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錦鯉文中的惡毒女配
十歲的少女皮膚白皙,一雙秋水瞳中滿含笑意,臉上的神情不似作假,端的是一派真誠。
“反正這個名額拿在我手裏也是個燙手的山芋,大家都想着法兒的想要白嫖,我看小叔你眉宇間一派正色,斷然不是大伯那樣不分是非曲折的人,不如這名額你就拿了去,怎麼樣?”
柳桑柔自認為自己看人還是很準的,眼前的男人臉還是之前的那張臉,但那一雙眼睛中透露出來的神色,卻早已和以往截然不同。
就像是歷經滄桑后終於沉澱了下來,多了種渾然天成的氣質。
柳桑柔是在高考恢復的那年穿越過來的,那段時間村裏的知青們高考的高考,回城的回城,好多人拋妻棄子,丟夫棄女,村子裏可是亂了好長一段時間。
那時這具身體的原身只有五歲,在沒有大人的看護下不小心落了水,被人救上來的時候身體就換了個主人。
柳桑柔是在原身死了以後才穿過來的,因此她並沒有原身的記憶,她身體好了以後所見到的就是一個成天只知道用酒精來麻痹自己,昏昏噩噩不知人生是幾何的小叔。
她和柳沉魚一般大的年紀,自己父母雙全,可對方卻被母親拋棄,有個爹還不如沒有,她真的很同情這個小姑娘。
因此也一直有些埋怨小叔,她有些不太理解,為什麼要為了一個拋棄他們的女人將自己折騰成那個樣子。
可漸漸又在村民的談話聲中,她了解到了小叔曾經的為人,一時間,心中又升起了無限的惆悵之感。
那樣一個積極向上,孝順父母,疼愛孩子,即便是放到現代社會也是一個十佳好男人的小叔,卻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心理受到的傷害比身體上的傷害難治千倍百倍,即便她是一個穿越人士,卻也沒有深度的了解過現代心理學,根本無法幫助到小叔,因此,她只能想方設法的給柳沉魚她們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可這個丫頭的性子實在是犟的很,最見不得別人對她的同情和施捨,五年的時間下來,柳桑柔非但沒有和柳沉魚變成好朋友,反而更像是水火不容的仇人。
提起這些年的過往,柳桑柔就忍不住想要抹一把辛酸淚,傲嬌的小孩可愛是可愛,可卻也太難相處了啊喂!
她本以為小叔一家子會一直這麼糊裏糊塗的過下去,可今天在山坡上發生的事情,卻又讓她改變了對小叔的看法。
而且剛才小叔冷着一張臉扔鐮刀的樣子實在是太帥了!
她老早就想把柳天明那個臭傻逼大伯狠狠揍一頓了,自己沒本事沒腦子,也不想着怎麼去改變生活,只知道埋怨這個,埋怨那個,嫉妒心還賊強。
偏生這人還和她家是親戚,她爸又是老好人一個永遠都不懂得拒絕,她真的都快憋屈死了。
忽然有人替她打了那個傻逼大伯的臉,柳桑柔那叫一個心情舒暢,心裏只有一個字——爽!
眼前男人維護女兒和母親的樣子,沉着臉威脅人的樣子,以及手中拿着鐮刀弔兒郎當轉着時的樣子,終於讓柳桑柔理解了村裡那些人提起小叔時語調中的惋惜和悵然。
她仰着頭直視着眼前的男人,恍惚間,彷彿通過那雙深邃的眼眸穿越了多年的光陰,看到了當年那個被無數女知青心之所向的青年。
然而,出乎柳桑柔意料的是,這個讓所有人都趨之若鶩的機械廠員工的工作名額,卻被時喻拒絕掉了。
男人一本正經的和她解釋,“你如果拿去賣,這個名額至少可以賣到三百塊錢,哪有白白送給我的道理。”
“不是吧?”柳桑柔震驚的瞪大了眼,“有便宜不佔是傻子,小叔,你該不會是好不容易清醒了一會兒后又變傻了吧?”
時喻無奈地笑出了聲,“你這丫頭。”
柳奶奶端了杯水給柳桑柔,“奶奶知道你是好心,但我們也不能占你這麼大的便宜,你還是拿去賣了吧,昂?”
