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一枕黃粱炊未熟
「奴婢拜見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李雲娘恭謹有加地跪在太後娘娘面前。
「平身吧!嗯,李雲娘,你……進養心殿來……有何干公?」太后看着貌若天仙的李雲娘疑心頓起。
李雲娘正不知如何回應,皇帝開口了:「朕今天偶染微恙,特宣李雲娘進殿為朕把脈診病。」
「哦,是嗎?那,太醫院那麼多御醫都不中用了?」太后顯然話裏有話,又看到整個養心殿裏的宮女太監全不見了蹤影,心下瞭然。
想當然的就認為,剛才這養心殿內肯定發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皇帝解釋道:「那些庸醫,朕一見就心煩。前次母后鳳體欠安,一群太醫都束手無策,是李雲娘施治得當,才讓母後轉危為安。」
太后話跟話起:「是啊,李雲娘治好了哀家的病,大功一件,皇帝準備給她什麼賞賜呢?」
李雲娘誠懇地說:「太後娘娘洪福齊天,奴婢只是做了該做的事,豈敢貪功?」
皇帝說:「朕今天賜予李雲娘「內宮女醫官」的名號,專司朕,母后和眾嬪妃葯療,食療事宜,也算是對她的獎賞吧!」
見太后臉上陰睛不定,皇帝對李雲娘說:「好了,李雲娘,你給朕病也看了方子也開了,等會兒朕會讓三德子去太醫院替朕抓藥,沒事你先出去吧!」
「尊旨!」李雲娘重新跪下叩了頭,站起,款款而出。
皇帝望着李雲娘的背影飄然而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種被人攪了好事,未盡興未過癮的遺憾與惆悵。
太后見皇帝神魂顛倒的樣子,便說:「皇帝啊!身為九五之尊,凡事都要循規蹈矩,三思而後行,若是隨心所欲,於國家社稷,黎民百姓都未必是幸事!」」
「母后教訓得極是,朕會有分寸的!」皇帝心中有些慍怒,表面上卻敷衍着唯唯諾諾。
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情來,那就是昨天在碧霞宮裏看到的那幾首艷詩,今天還沒向李雲娘問清楚呢!
怪只怪自己見了李雲娘,就***上頭了,倒把這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
想了想,心中便有了主意……
渾渾噩噩的又過了好多天,安然郡主再也沒有來過,皇帝那邊仍然不見動靜。
庄琪兒的年兄年弟──同科進士──十有八九都履新補缺去了。有的留京做了各尚書衙門的偏職,有的放外任做了知州縣丞之類──各得其所。
偏偏庄琪兒等啊等的,總是等不來讓他履職的旨意。
按理說,一個新科狀元,做個需要殺伐決斷,舉足輕重的朝中大員,或是四品以上主政一方的外任,確實是嫩了點。
就算能夠勝任,滿朝文武大臣也不服。
然而翰林院只是個舞文弄墨的清水衙門,做個「修撰」之職他庄琪兒應該綽綽有餘,勝任愉快。為什麼皇上就是不讓他履職呢?
退一步來說,讓他去邊、窮、遠、僻的地方做個小知州小縣官之類的小角色,也不至於心餘力絀吧!
靈兒見琪哥整天愁眉不展,坐在窗前看書,卻又心不在焉的頹廢模樣。便有意調動一下他的情緒:
「琪哥,靈兒聽那些下人侃八卦,說有好幾個州官縣官空缺呢!哥你這樣守株待兔,坐等天上掉餡餅,也不是辦法,要不要靈兒我給你支個招?」
庄琪兒冷笑:一個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的小娃兒,能有什麼好招,損招還差不多!
」莫不是皇上有意把琪哥你放外任吧!主動些,進宮去覲見皇上探探口風,或許還能……還能……」靈兒說著停住了,偷偷兒的觀察着琪哥的臉色。
庄琪兒默然無語,進宮去見皇上,他不是沒想過。但是,那裏是令他嚮往又讓他心碎的地方,如果一不小心碰到了那個人,該如何自處?
再者,皇上的心思,誰能猜得透?
萬一因此橫生枝節,自己倒霉無所謂,連累了ta,此心何安?
