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徐世賢喜得貴子 行騙者蹤跡再現
大年初一,臘盡春回,中都縣城內張燈結綵,宣紅掛綠,爆竹聲聲,整個縣城都沉浸在喜慶祥和的氛圍中,每一位解放了的中都百姓都呼吸着自由的空氣,憧憬着美好的未來,憋足了勁要過上好日子。
熬完年夜,攏完旺火的孩子們等不到天明,便迫不及待地推開房門,三個一堆,五個一夥的往三親四戚家去拜年,雖然不是每個家庭都會為孩子們準備壓歲錢,但幾個糖豆一把瓜子、花生還是少不了的。孩子們把不要錢的吉祥話,毫不吝惜地送進每個敞開着的大門,然後揣着滿兜的幸福和快樂,歡呼雀躍着離開。
清晨的大街上,早行的不光是拜年的孩子,還有一輛匆匆駛過街頭的馬車。這馬車極有派頭,拉車的是一匹雪白的騸馬,高大威猛,馬鬃上繫着嶄新的紅布條。後邊拉着的是一輛樺木暖篷勒勒車,厚實的樺木板上刷着朱漆,車篷入口處掛着一條褐色牛毛氈轎簾,在車篷的門框兩側貼着一對大紅春聯,筆力遒勁,上書“正道修通邪道廢,曲弦馳后直弦張”。
車倌身穿灰色粗布棉衣,頭戴氈帽,側坐在車轅上,雖然面頰和耳朵凍得通紅,卻毫不在意,挺直胸膛,昂起頭顱,一副凱旋將軍的模樣,不停揮舞着手裏的馬鞭,將繫着紅頭繩的鞭梢在空中甩的脆響,吆喝着白馬快跑。
這樣的裝備,這樣的排場,自然不是普通人家,這是中都首富徐世賢家的馬車,之所以大年初一早上,徐家的馬車就急匆匆進城,是因為徐家大奶奶快要臨盆了,家人來縣城接穩婆回去接生。
情況緊急,車倌不敢怠慢,拉上穩婆后,一路疾馳,很快就來到徐家大院門前。
焦躁不安的徐世賢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看到馬車回來,也不顧身份,快步上前掀起轎簾,對着車篷門口喊道:“大嫂子,可算把你給盼來了,賤內已經見紅了,正躺在炕上疼的大呼小叫呢,幾個丫鬟在邊上干著急也幫不上忙,可把我給急死了。”
穩婆四十來歲,手腳麻利,一邊從車篷里探出頭來,一邊埋怨道:“徐三老爺,生孩子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提前準備呢?都到跟前了才着急忙慌的喊我來,是怕我大年夜在你家蹭頓上好的酒席嗎?”
徐世賢應和着:“大嫂子,你說哪裏話,她熬年夜的時候還好好的,沒有一點徵兆,誰知等到雞鳴五鼓的時候,肚子就有了反應,我就趕緊派人去接你,一刻都沒敢耽擱。大嫂子一路辛苦,先顧不上請你吃茶,趕緊進屋吧!”
二人說話間,穩婆已經走出車篷,臂彎里挎着自己存放接生用具的小籃子,在丫鬟的攙扶下從車上,踏着早已放好的下車凳走下車來。
穩婆聽着屋裏婦人呼天搶地的喊叫聲,不敢再和徐世賢客套,對丫鬟問道:“炕席上鋪墊灰袋了沒有?”