柳桑柔的視線在母子二人身上掃過,發現他們確確實實是在替自己着想,她的心裏不由得一軟,“那我賣給你們不就行了。”
柳桑柔語調輕快,“之前答應賣給大伯的時候就說的是一百塊錢,小叔這裏也是一樣,給我一百塊錢就成。”
柳奶奶當然知道這是一個好工作,機械廠的正式工聽說一個月至少能有五十塊錢,只要時喻能拿到這份工作,他們目前家裏遇到的問題基本上一下子就能解除了。
但柳奶奶還是遲疑了起來,“我們沒錢買。”
“這有什麼的,就當我先借你們的唄!”柳桑柔毫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機械廠的工資可是很高的,小叔工作幾個月立馬就能把錢還上了,剩下的工資不還都是你們自己的。”
時喻原本是想要做些小生意來賺錢的,此時改革開放的政策已經下發下來,不少人都抓住了時機站在了改革開放的風口上。
但這個小村子太過於偏遠落後,人們的思想還沒那麼快轉變過來,個體戶在他們的眼中是地主階級,被抓了是要坐牢去的那種。
柳奶奶年紀大了,斷然是接受不了兒子去做個體戶的,時喻本來還在糾結到底要怎麼開口跟柳奶奶說才能徵得她的同意,讓她不要擔心,此時柳桑柔在這個機械廠的工作名額,倒是讓時喻有了其他的考慮。
對於柳奶奶,柳落雁和柳沉魚而言,比起冒着風險去賺取那些巨額的財富,讓她們擔驚受怕,寢食不安,她們更希望自己的兒子/父親能夠有一份安穩的工作,每天可以抽出一定的時間來陪陪她們,哪怕只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上一頓簡單的飯菜,那也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那成,”時喻點頭答應了下來,“我給你打個欠條,到時候發了工資就還給你。”
“不用不用,”柳桑柔連連擺手,“小叔的人品,我當然是信得過。”
但時喻卻還是堅持,連柳奶奶也在一旁勸,“還是打個借條吧,這樣大家都能安心不是?”
柳桑柔擰不過老人家,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小叔,機械廠下個月一號正式開始上班,過兩天我讓我爸來喊你一起去。”
時喻點頭,“多謝。”
柳桑柔呵呵一笑,“不客氣,我去看看二丫。”
——
“爸——我錯了,嗚嗚嗚……別打了……”
“我再也不敢了……”
竹條子重重的打在屁股上,一下又一下,柳二寶嚎的撕心裂肺,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會撅過去一樣。
因為柳沉魚崴了腳沒法動,柳落雁就趴在小窗上看着院子外面的動靜,回頭再給柳沉魚說出來。
柳落雁沒念過什麼書,講的故事乾巴巴的,柳沉魚並沒有從她的口中體會到父親究竟是有多麼的威武,一時之間還有些懷疑。
但柳二寶痛苦哀嚎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些,即便是隔着一整個院子和小屋的門,她還是能清清楚楚的聽到。
柳落雁捂着嘴巴笑,“聽到了嗎?柳二寶哭的這麼慘,爸可是給你出氣了呢。”
“真是活該,”聽到柳二寶被揍成了這樣,柳沉魚心裏也是忍不住的開心,小屁孩確實是太討厭了。
“你看吧,”看到妹妹笑了起來,柳落雁忍不住繼續之前的話題,“爸爸真的變了,以後我們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柳沉魚臉上的神情一滯,今天的那個懷抱確實是很溫暖,暖和的讓她都開始忍不住去期待,可一想到這麼多年自己和姐姐奶奶受過的苦,她的笑容就又收了起來。
她垂着頭一言不發。
柳落雁也笑不出來了,她帶着滿腔的疑惑開口,“你為啥就是不願意相信爸爸呢?我覺得他今天做的已經很好了。”
“哦,”柳沉魚面無表情,“才一天而已你就被收買了,萬一他後面又賭輸了錢,要把我們倆都賣掉怎麼辦?”