「琪哥你說是做京官好呢還是放外任好?」靈兒依舊絮絮叨叨。
「誰知道啊,我又沒做過。」
「依靈兒看來還是放外任的好,自由自在,在地方上可以耍耍威風,還能撈外快!」
庄琪兒苦笑,這小東西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世俗了?說他任事不懂,還真有些冤枉他。
「唉,要是靈兒我識字就好了,哥做個知縣知州什麼的,靈兒就在哥身邊做個小師爺,也威風一把。只可惜扁擔橫在地上靈兒也不知是個啥字……」
靈兒正不着邊際的胡侃着,突然門外有人尖聲叫道:「聖旨到──新科狀元庄諧接旨──」
庄琪兒一愣神的當兒,靈兒就跳了起來,興高采烈的說:「哥啊,聖旨來了!哥你就等着當大官吧!看來,靈兒我也該彈冠相慶了!當個堂倌,馬倌總該可以吧!」
宣旨官急步來到中堂,轉身站定,高聲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查新科狀元庄諧,本是鄉野一介童生,渠所竊取之秀才、舉人、狀元之稱謂名不副實,有違聖眷。即日起革除所有功名,遣返原藉,永不錄用,欽此!」
庄琪兒俯伏在地,頭腦里瞬間短路了,一片空白,甚至都不明白剛才宣旨官說了什麼,更不清楚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事情。
「庄諧還不叩謝聖恩?」宣旨官尖聲喝道。
庄琪兒這才如夢初醒,機械地叩頭如搗蒜:「謝主隆恩……
庄琪兒帶着靈兒,神情恍惚的走在車水馬龍的京城大街上,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毫不起眼。
庄琪兒還是原來本色:穿一襲青布長袍,戴頂方巾帽子,手執一把破扇,一副落泊書生模樣。
走着走着,靈兒忽然扯了扯庄琪兒的袖子:「哥,咱們到哪兒去啊?」
庄琪兒站住了,好像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一會兒才說:「你以為還有得選擇嗎?怎樣來還怎樣回去!」
「可是,咱們兩手空空,怎麼回去啊?難不成要一路沿門托缽?」
「沿門托缽效貧兒。」庄琪兒想起這句詩時,內心也是感慨萬千。
靈兒忽然又問道:「哥,這兒是不是吳市啊?」
庄琪兒沒好氣地說:「什麼吳市,這是華京城,哪來的吳市。」
靈兒故意的嘆了一口氣,欠揍的說:「唉,要是吳市就好了,去買來兩支洞簫,咱哥倆在這鬧市上使勁的吹,吹,吹……興許…………」
庄琪兒一怔,想了想,明白了。
隨即,靈兒頭上便吃了兩顆不輕不重的爆栗。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風涼話!」
靈兒跳了開去:「哥啊,你老人家就不能改一改愛打人的壞習慣嗎?靈兒哪敢笑話哥啊!靈兒是看到哥不高興,想活躍一下氣氛……」
靈兒說著,臉上寫滿了委屈,眼裏噙着淚。
當然,靈兒也知道:哥不是真的要打他,哥只是不開心而已。
靈兒今天簡直就是個話嘮,沒多久就忘記剛才挨打的事了:「哥啊,紫雲閣里那麼多金銀財寶,隨便拿點就夠咱哥倆一路上的吃用了,哥你是不是太傻了?不拿白不拿,人家王爺、郡主富貴滔天,還會在乎那點兒東西?」
幸好這回庄琪兒並沒有動氣,只是淡淡地說:「咱們剛到京城時不是還有點兒碎銀放在那叫什麼……哦,好象是悅來客棧吧!應該夠咱們回家的路費了。」
正說著,就見一隊騎士緩緩的從街那頭走來,為首的一個白衣少年,騎着一匹高頭大馬,正是陳保。
那馬踏着碎步而來,須臾便到了面前。
庄琪兒拉了拉靈兒,免得像剛到京城時那樣,擋住了人家的路,惹出一大堆麻煩事來。
沒想到兩人還沒轉身,陳保已經跳下馬,來到庄琪兒跟前作了個揖:「呵呵,這不是狀元郎庄老爺嗎?要到哪兒去?」
庄琪兒慌忙擺手:「世子爺莫亂講,在下已經不是什麼狀元了,正準備回鄉下去呢!」
陳保以研究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對方,說:「你的事我聽說了些,但並不是很明了。這樣吧,前面就是「醉仙居」酒樓,到那裏去敘敘舊如何?」
庄琪兒看陳保時,見他一臉的誠懇,完全沒有上次初見時的飛揚跋扈,眼高於頂的紈絝子弟模樣。
大概他老爹回來這段時間,也少不了修理他的緣故吧!庄琪兒想着也挺認真的說:「不了,在下一介草民,怎敢叨擾世子爺……」
陳保朝隨從們說了一聲:「醉仙居酒樓」,就一把扯住庄琪兒,不由分說,往前面酒樓走去,
難不成狀元老爺……哦不,莫不是庄公子小肚雞腸,還記着上次挨打的仇吧?俗話說不打不相識,我陳保既然結識了庄公子,就是有緣。
別看我現在是個世子,貴無常尊,賤不恆卑。說不定哪天我陳保混得比你現在的境況還慘呢!
這話,從一個從來不務正事,在京城裏橫行霸道,名聲在外的紈絝子弟嘴裏說出來,真的很難不讓人對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