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貓張夜赴中都 曹警佐暗生情愫
轉眼之間,對面的馬隊已經來至近前,看到馬背上馱着兩個女人,領頭人一聲令下,馬隊分散開來,把曹旋他們團團圍住,馬背上每人一把漢陽造,紛紛對準他們。領隊手提盒子炮,策馬近前。
正當曹旋讓對方報出名號時,只聽得身前的徐淑婉一聲大喝:「徐達,我是淑婉,休得無禮。」
來人勒馬止步,定睛一看,果然是徐家大小姐,大小姐身後竟然是昨日祝壽的白衫警佐曹旋。徐達一時不知就裏,趕緊翻身下馬,緊跑幾步,來到徐淑婉面前。
曹旋也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扶着徐淑婉跳下馬來。向徐達拱手致意。徐達趕忙還禮。
徐達顫聲道:「大小姐,你這是跑到哪裏去了?讓我們找得好苦。你一下午沒有回來,老爺到處找你不着,急的方寸已亂,派出了家裏的大部分人手分頭去找你。」
徐淑婉聽徐達這一問,委屈頓時又湧上心頭,眼裏蓄滿淚水。把她和丫鬟一下午的遭遇大致說了一遍。曹旋站在一側,面帶微笑,憐愛地着聽她敘述,徐淑婉說到曹旋搭救時回過頭來深情地看了曹旋一眼,正好和曹旋凝視她的目光撞到一起,嬌羞不勝,趕快把目光移開。
徐達聽完小姐這一番遭遇,趕緊躬身向曹旋和「便衣」致謝,讓曹旋和「便衣」一起趕回徐世賢村,讓徐老爺大擺筵宴,感恩曹警佐對小姐的救命之恩。
曹旋拒絕了徐達的好意,說道:「今日公務在身,有幾個抗日的地下黨在逃,需要返回縣城和其他警員會合,重新制定抓捕方案。等將這些人員抓獲后,定當登門造訪。」
徐達見曹旋去意已決,就不再挽留,當下和曹旋二人告別,將徐淑婉和丫鬟抬至馬上,由人牽引前行,徐達安排一匹快馬回去速報老爺,小姐已找到,俱各平安,不時將至徐宅,家人萬勿牽念。
徐世賢得到家丁的報告后,哪裏還能坐得住,二話沒說就騎着快馬帶着家人出了大院。剛出城門口就看到自家的馬隊也迴轉了來,看着馬背上的女兒頭髮蓬鬆,衣衫凌亂,頓時心如刀絞。縱身下馬,踉蹌着跑至近前,扶着女兒下馬,兩行熱淚已是滾滾而出。
徐淑婉嬌呼一聲「爹」,就撲在徐世賢的懷裏,泣不成聲。
徐世賢安排跟來的轎子把女兒抬入內院,吩咐丫鬟們,為小姐沐浴更衣。
徐淑婉梳洗完畢,已是夜半時分。
徐世賢安排廚下端上酒菜,為女兒壓驚,飯間,徐淑婉期期艾艾的給父親說了下午被綁架的遭遇,說到曹旋挺身相救時又神采飛揚,眉飛色舞。
徐世賢憐惜地看着女兒,心疼着女兒有驚無險的遭遇。徐淑婉談到曹旋時的神態表情,讓徐世賢隱隱覺得女兒對此人有些仰慕和好感,不知道是因為他的救命之恩,還是由此產生了兒女私情,這個當口,一些話也無法啟齒。如果真是這樣,這事可就有些棘手了,警佐曹旋是為日本人辦事,即便他為人正直俠義,老百姓背後也管他們這種人叫漢女干。雖然對女兒有救命之恩,可畢竟名聲不好啊。如果女兒以後作出什麼決定,和這曹家扯上關係,可就沾上了漢女干之名,祖上蒙羞啊,想到這裏徐世賢輕輕地嘆了口氣。
徐世賢想到綁架女兒的小五點杆子,又微微皺起了眉頭,小五點這個活閻王纏上誰,就是不死也得脫層皮,現在綁架自己的女兒未遂,又搭上了兩個土匪的人命。徐家和小五點的仇算是結上了,雖然不是自己的人打死土匪,可這筆賬肯定是要記在徐家頭上的。前幾次小五點派人來借錢借糧都被徐世賢回絕了,可是礙於徐家的武裝實力和社會關係,小五點還不敢輕易下手。這次出了人命,小五點肯定也就撕破臉皮硬來了。徐世賢村必須要加強戒備,還得購置槍支,招募家丁,以壯大自己的武裝力量來維護徐家大院和徐世賢村的安全。看來以後自己和家人外出也要格外小心,一旦走出城門就得有家丁持槍相隨,以免遭不測。