“不可能!”柳落雁猛地一下站起身來,說的斬釘截鐵,“爸爸不是這樣的人,他很疼我的,他絕對不會把我賣掉。”
柳沉魚盯着柳落雁看了好一會兒,最終卻只是笑笑,一句話都沒有說。
罷了,姐姐心思太單純,跟她說什麼她都不會相信的,自己還是多照看着點她吧。
“你們倆躲在屋子裏說什麼悄悄話呢?”柳桑柔突然出聲嚇了姐妹倆一跳,驚的柳沉魚差點直接從床上站了起來。
柳沉魚瞪她一眼,沒好氣的開口,“你怎麼來了?”
柳桑柔在她面前旋轉跳躍轉了個圈兒,眨巴着眼睛說道,“來看你笑話呀,這腳扭了,不能跑不能跳,是不是很難受?”
“你有病啊!”柳沉魚抓起枕頭就狠狠地砸了過去,“要不是因為你嚇我,我能摔得了?幸災樂禍,別人還說什麼你是福星,我看你就是個掃把星才對!”
自從意識到小叔已經完全恢復了原來的樣子,柳沉魚也不會再因為幾句話就隨意鑽牛角尖了以後,柳桑柔就開始徹底放飛自我,她是真的很喜歡柳沉魚這個妹妹,尤其愛對方對她那種恨得牙痒痒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傲嬌又可愛的小妹妹,又有誰會不喜歡呢?
“二丫,”柳落雁猛地上前一把捂住了柳沉魚的嘴,有些擔憂的開口,“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村子裏的人都說柳桑柔是福星,只要和她交好的人都會有好運,柳落雁很有理由懷疑,自己的妹妹之所以會摔倒扭着腳,很大可能就是她總是和柳桑柔作對的緣故。
“唔……”
柳沉魚擔心自己用力會弄疼了姐姐,只能不斷的發出哼哼聲,但那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卻一直死死地瞪着柳桑柔,一副好像要把對方吞吃入腹的樣子。
柳桑柔樂的呵呵直笑,“你光瞪我有什麼用?你有本事起來揍我呀。”
柳沉魚氣得臉都紅了。
柳落雁急得手心冒出了汗,唯恐兩個妹妹直接打起來,“你們……你們……你們不要吵架,有話好好說好不好?”
“誰要和她好好說?”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你幹嘛學我?”
又是兩個不同的嗓音說出了一模一樣的話。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沉默的像冬日裏寂靜的夜。
柳沉魚和柳桑柔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一閃而逝的揶揄。
“哼!”兩人動作整齊劃一的同時轉過了頭去。
“噗嗤——”擔心兩個妹妹打起來的柳落雁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你們倆也太逗了,說話動作都完全一樣,不如還是做好朋友吧。”
“誰要和她做朋友?”又是異口同聲的說道。
“哈哈哈哈——”
柳奶奶擔憂的看了一眼孫女們的方向,扭頭對時喻說,“這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該不會是高興傻了吧?”
時喻洗衣服的動作沒停,“不用擔心,她們好着呢。”
柳桑柔應當是看出來了柳沉魚隱藏在傲嬌表面下的自卑,這是在幫她脫敏。
幾個小姑娘之間更好說話一些,也更容易讓柳沉魚走出來。
“這樣啊,”對么兒全然信任的柳奶奶點了點頭,“那我去給她們沖點紅糖水,免得一會兒說太多話口渴。”
柳桑柔給了自家這麼大的一個好處,還去陪着兩姐妹說話,柳奶奶覺得光喝白水似乎是有些不太好。
家裏的那點紅糖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柳城華送來的,即便柳奶奶一直省着吃,那紅糖袋子也幾乎快要見底了。
“好,”時喻笑着開口,“娘你也喝一碗,我馬上要去機械廠上班,咱們也不缺這點紅糖。”
“哎,哎,好,娘也喝,么兒也喝一點。”柳奶奶笑得滿臉都是褶子,欣慰地看了時喻一眼,才轉身走進了屋子裏去。
不一會兒,她就端着一碗紅糖水出來了,“快喝。”
時喻接過碗輕抿了一口,水裏放的紅糖不多,僅有一絲淺淺的甜意,似乎是因為紅糖放的時間太久了,還帶着一股難以言說的味道。
但紅糖確實是個好東西,一整年也喝不了幾次,這一袋紅糖幾乎都進了原主的嘴,柳奶奶和兩個女孩估計都沒怎麼嘗過味道。
