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探現場疑雲密佈 遭質疑百口莫辯

第95章 探現場疑雲密佈 遭質疑百口莫辯

曹旋帶着馬平,二人往村外走去,下午馬平隨袁老三去警局拉小六子屍體的時候,袁老三已帶着他去小六子上吊的地方查看了一次,馬平輕車熟路,很快就把曹旋帶到了城外的林子裏,曹旋仔細一看,這正是自己當初救下徐淑婉,槍殺王彪和「老鴰」的地方,沒想到這裏又成了小六子的葬身之所。

曹旋讓馬平點起火把,找到小六子上吊的那棵樹,大樹周圍佈滿枯黃的落葉,早已看不出有人踩踏的痕迹,小六子上吊時踩過的半截木樁,依然倒在樹下,曹旋把木樁扶起來,仔細看去,這是一截還算粗壯的木樁,截面勉強可以放下一隻腳,一頭有鋸過的痕迹,比較平整,另一頭則是被斧頭劈過的痕迹,有不規則的茬口,也不知是什麼人在這林中取木,留下了這半截木頭,曹旋把平整的一面放在地上,自己往木樁上站去,幾次都不能成功,或許是自己腿腳不利索的緣故。曹旋接過馬平手裏的火把,讓他蹬木樁試試,馬平也是幾經搖擺,木樁翻倒好多次,才好不容易把一條腿蹬上去,然後很快就搖晃着掉落下來。

曹旋說著:「站在這個木樁上上吊很費勁啊,小六子求死的心這麼堅決,就這樣都要把自己吊上去。」

馬平說道:「二爺,我覺得你白天時分析得對,小六子根本不是自殺,是被人害了。那日被困大牢幾乎餓死,他也是滿滿的求生欲,現在雖然過得不太自由,可生活過得好了許多,他怎麼會想到死呢?他每天念叨等二爺傷好了就可以跟着二爺出去干一番事業了,眼看着二爺身體康復,咱們就可以出去闖蕩了,怎麼會自殺呢?」

曹旋一邊和馬平探討着小六子自殺的各種可能,一邊仔細查看着周圍的情況,這片林子外邊的道路是往返縣城和徐世賢村的必經之路,是小六子為了自殺,自行來到這林子深處,還是有人在殺害了他之後,把他拖到了林子裏,偽造了他自殺的現場?一時理不出頭緒。

小六子是太陽落山時從恆裕泰茶行出來的,走到這裏天色肯定已經黑透,若是遇到劫匪肯定會把他隨身攜帶的財物搶走,而小六子兜里的大洋還好好的放着,那就說明不是來圖財的,小六子來中都時間不久,不會和別人結下生死的仇怨,也不至於有人想要他的命,估計最恨他入骨的人就是「二後生」,只怕瞎了一隻眼的「二後生」打起來未必是小六子的對手。

曹旋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扒開大樹周圍新飄落的樹葉,他想找到些蛛絲馬跡,可那又談何容易,樹上的落葉在秋風的助力下正洋洋洒洒,不停地飄落下來,地上的痕迹早被掩蓋了起來。曹旋不甘心,把搜索查看的範圍在大樹周邊不停擴大,忽然,曹旋覺得腳底一硌,好像踩在了一個硬物之上,他抬起腳來,用腳蹭開周圍的樹葉,舉着火把低頭看去,是一個木質的圓環,曹旋從地上撿起來,仔細看去,原來是一對套在一起的乾坤圈,棗木製成,直徑有兩寸左右,兩隻木環上都刻着北斗七星,看樣子是經常被人把玩,已經通體包漿,光滑油亮,此物必是別人心愛之物,若非長年累月放在身邊浸潤盤玩不會幾近玉化,遺失的時間也不會太長,除沾染了些灰塵,沒有任何泥跡和腐蝕。定是有人在此停留時不小心丟在了這裏。曹旋想着此物並非利器,應該和小六子的死沒什麼關係,看這乾坤圈小巧精緻,必是價值不菲之物,就把他裝進了自己的兜里。二人搜尋了近兩個小時,實在找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只好轉身往徐世賢村走去。

待二人回到村裡,午夜已過,馬平本欲將曹旋送至門口,自己就回新給安置在村中的房屋休息,令人吃驚的是徐家大院卻燈火通明,門口站滿手執器械的護院,看這情形,肯定是徐家又發生了什麼大事,馬平正待上前詢問,卻從人群中聽到了管家徐達的聲音:「是二爺和馬大哥他們回來了,速去稟報老爺。」

