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皇帝賜婚
前堂賓客不過十幾人,這都是葉關與同僚們再三強調的結果,不過各種賀禮總是難免的,從半晌開始,老管家葉尋就收禮收得不亦樂乎,各個府的家丁來來往往,讓平日有些冷清的葉府一下熱鬧起來。
葉翊在自己卧房內,獃獃地盯着銅鏡中的翩翩少年,任由他的娘親安柔雪為他裝扮。一身的穿着都是安柔雪早已選好的,就連裝扮她都把丫鬟們差遣開來,全由安柔雪自己替兒子打扮。
葉翊看着鏡中的自己,不覺淚水盈眶,不斷地默念道:你是大人了,以後你就是葉家的大人了……
安柔雪手中盤起葉翊的頭髮,梳起了髮髻,從一個朱漆匣子中鄭重地拿出一支翠玉簪子,這簪子樣式簡樸無奇,只在末梢有幾縷流雲紋刻。
簪子慢慢插好,安柔雪雙手托着葉翊的肩膀,有些感觸道:「這簪子啊,是你爺爺給的,葉家的男子成年禮上都要戴的,他說上一次拿出來的時候還是你父親冠禮的時候呢!」
說著,安柔雪又輕笑了一聲,但是眼裏卻溢出了眼淚。葉翊握着母親的手,不知該說什麼,只輕聲道:「母親。」
安柔雪撫着葉翊的臉龐,欣慰地笑了,道「翊兒,你長大了,母親高興。」
「母親,我們走吧。」
安柔雪點點頭,拉着葉翊走出房間。
冠禮是在葉家的祠堂進行的,安柔雪與葉翊走到祠堂外,安柔雪笑笑,示意葉翊進去。
葉翊跨過了重重台階,走進了常年陰暗的祠堂。眼睛稍適應了這裏的黑暗,他才看到,在祠堂的最裏面,整齊地錯位而立着一排排的靈位,一個挨一個的葉字讓葉翊心裏有點發酸,靈位在燭火的光芒中,顯得神秘而又遙遠。
葉關和葉鼎已經在等着了,旁邊還站着葉尋。
他們轉過身來看了一眼葉翊,葉關的臉上似乎有些東西在反光。
「跪。」葉尋蒼老而悠長的聲音響起,但隨即又在沉悶的祠堂里撞了壁。
儀式進行了將近半個時辰,禮畢之後只見葉關一言不發,只領着父子二人走到了演武場。
葉關將身旁的一個披着黑布的架子掀開,上面赫然插着一支鋒芒逼人的銀色長槍。
「翊兒,接槍!」葉關單手拎起長槍,拋向葉翊。
葉翊精神一振,伸展單臂接了過來。一入手,葉翊就感覺這長槍重量正合適,興奮之餘舞了幾下。
葉鼎半開玩笑道:「父親,你這可就偏心了,軍械司打造的銀槍都送了孫兒,兒子從軍那會怎麼沒見你送過?」
葉關瞅了葉鼎一眼,笑罵:「你小子如今自己差遣魏老頭他難道還敢拒絕你嗎?再說你從軍那會哪有軍械司?」
葉鼎不以為然,朝着葉翊道:「還是當爹好,說什麼都有理。」
葉翊一陣無語,這倆父子鬥嘴的時間好像比商量正經事的時間都多。
話落,二人突然都不再說話,空氣一下安靜下來,他們的眼神都安靜地落在了葉翊身上。
葉翊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今天三世同堂的氣氛似乎很詭異,就算是鬥嘴也不像平時一樣隨意,他們更像是在遮掩什麼。
最終還是葉關先開了口。
「翊兒,你長大了。」
葉關說話的時候點着頭,眼裏滿是慈愛,幾根白髮從梳理整齊的頭髮里冒了出來,在風中搖擺。
葉翊知道他的話沒有說完,收起長槍,等着下文。
「陛下賜婚了。」
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如晴天霹靂一般劈在了葉翊的心頭,他一直沒有想過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也沒想到皇爺爺會如此決絕,將他當做了政治聯姻的犧牲品。
葉鼎看著兒子皺眉的表情,儘管心疼,但他也無可奈何,事先皇帝沒有透露出一點風聲,直接給葉關下了聖旨,致使葉家沒有一點迴旋的餘地。
葉鼎兩步走到葉翊跟前,將葉翊緊緊摟在懷裏,重重地在葉翊的耳邊說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天子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更何況咱們家呢?翊兒,父親知道你委屈,想哭就哭出來吧。」
葉翊閉上了眼,沉默良久,一字一句道:「父親,我從今以後就是大人了,我不會再哭了。」
葉鼎鬆開了葉翊,眉頭反而皺得更緊了。
葉翊掀了衣袍,跪在了葉關和葉鼎面前,抬頭懇求道:「爺爺,父親,讓我去邊關吧。」
「這是你深思熟慮的結果,還是為了逃避賜婚?」葉關鄭重地問道。
皇帝賜婚事關重大,即使是如日中天的葉家,如果對皇帝的旨意稍有拂逆,也可能引來禍端。
「這件事孫兒已經想了很久,我也該為葉家做點什麼了。」葉翊低下頭,頓了頓,「這件事事關重大,我不會拿葉家的未來賭氣,需要完婚的時候,我會回來的。」
葉翊的語氣冷靜得可怕,葉關和葉鼎一時間面面相覷,竟搞不清楚這個平時讓他們疼愛的小子,現在心裏想的是什麼。
沉默許久,葉關嘆口氣,「罷了,由你去吧!」
葉關轉身向著前堂去了,背影有些蒼涼。
葉鼎扶起葉翊,道:「可還記得你十二歲那年的夙願?」
「孩兒從未忘記。我不痴迷武功,是因為我的武功再好,殺的敵人終究有限,要想建功立業,孩兒就要學破萬人之法。」
「父親知道你的心思,但又讓你拜夜痕為師,讓他教你武功,是為了讓你有自保之力。」
葉鼎頓一頓,斷葉家香火之類的話還是沒有說出來。
「父親,我懂。」葉翊無比認真地看着葉鼎。
雲嵐城西北,在一座寸草不生的山脈中,隱藏着一個小村落,村中寥寥幾十戶人家,卻能夠長久地生活在這裏,不受世俗所擾,於是這裏叫做忘憂谷。
在村落的東邊,有一處山溪,從山石縫裏沖開了一條狹窄水道,這在平時是人們的水源,現在卻是孩子們的嬉戲之地,此時正值初春,萬物生長,草地翠綠,孩子們開心地放飛了幾隻風箏。
在這一小方土地,山溪往西,與凡世沒有任何區別,一片花紅柳綠的景象;溪水之東,卻是寸草不生,依稀遠眺,看不到任何有活物的跡象,儼然是一片寂滅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