“好喝,娘嘗嘗,可甜了,”時喻把碗遞了過去,“碗裏還有很多,你多喝點。”
柳奶奶聽話的喝了一大口紅糖水,甜滋滋的味道瞬間充滿了整個口腔,順着味蕾一直甜到了心裏,“真甜,我去給大丫她們送一點。”
——
十一月底的這天早上,時喻見到了他這具身體的二哥柳城華。
不同於柳天明身材的高大,也不同於原主的長相精緻,柳城華看起來有些憨憨的,他穿着一身嶄新的軍綠色工裝,老老實實的跟在村長的身後。
一看到時喻,他就過來打了招呼,“小弟,好久不見了,你能清醒過來,想明白當真是再好不過,以後就好好過日子,可不能再去想付雪薇那個女人了。”
時喻饒有所思的打量着他,村子裏的人都說柳城華是一個老實人,別人拜託他的事情總是認認真真的做好,提出的要求也從來不懂得拒絕,是村子裏的老好先生。
但時喻卻總覺得他身上透露着一種怪異的感覺,就像女孩子的第六感一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爸!”柳桑柔不悅地喊了柳城華一聲,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你怎麼能在小叔面前提那個女人的名字呢,事情過去這麼久了,小叔都已經放下了,就不要再說了嘛。”
柳城華立刻誠惶誠恐地認錯,“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胡說八道,想岔了,小弟你可千萬別跟我生氣,我這人嘴笨,不太會說話。”
時喻垂眸看他一眼,盯得柳城華有些頭皮發麻,“你……你怎麼這麼看着我?”
“沒事,”時喻輕輕搖了搖頭,“就是有些擔心二哥你這麼不會說話,進了機械廠會不會惹別人不高興,咱們是一家人,我不會介意,可廠子裏那麼多人,指不定就會暗暗的埋怨上二哥了,二哥以後還是要小心一些才對。”
對於時喻的這些話,柳桑柔深以為然,她爸看起來呆呆傻傻的甚至還有些笨,她有時候都恨不得敲開對方的腦子,看看裏面究竟裝了什麼東西。
柳桑柔扯着柳城華的手連連點頭,“爸,小叔嘴皮子利索,你多跟他學學,到了廠子裏好好工作,少說點話就行,別人讓你幫忙的時候你也不要總是答應下來,要學會拒絕。”
“咱們村子裏就這麼點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可廠子裏的那些人卻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可別被人家給坑了。”
一提起要叮囑自家老父親,柳桑柔立馬就變得滔滔不絕了起來,都開始恨不得跟着柳城華一起進到廠子裏去。
柳城華一直都是那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即便當著弟弟和村長等人的面被女兒數落,他也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甚至語調很是輕快,“好,我知道了,我的小祖宗。”
柳桑柔這才高興,幾人坐着村長家的拖拉機一起去了城裏。
機械廠的廠長黃奕見到他們態度很是熱情,將三人都分配到了活比較輕鬆的崗位上。
這家機械廠是造汽車配件的,廠子很大,裏面的器械也很多,各種零配件看的人眼花繚亂。
時喻本身不用說,村長的兒子也是念過書的人,只不過因為成績不太理想沒考上高中,所以才一直留在了村子裏。
二人上手很快,沒幾天的時間就適應了機械廠的工作,時喻甚至還有一次在機械出了故障,沒辦法繼續運作的時候輕輕鬆鬆將其給解決了。
這是廠里的一種比較大型的機械,很是貴重,但卻也因為它太過於貴重,整個廠就只有這麼一台,它壞了,大半個廠子的工作都得停下來。
而且修一次還特別的麻煩,需要上報上級領導,要上面派專門的修理員工下來才行,一來一回至少要折騰一個星期。
現在已經到了年底,各個廠子都加班加點的趕工,黃奕本來都抱着要損失好大一筆訂單的打算了,卻沒想到時喻竟然給了他這麼大一個驚喜。
光看他能夠拿出三個機械廠正式員工的名額給柳桑柔也能看得出來,黃奕並不是一個吝嗇的人,這次時喻修好了機械省了時間又省了錢,黃奕直接獎勵了他五百塊錢。
廠子裏的正式工一個月也才50塊錢的工資,五百塊錢需要不吃不喝連續十個月才能攢得下來。
時喻一瞬間收到了無數員工們羨慕的目光。
