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 24 章
回去的馬車上，莉莉絲一直沒有說話，多琳小心地看着她的臉色。
直到回到公爵府，多琳才怯生生地問了一句：“小姐，提早結束了聚會，您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
“回去換個衣服，”莉莉絲邊走邊道，“然後拉一會兒弓。”
“那個……小姐，”多琳問，“您還要練箭嗎？”
“不然呢？”
“不如您放輕鬆，休息一下吧？”多琳說，“那些小姐們一定是誤會你了，您最近一直在忙着練箭，好久沒有買戀愛小說看了，所以和大家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不如我們一起去買戀愛小說吧，我記得原來你對那些很感興趣的。”
“多琳。”莉莉絲站住了，“我不打算改變自己。”
“可是，小姐們……”
“如果沒有辦法融入那些小姐，那就客氣一下，做個樣子就行了。”莉莉絲轉頭，問，“難道你以為，我原來像她們一樣，沉迷於貴族八卦和戀愛小說的時候，她們沒有在背後說我嗎？”
“可是小姐……”多琳嘟囔道，“你變了好多，之前你一聽說有新的戀愛小說，就會讓我去買。”
莉莉絲忽然轉身，靠近了多琳。
多琳慌張地說：“啊，小姐，我並不是說你的改變不好，我只是覺得，你會不會和小姐們離得太遠了……”
莉莉絲並沒有在意她的話，而是問道：“你的胸針呢？”
“啊？”多琳愣了一下。
“上次舞會前，我給你別了一個銀胸針。”
“啊，”多琳內疚地對着手指，“對不起小姐，那個胸針不知道被我放在哪裏了，我會再去仔細找找的。”
“哦。”莉莉絲點了點頭，“沒關係。”
給多琳別上胸針的時候，莉莉絲就是想把胸針送給她，並沒有想要拿回。
雖然不需要還，但是……
莉莉絲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庭院，約克正在花園裏修剪花叢。
他戴着一頂新帽子，心情愉快地哼着歌兒。
練習之後，莉莉絲又看了一會兒赫卡特的信件，就到了晚飯時間。
今天阿博特公爵在家。
當公爵在家，莉莉絲就會和公爵一起用餐。
這是所有貴族的習慣。
穿越到遊戲以後，莉莉絲得到了這個角色的所有信息和記憶。
所以她記得，在莉莉絲小時候，吃飯幾乎是唯一能見到自己父親的方式。
不過用餐時，阿博特公爵總是表情嚴肅，一言不發。
整個餐廳，寂靜無聲。
小小的莉莉絲有時候想要和父親說些什麼，但是一對上父親冰冷的視線，交流的慾望就因為恐懼而消失了。
也許他討厭我--小莉莉絲在記憶里這麼告訴自己。
不然他為什麼對我不理不睬？
為什麼他不關心我，也不朝我笑？
他不來見我，也不和我說話。
當我生病時，他也不曾來看我。
他真的愛我嗎？
餐桌下，小莉莉絲捏緊了自己的裙子，討好地說，“父親，今天我……”
“莉莉絲，閉上嘴，好好吃飯！”阿博特公爵橫了她一眼，“難道你連最基礎的餐桌禮儀都沒學會嗎？”
他嚴厲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裏響起，和他的眼神一起，帶來了大山壓下一樣的感覺。
“是、是的！”莉莉絲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對不起，父親！”
餐廳又回歸那令人窒息的寂靜。
因為過於委屈，過於恐懼，莉莉絲的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層霧，這讓她幾乎看不清餐具。
“叮”湯匙與盤子碰撞，發出了過於清脆的聲音。
莉莉絲的臉變得慘白。
“莉莉絲。”阿博特公爵站在了莉莉絲面前，他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的女兒，“在你學會餐禮儀之前，不許吃任何東西！”
……
餐廳里，莉莉絲小口小口地喝着湯。
正是因為有這些記憶，所以莉莉絲在遊戲一開始，就自然而然地熟悉了貴族間那些複雜的禮儀。
不過，那些禮儀似乎並不是一成不變的。
它們的標準隨時在變化。
“鐺”阿博特公爵將手中的叉子放在盤子上，問：“莉莉絲，聽說你今天提前離開了聚會？”
你看，有決斷權的人就不需要嚴絲合縫地遵守禮儀。
“是的，父親，”莉莉絲說，“溫蒂在房間裏放了太多花，那香味令人十分難熬。”
“羅吉爾侯爵有個膚淺的女兒。”阿博特公爵道，“不過，你也不能太疏遠這些貴族小姐，以後她們都會成為貴族夫人。而你，會當上王子妃，成為未來的王后，和貴婦們籠絡感情是你的職責。”
“好的，父親。”莉莉絲恭順地說，“我知道。”
阿博特公爵看了一會兒莉莉絲，忽然道：“莉莉絲，你最近是不是有些變了。”
莉莉絲笑道：“是么？”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阿博特公爵摸着下巴，“嗯……”
你怎麼可能想得到呢，你從未關心過我，甚至連我的生日是哪天，連我的年紀都不曾記得。
莉莉絲說：“大概是中央公園事件之後吧。”