曹旋一聽,合著徐家排下這麼大的陣仗,半夜不睡覺,是在等自己呢。曹旋上前一步,沉聲問道:「徐管家,這麼多人半夜三更不睡覺都聚在前院幹什麼?」

徐達尷尬地笑笑說道:「二爺,休惱,我是奉了老爺的命令在此等候二爺歸來,二爺您請,老爺在書房等着您呢。」

曹旋心下已明白了幾分,也不客氣,冷聲說道:「前邊帶路。」

徐達趕緊一弓腰,向前一步,往徐世賢的書房走去,這時跑去報信的家人已經返了回來,對徐達說道:「老爺讓帶二爺進去呢。」

徐達沒答話,徑直往前走去,曹旋跟在身後,邁着方步,一步一頓,腳步沉穩有力,馬平伴在曹旋身側,警惕的注視着周圍的護院,一旦有異常,隨時先發制人。

曹旋進得門來,徐世賢正在書桌前正襟危坐,滿臉嚴肅,眼前這一幕,讓跟隨曹旋進來的馬平立刻想到了王蘭根前來砸窯時的場景,徐世賢就是這樣的一副坐姿,院中就是這樣一副戒備森嚴的情景。

曹旋也不言語,在徐世賢對面的椅子上,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伸手彈彈褲上的塵土,目光直指徐世賢。徐世賢和曹旋的目光對視了一下,陰冷、肅殺,徐世賢不禁心頭一顫,曹旋的眼神里隱隱透着殺氣,讓人不寒而慄。

徐世賢看着大刺刺坐在那裏的曹旋,已完全不見了以往在自己面前時的溫和、謙恭,眼神里透着掩飾不住的桀驁,渾身散發著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壓,腰間別著從護院那裏搶來的匕首,在油燈的映照下,閃閃發光。徐世賢竟然有些驚慌,他平日裏穩重篤定的氣勢已被曹旋銳氣逼人的氣場給消弭乾淨。他不由得想起了下午時賈錦榮對他的忠告:「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一個走投無路的慣匪巨寇是什麼壞事都能幹出來的,為了自己能夠東山再起,會不擇手段攫取財富擴充實力,面前家大業大的徐家正是曹旋等人覬覦的對象,荷花的死或許僅僅是他們險惡用心的一點意外,曹旋的手下膽敢做出這樣的事來,說明已經對徐家沒有了敬畏,只是把徐家當成了到口的肥肉,這也正好提前暴露了他們的陰謀。小六子的死只有兩種可能,或者是畏罪自殺,或者是因他女干殺荷花把曹旋的計劃打亂,為了給徐家一個交代,也為了掩蓋他們的野心,捨車保帥,被曹旋逼迫而死,中都城裏曹旋可是有一個武藝高強的至交袁老三,他們是過命的交情,沒什麼事做不出來。子女的兒女情長,比不上家族的萬代基業,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定要慎之又慎,不要被表象蒙蔽了雙眼。」

徐世賢鎮靜了片刻,鼓起勇氣,迎上曹旋的目光,說道:「輔同,不瞞你說,我現在有點失望,我敞開心扉,真誠對待你和你的兄弟,沒想到小六子他竟能在我家干出這等畜生不如的事來,即便現在小六子畏罪自殺,我也不能再以平常心對待你的人,我徐家數十口人,村中更是數百村民,我得為他們的安全着想。」

曹旋安靜的說道:「徐叔,你說,你是什麼打算?」

徐世賢說道:「輔同,在我徐家危難時刻,你數度援手,我徐家也感恩在心,只是當下情形,事關我徐家生死存亡,我不得不謹慎對待,希望你能理解。」徐世賢抬頭看了馬平一眼說道:「馬兄弟,我給你拿上一百塊大洋,你還是離開徐世賢村,在城裏或是其他地方再謀個出路吧,若是日後有個馬高鐙短,需要用錢的時候,隨時來這裏找我。」

馬平靜靜地聽着,沒說也沒動。

徐世賢接着又說道:「輔同,你暫且在這裏養傷,等傷好后我想辦法替你打聽你大哥他們的下落,現在八路軍對你追查甚嚴,只怕這裏也不是你的久留之地,還得提前考慮另外的安身之所。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怕你連累我家,我只是怕這裏人多眼雜,萬一走漏了風聲,你在我家有個三長兩短,我徐家擔待不起。」