可他們也知道自己沒有那個本事,那個機械一直都在廠子裏,也壞了很多次,從來沒有人能夠把它修好。
因此他們雖然羨慕時喻得了一大筆錢,倒也沒有什麼嫉妒之心。
時喻在廠子裏過得風生水起,但到了柳城華這裏卻全然變成了另外一副樣子,機械廠和村裡完全不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需要做的任務,固定在一個位置上的流水線工作保證了每個人都無法偷懶,卻也使得柳城華失去了“幫助”別人的可能。
時喻在廠里名聲大噪,而他自己卻默默無聞,甚至是除了時喻和村長的兒子,幾乎沒什麼人和他說上幾句話。
柳城華在機械廠里日漸沉默了起來。
在時喻被廠長獎勵了五百塊錢的那天晚上,柳城華帶着一些村民們來到了時喻家。
在時喻疑惑的目光中,柳城華低着頭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誠惶誠恐地開口,“小弟啊,不是二哥非要逼你還錢,這不是聽說你被大老闆獎勵了嘛,而且也快要到了過年的時候了,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困難,看你借我們的這錢……”
柳城華似乎是頭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他緊張的兩隻胳膊都不不知道該放在哪裏,雙手死死的拽着衣角,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來。
“當……當然,如果你有什麼困難的話,也可以和大夥說說,我們……我們會體諒你的。”
時喻的目光越過柳成華看向了屋子裏站着的村民們,一個個臉上都帶着濃濃的期盼。
這些人都是之前柳奶奶去借錢時主動提出不要利息的人,之前柳天明想要賣掉柳落雁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出現逼迫於柳奶奶。
就是一群老實巴交的農民,在得知時喻有了一大筆錢以後,開始奢望他能夠還上欠他們的債。
“沒什麼困難,”時喻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本來就打算要把這些錢還給大家的,這幾年我腦子混,也多虧了大夥照顧我娘和我女兒。”
“應該的,應該的,”既然能夠要回自己的錢,村民們繃緊的心也瞬間就放鬆了下來,一個個開始東拉西扯的和時喻聊些過往,又暢想暢想未來。
時喻收了他們拿來的借條,連本帶利一分不落的還給了他們。
“不用不用,”一個村民連連擺手,“借錢哪裏還有要利息的,借多少還多少就行了,我不要你的利息。”
喻小子家的情況稍微好了一些,要不是因為知道他被大老闆獎勵了,他們也不會這麼快就上門來要錢,如果還又加上利息,可不就又逼着喻小子了嘛。
時喻強硬的把錢塞進人的手裏,“當初我娘借錢的時候說了給利息,我定然不會突然反悔,你不要利息,豈不是陷我於不忠不義?”
那人立馬接不上話了,樂呵呵的收了錢,“好小子,看來你是真的想開了,以後可要好好過日子啊,再不能做那混賬事了。”
時喻笑着點頭,“肯定肯定。”
院子裏熱鬧了好一會兒,時喻挨個把村民們們離開了,只剩下了一個柳城華。
時喻數了兩百七十八塊錢給他,“二哥算算吧,連本帶利的都在這裏了。”
一張一張的紙幣疊在一起也有厚厚一沓,柳城華拿在手中只覺得這些錢燙手的緊,“我……我不急着要的,我就是想幫幫村民們。”
“我知道,”時喻應和着柳城華的話,“二哥好心嘛,但既然已經答應了要還錢,就斷然沒有還了其他人卻依舊欠着二哥的道理,家裏暫時也還沒困難到這個地步,兩百多塊錢還是能拿的出來的。”
柳城華被噎的呼吸一滯,只能訕訕的開口,“還是小弟想的周到,是二哥想岔了。”
柳城華提出要走,時喻連連留他,“就在這吃個飯再走吧,今天是娘做的飯,二哥應該有許久未曾嘗過娘的手藝了。”
“不了不了,”柳城華趕忙拒絕,像是屁股後面有什麼餓狼在攆他一樣,一溜煙兒就不見了人影。
暮色下,羊腸小道延伸到遠方,道路的盡頭傳來幾聲低低的犬吠,時喻緩緩收回了視線。
這個無論是劇情里還是原主的記憶中一直都老實巴交的二哥,似乎也是有着其他的秘密呢。
飯桌上柳奶奶提出了疑問,“大老闆獎勵你了你錢的事情咱們也沒有跟外人說過呀,怎麼他們這麼快就上門了?”
