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侯棄嬰
卷首語
天降五侯,佑護吾土。
大統山河,昇平歌舞。
功過轉損,命之劫數。
東伐西戰,此喜彼怒。
義道稱憫,落鷹不戮。
龍起四野,一俱耽霧。
感同異象,化外奇書。
奇哉憐哉,放舟覽渚!
第1章五侯棄嬰
「下一個!」隨着一聲威嚴的號令,又一個孩子被帶了上來。這孩子生得眉清目秀,煞是可愛,一雙眼睛轉來轉去地盯着三顆散着朦朦光亮、紅青黃依次排列的金屬球。想來他已經看到諸多同伴去摸試過這個東西,對此充滿了莫名的好奇與期待。
「大長老,最後一個了!」兩個鄉勇模樣的人對着一位鶴髮童顏的老人,畢恭畢敬地說道。
「好,下去吧!」這個叫做大長老的人,側轉一下身子,張開手中的一份名單,對着小孩問:「你叫什麼名字?」
「范泊銳。」
大長老邊在絹紙上留痕,邊說道:「用手摸那個紅球!」
一雙胖乎乎的小手緊緊地貼着紅球,一股溫潤的感覺傳來,孩子倍加興奮,目不轉睛地盯着,旋即,紅球亮度驟然增加,不斷攀升,最後幾成了紫色方才穩定。旁邊相連的黑幕上,閃出幾個金字,力潛性上等。
長老微微頷首,示意摸下一個球。
青球:敏潛性上等。
「黃球!」
長老微微閉目,似乎一樁重任已經接近尾聲。
這時,周圍一陣嘈雜的議論聲雀起。
「怎麼會是未知?」
「天才,還是蠢才?」
「這可真空前,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見。」
「以前也沒聽說過!」一個儒雅的男子接聲道。
「秦長老,這個未知是否就算是通過呢?」一個青衫男子朗聲問道,面色透着焦急不安。他旁邊的一個女子,更是顫慄不停,緊緊地拽着男子的衣衫,嘴中絮絮低語,「算通過,算通過……」
原來,那個長老單姓秦字,他張開雙目,看清眼前的一幕,不禁愕然,他已經80多歲了,主持這一入籍儀式也10年了,加之此前以普通長老身份參與長老會事務也不下20年,30年來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等事情。但見,那個黃球旁邊的黑幕上,赫然寫着「道潛性未知」。
大長老低喝一聲:「肅靜!」雙目射出精光,一雙眼睛看起來就像深邃無邊的岩洞,空若無物,卻又透着陰森恐怖,讓人不寒而慄。四周靜下來,大長老定睛看着黑幕,不由翻江倒海,心中暗道:「列祖列宗,這種事怎麼能讓我趕上,究竟如何是好?這個未知,到底是好到極點,還是壞到極點?留,還是棄?」那三色金屬球乃是五侯村開村長老覓得,據說是得道高人以大法力加持,測人未來的成長性,從未有過誤差,端的了得。沉吟良久,大長老把手搭在泊銳的手腕處,眉頭一皺,暗道:畸穴斷絡,怎麼會是這樣?.五
長嘆一聲,一揮手,「棄!」兩個鄉勇上前來,架住范泊銳,就向百米外的一處山崖拖去。小泊銳見此,不由回頭看向父母,淚流滿面,「媽媽,媽媽!」而那個女子發瘋地沖向前,喊着:「兒子,不要棄我兒子!」大長老面色如水:「良慕,管好你的妻子!」那位青衫男子,原來叫范良慕,這時的他也有幾分慍色,上前說道:「大長老,未知不能等同於下等啊,為何要棄?」大長老面如死水,指向范良慕:「大長老有權決定大事,忤逆抗上,小心村規伺候!」良慕看着陰沉的大長老,無奈地搖搖頭,跑上前,扯住自己的妻子,道:「祖訓不可違啊,妻,我們還是回家吧!」
時至傍晚,一抹猩紅的晚霞橫在遠山與蒼天交匯處,迂迴小徑旁邊聳立的喬木,灑落下斑駁的碎影,幾聲鴉啼,連着孩子與女人的哭喊聲,一併湮沒在這個叫做棄嬰谷的氤氳霞霧中。