曹旋說道:「徐叔,你的擔心我都理解,你的決定也沒錯,我鄭重地向你聲明,我用性命擔保,荷花不是小六子殺的,小六子也不是畏罪自殺,總有一天我會查明真相。」

曹旋說完,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馬平,咱們走。」接着對徐世賢雙手一抱拳說道:「徐叔,後會有期。」說完,就往門外走去。

徐世賢看曹旋並沒有再三分辯,一時也有些出乎意料,看着起身出門的曹旋趕緊說道:「輔同,你不能走啊,你現在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你走了怎麼辦呢?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

正說話間,書房的門被打開了,賈錦榮從門外走了進來,看着面前的情形說道:「輔同兄,萬萬不可意氣用事,三叔是把你當自家人才和你推心置腹說這番話的,你想想,三叔掌管着這麼大的家業,老少幾十口人,還有嬸子馬上就要生了,三叔不能把這龐大的家業置於險境,也不能讓這些人整日膽戰心驚度日,去主動排除一些隱患,也是為家人負責啊,你千萬要理解三叔的不易,他這麼做絕對不是針對你的,我一個局外人看得很清楚,你安心在此住着便是。」

曹旋說道:「多謝錦榮兄好意,我們這些隱患還是自動排除的為好,萬一家中再有閃失,我二人吃罪不起。」

曹旋說完,和剛進屋的賈錦榮擦肩而過,帶着馬平轉身出了書房的門,身後傳來徐世賢的挽留聲:「輔同,你誤會了我的意思,你就是要走也得等到安置好住所再走不遲,這三更半夜的你到哪裏去呢?」

曹旋也不搭話,頭也不回地走到隔壁自己的卧房,從屋裏收拾出幾件衣服,和馬平大步邁出了徐家大院。

看着曹旋和馬平的背影在大門處消失,徐世賢的心裏有些多少有些不安,曹旋有恩於徐家,還和自己的女兒情投意合,自己今日不該鬼使神差地和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讓他一氣之下離開徐家,要是讓女兒知道是自己把曹旋氣走的,不知又該要掀起什麼樣的風波了。

賈錦榮看着唉聲嘆氣的徐世賢,知道他心裏在糾結,上前寬慰道:「三叔,長痛不如短痛,你這樣做看着是絕情了一點,可你不用整日提心弔膽的既要防着有人告發曹旋,被八路軍給辦個窩藏之罪,又要防着他們對自己家人下手,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他這一走也是一舉兩得。若是日後曹旋不再被八路軍通緝,心性改變,能一心向善,還可以再回來嘛。」

徐世賢嘆口氣說道:「既然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了,但願我的選擇是對的。」

徐世賢偌大的家業,被多少人惦記過,受過騙,遇過盜,遭過匪,早把他變成了驚弓之鳥,現在戰亂不斷,更是令他草木皆兵,防範一切可疑之處。徐世賢覺得,賈錦榮這樣一個和自己非親非故,沒有利益糾葛,能事事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考慮問題的人,被自己遇到了那是自己的福報。

賈錦榮從徐世賢的書房裏出來,看着院子裏這些自己一手安排的護院,臉上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他得逞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切都按他的計劃在行進着。

賈錦榮又想到了下午自己給徐世賢指出他當下面臨的三條危險,第一,窩藏日偽軍官,一旦被查,便抄沒家產,罪同案犯;第二,曹旋眾匪已沒了往日風光,缺錢少人,若想東山再起,必圖徐家產業,即便曹旋下不了手,也禁不住身邊人的鼓動,圖財只是遲早的事;第三,小媳婦馬上就要臨盆,有可能生個兒子,若是曹旋覬覦家產,為了將來獨佔家業,縱容手下生事,只怕孩子一生下來就會慘遭毒手,不僅圖財,還要害命。至於土匪有多惡毒,荷花就是前車之鑒。這三條忠告,條條無懈可擊,直透徐世賢的心窩。

賈錦榮回到自己屋裏,舒服的仰在大炕上,開心的回味着自己的錦囊妙計,曹旋離開了徐家大院,但是他不能就這麼走了,他不能在自己的視線里消失,明天還得安排人手把他找出來,好戲才剛剛開始,怎麼能沒了主角呢。賈錦榮沒想到事情發展得這麼順利,曹旋既不辯解,也不強留,竟然主動離開徐家,有點出乎自己的意料,都還沒來得及安排跟蹤他的眼線。