倒也不是柳奶奶不願意還錢,只是那嶄新的票子捏在手裏都還沒捂熱乎,就全部都被送了出去,終究還是有點心疼的。
“估計是二哥不小心說漏嘴了吧,”時喻頭也沒抬得開口。
“這個華小子,”柳奶奶的眉心皺了皺,“自己是個軟耳朵,拿着家裏的東西去幫助別人也就罷了,怎麼也還非要把你給拉下水?”
柳奶奶是真的心疼那些錢,雖然五百塊錢聽着有很多,可還掉欠柳桑柔買機械廠工作名額的,在連本帶利的還給村民以後,幾乎就已經沒有剩餘了。
倒也不是她自私,原本在柳奶奶的計劃里,她是想要先給柳落雁和柳沉魚姐妹二人每人做一身衣服。
十來歲的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去年的衣裳早就短的不能穿了,天氣越來越冷,露個胳膊和腳在外面也不是個事兒。
更何況,前些天柳沉魚因為摔了一跤把唯一保暖一點的衣裳還給摔破了,那衣裳補了太多次,幾乎已經沒有了能夠再次打補丁的地方。
柳桑柔時常來家裏找柳沉魚玩,對比起她身上乾淨整潔的衣裳,柳沉魚就像是個小叫花子一樣,柳奶奶心裏是一陣陣的酸澀。
她想着反正時喻進了機械廠,每個月都有工資拿,先讓自家的人吃飽穿暖和了,在慢慢的還村民們的錢,年前先還上一部分,讓大伙兒都能過個好年,等年後再把剩下的都還了。
可現在這情況倒好,距離發工資還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家裏只剩下十幾塊錢了,四口人還要嚼用,做衣服也需要時間,兩個丫頭年前都不一定能夠穿上暖和的衣裳。
柳奶奶唉聲嘆氣的說道,“又要苦了兩個丫頭了。”
“奶,我不苦。”柳落雁大口大口的嚼着嘴巴里的肉,今天爸爸獲得了獎勵,晚上下班回來的時候買了肉,奶奶將肉切成了厚片和蒜苗炒在了一起,還滴了一滴香油,吃的她滿嘴留香。
比起爸爸清醒過來以前的日子,現在真的已經很好了,不過是不能穿新衣裳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她一點都不覺得苦。
柳沉魚撇撇嘴,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開口,“瞧你那出息。”
晚上吃完了飯,柳沉魚拉着柳落雁進到了時喻的屋子,稍微有了點肉的手掌伸在了時喻的面前,“家裏剩下的錢,拿過來。”
時喻挑眉,“你要幹什麼?”
柳沉魚梗着脖子,一副家裏她最大的模樣,“從今天開始,家裏的錢都由我來管。”
奶奶就是個兒子寶,爸爸說什麼她都聽,從來不會反駁一句,姐姐也是個沒心沒肺的,只要能吃飽飯不餓肚子,就可以什麼都不管。
爸爸又是個混不吝的,雖然現在不喝酒,也不賭博了,可今天只因為二伯的一句話就散出去了五百多塊錢,好不容易有點盈餘的家裏又變得入不敷出了起來。
僅剩的這麼點錢捏在他爸爸的手裏,指不定哪天就散光了,這家政大權,還是得由她來掌握才行。
柳落雁有些不贊同,“妹妹,你別鬧。”
柳沉魚態度很是強硬,伸出來的手長沒有半分縮回去的意思,她仰着腦袋值是時喻的眼睛,“爸,你就說,你答不答應?”