這個大陸名為道元,道元大陸乃是一片廣袤的大陸,東西長約百多萬公里,南北跨度幾十萬公里,更奇怪的是,這片大陸連為一體,四周是無邊無際的海洋,遍撒星羅棋佈的島嶼。道元大陸曾經國家林立,大大小小逾千國,種族、國家戰亂不歇,民不聊生,餓殍千里,路有白骨。道元歷223年,亂世出英雄,一喚呂封的人橫空出世,學得一身武藝后,少年狂傲,18歲那年,挑戰一成名多年的前輩,被打得斷筋折骨,知山外有山,遂入道元大***大名山之一的武雲山閉關二十載,據傳得仙人指點,武功道術造化絕頂,出關后,率領一支呂家軍縱橫捭闔,不出十五載,幾乎蕩平整個道元大陸,於道元歷276年1月1日,黃袍加身,建立閭帝國,自號閭元大帝,在位不足十載,將諾大個閭帝國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忽一日,大帝下詔讓位太子。多年來,關於大帝去向有無數個版本,有說閉關苦修參禪悟道去了,有說道參莫化,早已飛升仙界,也有說大帝改換容顏,縱情山水,享受生活去了。總之,大帝不知所蹤。傳到這一帝,已經是十五世,號禧帝,今年是道元歷541年,閭禧帝七年。
這個村,叫做五侯村,大約千戶人家,位於道元大陸的東北方向,村三面環山,群山連綿起伏,不知有幾百里,山如果能跨過去,就是廣闊無垠的海洋;一面臨水,水面不寬,有千米左右,但水流湍急。整個地形,抱山環水,氣勢磅礴,如果從軍事角度講,易守難攻。
整個村莊分成東村、中村、西村三個主要聚居區,姓氏以范、秦、奚、宋、黃五大姓為主,且據說這五大姓就是五侯村的土著居民,其他姓氏不多,都是後來陸續進入的。五侯村設有長老會,五大姓各選出一名德高望重人士擔任長老,五位長老中再設權力最大的大長老,長老會上,大長老享有三票投票權,其他長老每人一票,可以說,只要有一人與大長老意見相同,就會無可非議地通過,除非其他四人一致反對。鑒於大長老職位顯赫,為顯示公平,其職位由五大姓輪流執政,每姓十二年,一甲子后再行循環。今年正是秦姓執掌大長老一位,全名秦思勉,在位十年整。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留下的規矩,百多年來,五侯村寬進嚴出,換句話說,進了五侯村大部分人就要終老五侯村。設於中村的五侯宗祠,在進門的擋風牆上,留有一祖訓,歲月留痕,字體雖然稜角已失,但字跡尚能完整辨認:天降五侯,佑護吾土。非具優秀之潛質,不堪留世。全五侯生民,生至四歲,為暫寄民,五歲舉行入籍式,力、智、道三測試,自分超、上、中、下四等,如一項為下等,自當拋入棄嬰谷;如三項皆為中等,同上;若一項為超等,其餘不計,必留。凡我五侯村民,皆當恪守,如有違背,可共誅之。
當然,各項合格者除了獲得公認的五侯村村民資格之外,也依據測試成績,分入武堂、儒堂、道堂培養,十六歲成人禮后,綜合個人修為再行擢用。後來,應五侯村之申請,陸續有官府送來寄民,第一代赦免,第二代起,亦參加五侯入籍儀式,一如土著,不得例外。
所謂能出村者,除了本人向長老會提出申請外,皆需過三關,即戰勝武堂、儒堂、道堂選派的各三名優秀選手,過關即可外出週遊世界。據記載,五侯村建村五百多年來,能外出的不足五名,可謂百里挑一,鳳毛麟角。
另外,五侯村得閭帝國特許,高度自治,全權由長老會負責,一切帝國義務盡免,當然,唯一一個要求就是五侯宗祠不能有任何人為毀壞,否則,帝國必將嚴加治罪。如此以來,幾百年來,五侯村儼然一個世外桃源,一應生活條件,除自力更生外,還可向朝廷提出供給要求,歷任帝王,無不有求必應。如,那些所謂新寄民,無非是五侯村為了一些臟、累、差的勞力工種,而向朝廷提出的派民請求。能外出的五侯村民,無不受到朝廷的重用,其中,四位許為國師,最近出去這位還是由於個人強烈申請,做了威武大將軍,巡視海防。
月上中天,在靠近棄嬰谷千米左右的一所草房內,燭光若隱若現,啜泣聲斷斷續續地傳來。此處,就是棄嬰范泊銳的家。范母一路泣歸,回家不食不飲,兀自哭個不停。范良慕儘管亦是心如刀絞,但還是掩住心緒,不停地規勸妻子。
「祖訓不可違啊,那秦長老恪守本職,口碑甚佳,我兒一項未知,秦長老依權定生死,實在不能明裡記恨啊!可惜,如果是范姓為大長老,想我兒定能留命,唉!」
「人死不能復生,阿梅,還是節哀吧!」
「阿梅,我們人生道路還長,以後還可以再要一個小孩啊?」