“對。”阿博特公爵說，“那次你入宮，和國王說的話，真讓我意外。”
“因為羅納德王子在中央公園裏遇到了那個女人。”莉莉絲說出原本就想好的理由，“如果我不改變的話，羅納德王子就會被那個女人拐走吧。”
阿博特公爵點頭：“原來如此，是為了羅納德王子。”
“是的，父親，我要保住我的位置。”
可笑的是，這個令莉莉絲自己都看不上的理由，卻可以輕易說服任何人。
“哈哈哈哈。”阿博特公爵說，“上次舞會我被你的發言嚇了一跳，卻沒想到最後事態竟然按照你的預想完美地進行了，莉莉絲，你真是太聰明了，不愧是我的女兒。”
“過獎了，父親。”
“但是，莉莉絲。”阿博特公爵忽然轉了話題，“你現在顯得有些太過於聰明了。”
“……”莉莉絲看向自己的父親：“我不太懂您的意思，父親。”
“現在羅納德王子和康拉德國王還沒有發現你的計劃，他們被你的演技所折服，但是你必須適可而止。”阿博特公爵眯起了眼睛，“如果你表現得太過聰明，會讓男人倒胃口。”
“難道國家不需要一個聰明的王后？”
“太過強勢，太過聰明的女人只會讓男人望而卻步，莉莉絲，”阿博特公爵笑道，“善良、柔弱和愚蠢才是女人的財富。”
餐桌下的手捏緊了自己的裙子，莉莉絲問：“我不太清楚，真是這樣么，父親？”
“當然。”阿博特公爵說，“所以，弓箭和劍術你適可而止吧，我雖然答應你讓你學習那個，但是比起這些東西，你不是有更應該拉近關係的人嗎？畢竟我為你請來了安東尼奧騎士長。”
“他是個好老師。”
“同時他也管理王宮的安全，如果你和他打好關係，就可以輕而易舉從他那裏得知那個女人和王子的情報。”阿博特公爵笑道，“你不需要表現得太過強勢，也不用真心練習劍術和弓箭，你是個美人，你只需要展現你的柔弱無助，安東尼奧就會拜倒在你的腳下，當然，要記得把你的聰明藏起來。”
莉莉絲感覺自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維持臉上的笑容。
阿博特公爵離開餐廳的時候，拍了拍莉莉絲的肩膀：“不過你做得很好，舞會時，他甚至想請你跳舞。”
莉莉絲的笑容在阿博特公爵離開的時候完全消失，她猛地伸出手，將桌上的碟子揮到了地上。
那些華美的餐具摔得粉碎。
莉莉絲扶着桌子喘息。
如果她的劍在手邊，她應該會拔出它，砍爛面前的餐桌。
她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她也知道自己的目的。
但是這個過程太難熬了。
“小姐，出什麼事了嗎？”
聽到聲音的女僕急匆匆地跑來，看見餐廳的情景以後，愣住了。
扶着餐桌的莉莉絲轉過頭，那個眼神讓女僕打了個冷戰。
但是莉莉絲很快站直了，笑了起來：“我站起來的時候，有點頭暈，不小心打碎了碟子，你收拾一下吧……多琳呢？”
女僕道：“她、她可能在自己的房間吧。”
“好的。”
莉莉絲在女僕疑慮的眼神下走出了餐廳，走向多琳的宿舍。
作為莉莉絲的貼身女僕，多琳有一個單獨的小房間，而且那個房間就在莉莉絲卧室附近。
“多……”莉莉絲正要敲門，忽然聽見房間裏面傳來多琳的聲音。
“你真的沒有看見那個胸針嗎？”
約克的聲音：“當然了，我從來沒看見什麼銀胸針。”
“可是，那天從舞會回來，只有我們兩個在這個屋子裏。”
約克提高了聲音：“難道你是懷疑我嗎？”
“不是的。”多琳的聲音帶了哭腔，“只是，從那天以後，我就再也沒有看見過那個銀胸針了，我只是想……如果你看見了。”
“肯定你自己隨手扔到什麼地方去了，畢竟你每天都在到處跑。”
“怎麼可能，那可是小姐送我的胸針，從舞會回來的時候還在，第二天就不見了，我發現胸針不見了以後，找了好多地方。”
“那誰知道呢，你總是粗心大意的。”
“……約克，你買了新帽子嗎？”
“怎麼，這是我自己的錢買的帽子！”約克大叫了起來，“你什麼意思？還說不懷疑我？要我把心拋出來給你看看嗎？我對你那麼好，你竟然不信任我？我那麼愛你，你就這樣揣測我？你覺得我是這種小人嗎？”
“不不不，”多琳哭了起來，“我不只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嘖，就一個胸針而已，至於嗎，你是小姐的貼身侍女，她那麼有錢，難道給你一個胸針還要要回去？”
“不是的，那個胸針小姐已經送給我了。”
“那不就行了嗎？”
“可是……”多琳抽泣道，“那是小姐送給我的東西，我不想把它弄丟……”
“哎呀，哭什麼，”約克說，“既然她沒有要回去，那就沒關係，下次你再讓她送你點別的東西不就行了。”
“那怎麼行……”
“有什麼不行的……好了好了，別哭了，我又不是故意凶你，還不是因為你不信任我嗎。”
“我沒有，我只是想問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你愛我，寶貝，來，讓我看看，你漂亮的臉都哭花了。”
……
莉莉絲轉過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保養自己的劍，比如給赫卡特回信。
今天真是太漫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