就在徐世賢在家裏惆悵着日後如何應付小五點的土匪時,小五點派出的騎兵隊也已經到了縣城,帶隊的是小五點杆子的二當家夜貓張。夜貓張本名張順,善使雙槍,並且槍法極准,百發百中。尤其是在夜間,他的視力比普通人強上數倍,即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也能開槍打掉一百米外的香頭,於是江湖上就給他起了夜貓張的綽號。夜貓張在壩下一帶攔路搶劫,犯下數起命案,被官府通緝,無法容身,隻身逃到中都。小五點當時剛拉杆子,正四處招兵買馬,見他武藝高強,槍法精準,就招致麾下,讓他坐了二當家的交椅。
小五點在盤踞地野狐嶺接到「刺蝟」的報告后,大喜過望,想到這惦記多時的徐家,今天終於露出了破綻,竟然讓他的人把徐家的大小姐給綁了肉票。這可是一頭大肥羊啊,多次借錢遭拒,這次看你徐世賢還有什麼手段可使,給我乖乖地拿出兩萬大洋來,要不我就給你來個先女干后殺。小五點不放心別人前去,怕應付不了徐家大院的炮樓和槍手,他派出了二當家夜貓張。二人商議一番就由夜貓張帶着十幾個人的騎兵隊出發了。
夜貓張帶人先到了縣城的哨點,哨點租住在縣城的一個獨門大院裏,平時安排有兩個固定崗,他們主要負責收集城裏警察和憲兵的動向,探聽政府對他們的圍剿消息;另外就是對富人大戶踩點,充當土匪打家劫舍時的嚮導;還有就是傳遞情報,轉運物資。杆子裏的兄弟進城辦事打尖歇腳也偶爾光顧。
夜貓張進屋后,看到屋裏只有「螞蚱」和「大馬蜂」倆人,就問道:「怎麼只有你們倆個?王彪和「老鴰」呢?」
「螞蚱」和「大馬蜂」面面相覷,不知所云。螞蚱說道:「二當家的,王隊長和「老鴰」沒來過呀,他們進城了嗎?」
夜貓張轉身問身後的「刺蝟」道:「「刺蝟」,這是怎麼回事啊?你們當時是怎麼安排的。」
「刺蝟」趕緊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地敘述了一遍。
夜貓張納悶道:「不應該呀,午飯過後從徐世賢村出發到縣城也就一個時辰的腳力,就是帶着兩人慢點,也就一個半時辰,這都半夜了還沒見着人,肯定是出什麼變故了。」
緊接着夜貓張又問「螞蚱」和「大馬蜂」:「你倆今天在城裏聽到什麼消息沒有?官府有沒有什麼動靜?」
「螞蚱」和「大馬蜂」都搖搖頭道:「沒有啊,沒什麼動靜。」
「螞蚱」撓撓頭想了下說道:「今天倒是有件事有點動靜,城裏有抗日的地下黨在街頭,讓察哈爾公署的警察得到消息了。幾個便衣去抓人的時候,地下黨放了幾槍就跑散了,也不知道他們抓到人沒有?」
夜貓張沉思着,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可是這半夜時分也無法去找,只能先行休息,等天明后再做理會。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曹旋帶手下返回縣城后,和其他警員在縣政府碰了頭,派出去的幾組人馬都無功而返。有一個警員的胳膊還中了一槍,找來醫生給他包紮。雖說是沒有抓到抗日組織成員,曹旋也並沒有覺得沮喪,自己畢竟是中國人,怎麼能和日本人沆瀣一氣,到處坑害中國人呢。出來抓捕這些抗日力量就是為了應付差事,也就是哥哥為了升官發財,做了這鐵杆漢女干,從曹旋的內心來說是矛盾的,他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說是漢女干,也不願意干這些為虎作倀的事,只是長兄如父,兄命難違。
當時曹凱一人獨掌警隊大權,不僅要維護地方治安,打擊抗日力量,還要防範鋤女干團的暗殺,一時也是焦頭爛額,總覺得沒有自己家人在身邊心裏不踏實,想來想去,也就自己親弟弟能靠得住。俗話說得好上陣親兄弟,打虎父子兵,關鍵時刻還得是自家人。眼看着弟弟已經成年,不能光是在老家守着家宅田產做個籍籍無名的小地主,也該在官場有個功名,不僅可以揚名立萬還可以光宗耀祖。雖然是日本人治下的官員,可眼看着這民國就都成日本人的了,也沒什麼可丟人的。這個昔日巨匪,一番考量后,硬是軟磨硬泡把自己的親弟弟從老家拉來做了漢女干。