阿梅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我們四十得子,泊銳出生時,我險些難產而死,以後還能再生嗎?」說罷,哭聲頓起,比之此前,更加悲切。
范良慕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暗罵自己笨的同時,忽而計上心來,「阿梅,還記得滿月之時的事情嗎?臨近村落的奚爻大哥曾說過,我兒福緣深厚,前途不可限量。即使拋落懸崖,也不見得就是死路一條啊?那棄嬰谷深不可測,終日霧靄沉沉,說不得下面別有洞天,只不過我等不能一探究竟罷了。自今日起,我自當苦修本領,終有一日會救兒出來!」阿梅雖然半信半疑,但是對這個終身依靠的男子還是十分信重,因為自結識以來,他還未食過一言。
阿梅慢慢地止了哭泣,長嘆一聲,「希望我兒福大命大,不要就此夭折!」
良慕見妻子有所好轉,遂說:「我們偏安五侯,但最近幾年,來的新寄民都說道元大陸異象迭生,民亂紛起,小戰不斷,一場風雨欲來的架勢,看來盛世不再了,只怕到時五侯也不能倖免。我們還是早早籌劃,免得受亂世之累。」
再說那秦長老,回去召開長老會商議片刻,即心緒不定,宣佈散會,早早回家。夜半,屋外夜梟肆鳴,秦長老睡意頓無,披衣而起,逕自走到棄嬰谷邊上,但見黑黢黢的谷底,彷彿一張怪獸的大口,吞噬着世間萬物。秦長老拾起一塊石頭,拋入谷中,半晌不見迴音,秦長老一聲輕嘆:「泊銳,在天之靈請原諒我的抉擇!」
話說那范泊銳,作為此次入籍儀式唯一一個不合格者,不幸被墜下懸崖后,不片刻早已昏厥過去。弱小的身軀一路穿過雲霧,徑直墜向谷底。如果可以剖面來看,那雲霧層距離地面約百米,厚約400米,其下距谷底高度不等,從千米多到五六百米不等。那谷底寬窄不一,寬處千餘米,窄處不足百米,倒也自成世界,峰谷丘壑,流水飛瀑,花草樹木,蜂蝶魚蟲,雖然不是十分昌盛,倒也隨處可見。
靠近五侯村墜崖處的地面,一堆堆白骨,散發著恐怖與無奈。對面的側壁上,有一超大洞穴,洞中不斷有氣霧噴射而出。這時,一披覆閃光鱗甲的三角形肉體,左右搖晃而出,卻是一頭長舌蟒,頭部足有半匹馬大小,那巨嘴一張一翕,一片長約五米的肉舌翻來捲去,好不嚇人。恰逢小泊銳墜崖,長舌蟒以為送到嘴邊的美味,巨舌一卷,就把小泊銳拉卷過來。那巨蟒見是一娃娃,未加遲疑,就要送入口中,大快朵頤,哪曾想,舌頭快到嘴邊的時候,一陣紅光刺目,那蟒也非凡類,修行幾百載,距離成人形也已不遠,連忙把娃娃放到地面上,定睛一看,那光來自娃娃的胸墜,其實這個胸墜看起來也非常普通,狀如一柄小小的斧頭,貌似紅金材質,細看斧柄上刻有若干花紋。那胸墜原本藏在泊銳的外衣下,墜落過程以及巨蟒的拉卷使得胸墜外露出來。巨蟒又一探頭,瞧見娃娃足底隱隱有七星閃耀,嚇得頓時縮頭回來,再細細看看胸墜,若有所思。不一刻,巨蟒凝出一顆珍珠般大小的蟒靈丹來,送入娃娃口中。那蟒靈丹乃巨蟒修行到一定階段,合體內靈氣,以五行法訣凝成固體,有固本培元的強大功效,在體內不是一下子化開,而是遇體溫化為氣體,潤內腑,順百脈,增體元,暫時不能發揮功效的,就蟄居于丹田之中,一遇合適機會,就會復又衝出。這顆丹,少說也抵上一個普通人十載修為的功力,那泊銳即使一年不吃不喝,也不會有生命之虞了。
巨蟒見小泊銳面色漸漸紅潤,生命跡象穩定了,略為寬慰的晃晃巨頭,游出了洞穴,穿林越嶺,沒出十分鐘,又回來了。原來,它想給小泊銳找個安身之所,出去一看,各有不妥,轉身就回來了。這時,巨蟒雙眼發綠光,合為一柱狀光束,照射在洞深處一古樸圖案上,三分鐘不到,圖案漸漸轉換,最後竟有一人影模糊地出現在洞壁上,聲音隱隱傳來,「何事這般聲張?」那蟒不能言,一呼氣,幾行上古篆字躍然而上。那人看罷,也不多言,一張手,小泊銳已經穿牆而去,只留下巨蟒蜷在穴內,一動不動地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