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遲非晚先是一怔,
下意識的想法就是自己還沒睡醒,可身體卻已經猛地坐了起來。
她就這樣獃獃的望着他,雙目毫無神采,
有的,只有無限的空洞,好像靈魂被掏空了一樣,
嘴唇下意識的動了動,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這些天,她從未仔細的看過祁修遠,
這會兒才注意到,男人好像是瘦了,人也憔悴的不成樣子,
她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該說些什麼,或者心裏該有什麼樣的想法,
亦或是,她該如何面對,這個她深愛,卻無法繼續深愛的人。
遲非晚的手緩緩的伸向了男人的手臂,
被鮮血染紅的襯衫,那冰涼的觸感,讓她覺得心臟發緊的疼,
“阿遠……你受傷了?叫季醫生來處理一下吧。”
男人垂着的頭緩緩抬起,惶恐不安的看着她,
勉強的勾了勾嘴角,一把扯亂自己的領帶,又快速的把襯衫脫掉,
手臂上觸目驚心的兩條刀傷,還在泊泊的湧出鮮血,傷口處泛着白的組織,看的人心慌。
“晚晚,我受傷了,我還沒有好,他們還會傷害我的,你別離開我。”
男人固執的抬起手臂,極力的向她展示自己的傷口,
用着近乎懇求的目光和語氣,希望能求得一絲絲垂憐。仟韆仦哾
“先把傷口處理一下,還在流血。”
遲非晚拉着男人的手腕,朝着診療室走去。
身後的男人出奇的順從,這些天他沒有一分鐘不想見到遲非晚,
可是他不敢,他的晚晚不想見他,
他不敢,更是因為,如果見到了,他的晚晚就要離開他,就會說出離開他的話。
天知道他為什麼就在這一刻忍受不住,說什麼都要見到她。
遲非晚拉過椅子,男人乖巧的坐了上去,
看着她一樣一樣的擺放着各種工具,止血鉗,剪刀,紗布,消毒藥水。
“既然你不找季禮,我就先處理一下吧。”
遲非晚一邊說著,一邊給手裏的工具消毒。
她剛一轉身,不知道什麼時候,男人手裏突然就出現了一把剪刀。
都沒等她反應過來,那把剪刀就猛地刺向了他的手臂,
鮮血幾乎是瞬間湧出,順着胳膊流到地板上,
“祁修遠!你到底想怎麼樣啊!”
遲非晚趕緊奪走他手裏的剪刀,慌亂的拿着紗布一把按了上去。
男人似是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一般,他瞳孔微沉,晦澀不明,
低沉黯啞的聲音,似乎是禁錮着的一頭凶獸,
全然不顧及還在流血的傷口,而是一把抓在了遲非晚的手腕上,
“還會,心疼我嗎?”
女人怔怔的看着他,
是啊,還會心疼,疼的幾乎快要停止呼吸了,
疼到,如果他能不傷害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可她卻不知道現在的自己,究竟能說些什麼,
說她從未怪過祁修遠嗎,說她從始至終恨的人都是她自己嗎。
說這些無濟於事的話,又有什麼意義。
男人黑眸中的光逐漸暗淡,喉結微動,
宛若深潭般的眸底劃過一絲波瀾,他扯了扯嘴角,聲音冷淡,
眼中卻寫滿了偏執到瘋狂和絕望的愛意,
“你會心疼的……”
話音未落,他又抓起了一旁的止血鉗,
虧得遲非晚眼疾手快,一把抓在他的手腕上,奪下了止血鉗,
順便把所有金屬工具都拿到了男人觸碰不到的範圍。
“你瘋了嗎?你到底要怎麼樣?”
她的全身都在輕微的顫抖,淚水也無聲的奪眶而出,
無奈和心疼已經讓她近乎崩潰,可男人卻還在步步緊逼,
她感覺整個人都被禁錮起來了,像是渾身纏滿了引線,稍微一動,立即就會粉身碎骨。
“我可能是瘋了。”
男人沉聲開口,聲音低低的,討好般的去拉女人的衣角,
“晚晚,不可以離開我,沒有你,我會活不下去的,你看啊,我的病還沒有好,
如果你離開,我就會一直傷害自己,直到死……”
遲非晚手上不停的開始消毒傷口,上藥、包紮、
眼前模糊了一大片,她一次次的抬手擦去,
但是作用不太大,最後也就只能這樣,任憑淚水肆意的流。
並非她固執的不願意溝通,而是她無法說出自己內心的混亂程度,
她一方面心疼男人這深沉又偏執到幾乎當她是生命的愛意,
另一方面,又無法原諒,是自己害的母親被壞人報復殺害,
所以,她能做的,只有無言,只有什麼都不說。
重新拿了一件白襯衫給祁修遠換上,她才再次回到客廳,重新窩進了沙發里。
男人沒再說什麼,只默默在她的身邊坐下,
就這樣默默的看着她,就算是不說話,就算是得不到任何回答,
總歸要比見不到人來的好。
許是長久的疲憊,遲非晚困的睜不開眼,
迷迷糊糊中,她能感覺到,男人壓制着的低低的啜泣聲。
他做錯了什麼,他不過是一個受害者,
他也是一個小朋友,又如何會知道未來發生的事情,
如果一早便能知道結果是這樣的,
他寧願死在那個深不見底的地窖里,也不願意被救,
更不願意,遲非晚原本美好的人生,因為他毀於一旦。
祁修遠抬手輕輕地撫摸着女人的長發,猩紅的眸底是極盡瘋狂的邪獰,
“晚晚,是你闖入我的人生的,現在,又讓我怎麼捨得放開手,就讓我們,這樣糾纏一輩子吧。”
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翌日清晨,遲非晚醒來時才發現自己是躺在床上的,
而身邊依舊是沒有人,她平靜的下了床,裹了裹睡袍,
推開卧室門,一切又變得如往常,客廳里熱氣騰騰的早餐依舊擺在餐桌上,
昨晚地面上的血液連帶着祁修遠存在過的影子,這會兒也都全部消失,
感覺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場夢,
不,好像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而自己,便是那個不願意從夢中醒來的人。
她一步步朝着樓下走,直到走到大門口,
看着她的人一如往常站在那裏,她輕笑一聲,
即便是再怎麼欺騙自己,終究還是要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