曹旋此時的心裏再不去想那些無足輕重的公務,他的腦海里充斥着一個揮之不去的靚麗身影,自從在徐家宴客廳檐下一睹芳容后就心生漣漪,今天下午又正好救了她,當倆人同乘一騎時,徐淑婉身上散發出的少女幽香,不時的衝擊着他的心扉,要不是當時情況緊急,他真捨不得離開。曹旋雖然貴為察哈爾公署警隊的警佐,可他畢竟才是個二十齣頭的青年,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面對一見傾心的徐淑婉,他覺得自己有點失魂落魄。
曹旋躺在床上,一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不停地回味着和徐淑婉在一起時的每個細節。天色微明的時候,他想到了一個辦法,讓哥哥派人去徐家提親,他從徐淑婉看他時千嬌百媚的眼神里能感覺到,這個姑娘對自己不反感,自己又救了她的命,這事八成可行。想到這裏他再無睡意,匆匆地起床抹了把臉,把睡在隔壁的警員全部叫醒,即刻返回察哈爾省城張垣市。
當晚住在哨點的夜貓張心裏有事,也早早地醒來了,他安排了三支力量分別行動,派「刺蝟」趕回去向大當家小五點稟明情況,派「螞蚱」和「大馬蜂」去徐世賢村打探情況。他自己帶領剩下的人手出去尋找王彪他們的下落。
夜貓張帶着人手沿路盤問打聽,半天過去了也沒有發現王彪他們的任何線索,當他們無精打采地返回縣城的時候,發現在城門外不遠的樹林子裏,有一些人在圍觀。夜貓張帶着人馬趕上前去,準備一看究竟。當夜貓張走至近前,擠進人群,看到眼前的情景,頓時心涼了半截。地上躺着的赫然正是王彪和「老鴰」。倆人都是胸口中彈,仰面朝天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整個胸襟,身下暗紅的血跡都已經凝固。圍觀的人在議論着,雖然早已有人跑去報官,可是在這個戰亂的時代,人命是何其輕賤,遲遲沒有官府的人員來過問。
夜貓張仔細的端詳着地上的屍體,身上和地上都沒有打鬥的痕迹,看胸口的彈痕應該是近距離射殺。王彪和「老鴰」都是多年的土匪,戰鬥經驗也比較充分,是誰在如此近的距離能把他們雙雙射殺呢?看樣子他們當時根本沒有防備,難道是熟人作案嗎?每個人胸口連中兩槍,對方是一心置他們於死地,根本沒給他們喘息的機會。夜貓張心裏縝密的分析着。
夜貓找又沿着他們的屍體周圍四處驗看,距屍體雙腳一步之遙散落着四枚彈殼,夜貓張拿起來仔細端詳着,這是王八盒子的彈殼。夜貓張從被眾人的腳印破壞的現場裏,隱約看到幾個馬蹄印,夜貓張沿着馬蹄印往外走,地上的馬蹄印比較稀疏,看樣子當時只有兩三匹馬從這裏經過,當時王彪他們是步行來的,那騎馬的肯定就是兇手。兇手用的是王八盒子手槍,難道是日本人?夜貓張仔細的分析着,深怕錯過一個細節。
王彪他們綁架的是徐世賢的閨女,最有可能來救人的是徐世賢的家丁,可是家丁用的都是漢陽造步槍,不可能有手槍。而家丁來救人王彪也不會沒有防備,怎麼可能會被對方輕易得手呢?是道上的人在黑吃黑嗎?可是道上的人怎麼會有日本人的王八盒子手槍呢?夜貓張陷入了深思。
一時難以理出頭緒,夜貓張只好先安排人手,把兩具屍體馱在馬上,找個亂墳崗挖個坑,把他們埋了。好在兄弟一場,不能讓他們曝屍荒野。
把王彪和「老鴰」的屍體掩埋就緒后,夜貓張一行人回到城裏的哨點。「螞蚱」和「大馬蜂」已經從徐世賢村回來了,由於城牆阻擋,他們兩個生人進入不了村子內部,只能和從城門裏走出的佃農們閑聊幾句,打問一下徐家的事。沒等幾句問下來就引起了佃農們的懷疑,有人跑回村裡報信。「螞蚱」和「大馬蜂」就嚇得掉轉頭跑了回來。不過也隱約問道了一些情況,小姐昨天下午在後山上被人綁架,後來有人給送了回來。至於是什麼人送的就不清楚了。
「螞蚱」和「大馬蜂」的情報,也證實了夜貓張的部分猜測。打死王彪和「老鴰」的不是徐家的家丁,一定另有其人,而且這些人和日本人有密切的關係。暫時得不到兇手的相關情報,夜貓張也不敢貿然帶人再進徐世賢村,只能先回野狐嶺駐地和大當家小五點彙報情況后再商量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