曹旋帶着馬平,趁着夜色出了徐世賢村,二人漫無目的地走在村外的小路上,不知今夜的歸宿在何方。走在前邊的曹旋一聲不吭,信馬由韁地往前走着,跟在身後的馬平有些摸不着頭腦,問道:「二爺,咱們現在去哪?」

曹旋說道:「我也不知道去哪。」

馬平暗嘆一聲,不光是今夜不知去哪,只怕以後去哪都不得而知,看來今夜露宿街頭已成定數。

馬平考慮了一下說道:「二爺,咱們還是進城去找袁三爺吧,暫時去他那裏落腳,回頭再做長遠打算。」

曹旋說道:「現在我們已經成了眾矢之的,走到哪裏都不受歡迎,你今天沒有看到老三聽說小六子女干殺荷花后畏罪自殺時的表情嗎?眼瞅着都想和我翻臉,老三這人生性耿直,嫉惡如仇,決容不下這些宵小之事。」

馬平說道:「不是給他解釋了嗎?兇手不是小六子,小六子的死也有疑點。」

曹旋說道:「解釋是你的事,讓人家接受你的解釋也是你一廂情願的事,拿不出有力的證據來,沒人會相信我們的解釋,我們很快就會變得眾叛親離。」

馬平疑惑的說道:「二爺,你說這幾天啊,咱們身邊發生這些事,事事透着詭異,我們不知不覺就攤上了這麼多事,荷花死就死吧怎麼還和我們扯上關係了,小六子也莫名其妙的上吊了。這事裏處處透着蹊蹺,今夜徐家大院戒備森嚴,好像就是專門為了防範咱們,這些事怎麼就都這麼湊巧的落到咱們身上了。」

曹旋聽了馬平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分析的這番話,心頭也不由得一緊,他仔細想到,從荷花被殺那天起,所有的矛頭指向的都是自己,整個徐家大院裏承受最多變故的也是自己,每件事都看着和自己沒關係,可是自己卻承擔了所有的後果。要不是今天馬平提醒,自己還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即便是心中疑惑,一些念頭也是一閃而過,看來今天需要好好的分析一下了。

眼看着走出徐世賢村已經數里之遙,再往前走就是中都城的南門了,曹旋停下了腳步。馬平問道:「二爺,咱們不進城嗎?我兜里還有幾塊大洋,進城可以找個客棧暫時落腳。」

曹旋說道:「半夜進城目標太大,會引起守城衛兵的注意,還是等天亮后再做打算。」

馬平說道:「我看二爺不是拿了小六子的通行證嗎?咱們應該可以蒙哄過關,城外我們連個落腳的地方也沒有,現在晚上寒冷,二爺的身體還未完全康復,只怕無法過夜。」

曹旋說道:「進城還是要小心謹慎,萬般無奈時再使用小六子的通行證,現在若是被發現有假,被八路軍抓走,我這輩子估計就再無出頭之日了,我們還是找個小廟去暫宿一晚吧。」

曹旋和馬平在城外一個村頭找了一間龍王廟,馬平從地里找來秸草和樹葉,鋪在供奉龍王的供台上,又去找來一堆枯枝,放在小廟的地中央點燃,一陣青煙過後,閃爍着火光的樹枝便嗶嗶啵啵的燃燒了起來,深秋的夜晚,雖然寒氣逼人,可有這一堆旺火,足以把寒風阻擋在外邊,狼、狐、獾之類的動物也不敢前來滋擾。

曹旋馬平二人半仰在供台上龍王塑像的左右兩側,如同左右護法一般,此時若是有人進來,定會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經過一番折騰,天色已快亮了,曹旋卻並不覺得疲憊,雖然棲身在這四面透風的破廟裏,他的心中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再不用寄人籬下,再不用刻意逢迎,再不用按別人的節拍做事。即便是天作被,地當床,那也有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豪邁。

曹旋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朦朧着睡去的,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馬平正盤坐在廟門口,曬着溫暖的陽光,眺望不遠處村莊裏升起的裊裊炊煙。

曹旋揉揉惺忪的睡眼,從雜草樹葉堆里爬起來,拍打了下粘在身上的草屑,對門口的馬平說道:「走,進城。」馬平從地上站起身來,緊跟在曹旋身後,二人往縣城走去。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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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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