十歲的小丫頭裝着一副大人的深沉模樣,倒是有些滑稽,時喻輕笑一聲,轉身從柜子裏拿出了一個小荷包給了柳沉魚,“剩下的錢都在這裏了。”
柳沉魚掏出錢看了一眼,只有一把子零零散散的小鈔,全部加在一起都不超過二十塊。
她只覺得自己的小腦袋一陣眩暈,這些錢要用一個月,還要準備過年的東西,根本就不夠。
“五百塊錢,全沒了?”柳沉魚不信邪的再問了一遍。
時喻點頭肯定,“沒了。”
小丫頭幾乎快要哭出來,“你怎麼這麼敗家呢,他們讓你還錢你就還呀,都不知道藏一點的,笨死了!”
時喻覺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下個月發了工資就有錢了,到時候如果實在不夠的話,我就向大老闆請是提前預支工資,肯定能讓你們過個好年的。”
柳沉魚皺着眉頭有些不信,“真的假的?”
她頭一次聽說工資還能提前支取出來。
“我能騙你不成?”時喻語氣篤定,“大老闆光獎勵都能給我五百塊,提前預支五十塊錢的工資而已,並不是什麼難事。”
“那就好,”柳沉魚緊緊的攥着手裏的荷包,“但是預支了工資以後,你也不能亂花,要全部都上交回來。”
想了想后,她又猶豫的開口,“花那麼一點點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能花太多了,就……”柳沉魚思索半天後艱難的伸出一根手指頭,“給你一塊錢零花。”
時喻笑,“好。”
——
爸爸有了工作,姐妹倆再也不用辛苦的做活,她們和柳桑柔三個人一起滿村子山腳的到處跑,不是能掏着個鳥蛋,就是能找着個果子,日子過的可是瀟洒。
這天,三人繞着山腳走了一圈,可卻什麼都沒有找到,柳沉魚終於找着機會反擊,“還小福星呢,今天什麼也沒有。”
柳桑柔有些垂頭喪氣,“應該是咱們來太多次的緣故,要不咱們上山去找找吧,說不定還能遇到撞過來的笨蛋兔子,山腳下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東西了。”
柳落雁有些猶豫,“可是妹妹的腳還沒好,她沒辦法進山的。”
“哎呀,不用管我,你們進去唄!”柳沉魚拄着棍子坐在了一塊石頭上,“我就在這等你們。”
“要是逮不着兔子的話……”柳沉魚笑得陰惻惻的,“柳桑柔,我就把你當兔子給烤了。”
柳桑柔直接抬手給了她一個腦瓜崩,“沒大沒小,你就等着吧你。”
在柳沉魚暴跳如雷的怒吼聲中,柳桑柔興高采烈地拉着柳落雁上了山,“二丫真的太好玩了,哈哈哈。”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柳落雁也看清楚了柳桑柔並不是真心的想要欺負妹妹,只是在逗妹妹玩而已,便也由着他去了。
兩人沿着羊腸小道一路向前,逐漸的周圍的樹木越來越茂盛,村民活動的痕迹也少了許多。
“砰——”
忽然,不遠處的草叢裏傳來了一道東西碰撞的聲響,柳桑柔開心的抓緊了柳落雁的胳膊,“說不定真的是有什麼笨兔子撞在了樹上,咱們快過去看看。”
“嘿嘿嘿……”就在兩人翻過灌木叢的時候,眼前突然冒出來了一個笑容猥瑣的男人,他赤/裸/裸的視線不斷的打量着兩個女孩,最終停在了年紀大一些的柳落雁的身上。
深山老林里突然出現的猥瑣男實在是無法讓她不警惕,柳桑柔護着柳落雁連連後退,“你是誰?你要幹什麼?”
眼前的男人陌生的緊,柳桑柔確定自己從未見過他,估計是周邊村子裏的人。
山林里到處都是灌木和雜草,她們根本跑不快,柳桑柔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們是跟着大人一起上山的,我警告你不要亂來,要不然只要我喊一聲,村長他們立刻就會把你抓起來。”
柳落雁死死抓着柳桑柔的手,她是姐姐,要保護好妹妹,強撐着膽子開口,“這是我們村裏的山,不管你是從哪來的,你快點離開!”
猥瑣男人步步緊逼,眼神越發的肆無忌憚,他盯着柳落雁幾乎快要流下口水來,“大丫,你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我可是你未來的夫婿。”
柳桑柔一顆心緊緊的提了起來,“你是王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