中的孩子。
金氏死死的咬着牙,口中滿是血腥味,卻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侍衛放輕了腳步,悄無聲息的走到珠玉郡主身後,伸手想直接敲暈她。
誰知剛舉起手,珠玉郡主臉色一變,抓起原本放在一旁的佩刀,回身就是一刀:「誰要害我的孩子!」
侍衛身手矯健,這才躲開了這一刀。
眾人被嚇得心驚肉跳,生怕她一個發作,反倒是傷了孩子。
珠玉卻將孩子保護的很好,甚至還有心輕拍着安撫:「別怕,別怕,有娘護着你,絕不會讓人欺負了你去。」
趙雲安被她這瘋樣嚇得打嗝,暗道誰會欺負我一小嬰兒,只有你啊!
珠玉顯然不這麼想,她一手摟着孩子,一手抓着佩刀,臉頰貼着孩子的臉頰,低聲喃喃道:「金玉錦繡堆里烏糟事,他們都要害你,但我不是,我是真心喜歡你,敬重你。」
「二郎,真的不是我害了你,他們都不信我,都怪我,可你是知道的對不對?」
趙雲安聽着她的低語,汗毛直豎。
若是讓這瘋瘋癲癲的郡主,將趙二郎死亡的真相說出來,到時候不只是他,恐怕整個永昌伯府也會遇到危險。
想起那佛面蛇心的祿親王,趙雲安忽然伸出手,輕柔的按在了珠玉郡主的臉頰上。
嬰兒的手掌嫩生生,柔軟的像一團雲朵,溫熱的觸感,讓珠玉愣住了。
下一刻,襁褓中的孩子,竟是伸出手指,擦了擦她的眼淚。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珠玉淚流滿面,混沌的腦子忽然變得清晰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她流着淚,摟着孩子,看着竟有幾分可憐。
可憐,卻極為可恨!
趙雲安卻不會可憐她,他可不會忘記這位郡主幾次三番的要他性命,方才還提刀追殺金氏。
要不是小嬰兒有一顆成年人的心,小命早就被瘋子玩完了。
他努力的轉頭,朝着那侍衛看去,這時候還不動,你小子在等什麼。
侍衛顯然不傻,飛步上前,用力一砍,順手接住了孩子,任由珠玉郡主暈厥癱軟在地。
金氏這時候才嘶吼一聲,衝進來一把奪過孩子,上下檢查確保孩子無礙,這才放聲大哭起來。
劉氏心底的石頭也落了地。
她沉下臉來:「今日我算知道了你們祿親王府的做派,這是看我們永昌伯府好欺負嗎!等伯爺回來,必是要當面問問祿親王,聖上已經下令,為何還放任她出門作祟。」
侍衛行禮道:「伯夫人息怒,郡主命人抬了歉禮,我等也……」
「你不必與我解釋,明日讓祿親王在朝上同聖上解釋吧。」
「都說祿親王禮賢下士,最是寬容,我看是縱容走狗,欺壓官眷。」
「竟是欺我永昌伯府無人,可這也是太。祖皇帝賞賜的宅邸,哪容得你等放肆。」
「來人,將他們趕出永昌伯府。」劉氏喝道,「連帶着那十個大箱子,我永昌伯府門第低,可還有幾分錚錚傲骨。」
不給祿親王府任何解釋的機會,劉氏動了真怒。
連人帶箱子被扔了出去,珠玉郡主暈過去倒是安詳,侍衛們卻面面相覷。
「現在怎麼辦?」他們口中發苦,原以為是上門道歉,誰知道郡主鬧了這麼一場。
為首的嘆氣道:「幸好沒鬧出人命來。」
至於傷了幾個永昌伯府的家丁和丫鬟,想必祿親王也不會在意。
「先把人抬回去再說。」
「那箱子呢?」
「郡主帶來的是歉禮,已經送上了門,哪有轉身帶回去的。」
永昌伯府內,劉氏忙得腳不沾地,她得安撫金氏母子,又得處理受傷的人,幸虧珠玉郡主看着毒辣,到底是女子,受傷的不重。
白嬤嬤崴了腳,也被扶走休息。
唯有金氏身邊的翠玉挨了一刀,要不是救治及時,怕是送了性命。
整頓好一連串的事情,劉氏握住金氏的手安撫道:「弟妹放心,從今往後,但凡是祿親王府出來的人,我定讓他們連伯府的門都不能進。」
金氏受驚過度,此刻整個人還在打哆嗦:「大嫂,你與我說實話,之前安兒中毒,是不是她?」
劉氏一頓。
金氏凄然道:「我就知道,除了她,誰還會與我們母子為難。」
「都過去了。」劉氏忙道,「聖上也發了怒,將她打發去了涼州,這輩子也不一定能回來,你就安安心心的將安兒養大成人。」
金氏含淚點了點頭,心底卻想起方才珠玉郡主的眼神。
她看向趙雲安的眼神,宛如掉入懸崖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藤蔓。
這樣的眼神她以前也曾見過,那是珠玉郡主看趙二郎的眼神。
劉氏只以為她嚇壞了,讓人斷了安神葯過來,親手喂她喝下去。
再一看襁褓,趙雲安累壞了,這會兒正呼呼大睡,臉頰紅撲撲的,一點受驚的樣子都沒有。
劉氏忍不住笑道:「這孩子倒是膽大,這一點也像二郎。」
金氏勉強露出一絲笑:「是啊,太像了。」
劉氏見她們母子都累了,坐了一會兒,確保無事才離開,臨走又想起珍珠與翠玉都受了傷,將自己身邊得力的丫鬟留了下來幫忙。
趙雲安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夢中,瘋郡主與毒親王交叉出現,一會兒要殺他害他,一會兒又笑盈盈的喊他兒子。
正當他被兩個瘋子當球玩兒的時候,忽然天空中出現一隻手,直接按扁了兩瘋子。
趙雲安驀的睜開眼睛,低頭抱住他安撫的可不就是趙駿。
小嬰兒鼻頭一酸,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祿親王府欺人太甚,我找他們去!」
一個聲音傳來,竟是氣呼呼的趙雲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