丫鬟答道:“灰袋和草紙都提前準備過了,現在大奶奶身下鋪着灰袋,炕上放着成摞的草紙,都足夠用。”
穩婆說道:“好,那你們趕緊去準備一鍋熱水,幾尺乾淨素布,給我送進房裏。”
丫鬟答應一聲,前去準備,另外一名丫鬟帶着穩婆往方菲生產的房間走去。
方菲躺在炕上,已經疼得大汗淋漓,肚子裏的孩子卻遲遲不願出來。
穩婆掰開方菲雙腿,看了看情況,說道:“少奶奶莫慌,暫且忍耐一時,由我來幫你生產,很快就好。”
穩婆說完,把自己籃子裏提着的東西一一取出,有一把鐮刀,一根擀麵杖,一小綹頭髮。
穩婆剛準備好東西,丫鬟已經端着熱水和乾淨的素布走了進來。穩婆在熱水裏把自己的雙手清洗乾淨,又把鐮刀的刀刃清洗擦拭一番。對着站立在方菲身邊伺候的幾個丫鬟問道:“你們當中有沒有屬兔、屬雞、屬狗的,要是有的話,趕緊出去,別衝著新生兒。”
幾個丫鬟都紛紛搖頭,表示沒有相剋的生肖。
穩婆這才讓一名丫鬟扶着方菲的頭,兩名丫鬟分左右把方菲的腿輕輕掰開。此時孩子已經露出了一點頭頂,而腹中胎兒的頭顱有些偏大,一時不好出來,方菲在那裏疼得不停喊叫。
穩婆伸手進去摸摸孩子的頭顱,用手助力方菲生產,依然不能順利產出。
穩婆讓丫鬟取來一杯溫水,拿出一綹頭髮讓方菲吃下,又用擀麵杖在方菲的肚子上輕輕擠壓下推。
穩婆推動幾下,孩子的頭顱又伸出少許。這時,方菲吃下的頭髮有了反應,胃裏一陣翻滾,忍不住吐了出來,就在方菲痛苦嘔吐之間,腹腔內壓力增大,孩子的整個頭顱瞬間便滑落出來。
穩婆見狀,連忙托起孩子的小腦瓜,順勢往外輕輕拉動,終於,孩子的整個身子都生了出來。
過不多時,胎盤從方菲的身體裏滑落出來,穩婆拿出鐮刀把嬰兒的臍帶割下,嘴裏念叨着:“連(鐮)生貴子。”
方菲腹部一陣輕鬆后,便虛弱地倒在了丫鬟的懷裏。幾個丫鬟上前清洗收拾。
由於生產耗時太長,孩子生下來后已經面色發紫,沒了呼吸。只見穩婆不慌不忙,將孩子雙腳倒立,提在半空,在孩子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孩子竟然奇迹般“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站在門外煎熬已久的徐世賢,聽到屋裏有哭聲傳出,頓時大喜過望,猛擊一下雙手,差點從地上跳起來。仟仟尛哾
這時穩婆已經清洗了嬰兒,用乾淨衣物包裹好,放在了方菲的懷抱里。
徐世賢在門外大聲嚷嚷着:“男孩還是女孩?”
穩婆也是滿臉喜色,興高采烈地說道:“恭喜徐大老爺添丁,是個帶把兒的。”
徐世賢聽完,欣喜若狂,不禁喜極而泣,老淚縱橫,大呼上天有好生之德,讓自己老來得子。
穩婆安頓好屋裏,昂首闊步走了出來,宛如自己便是送子娘娘一般,臉上寫滿驕傲。穩婆看着目泛淚光的徐世賢,不無得意地說道:“徐大老爺,你找我接生,可算是找對人了,我接生的孩子,大都是男丁,這都是我命裏帶來的。”
能言善辯的穩婆硬生生把生男生女說成了是接生婆的事,她知道給徐世賢這樣的大戶人家接生,一旦誕下男丁,那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
果然不出穩婆所料,徐世賢擦拭一下眼角淚痕,對在門外等候的徐達說道:“準備酒席,讓大嫂子開懷暢飲一番。給大嫂子包兩塊大洋的喜錢。”
穩婆聞言,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她清清楚楚地聽到徐世賢在囑咐管家要給自己兩塊大洋,給平常人家接生也就是幾個大錢的事兒,敞亮些的地主老財會給半吊或一吊錢。沒想到出手闊綽的徐世賢張口就是兩塊大洋,這可是自己幾年都掙不到的錢。
穩婆努力剋制着自己的驚喜,對徐世賢連連說道:“恭喜徐大老爺,賀喜徐大老爺,讓您破費了。”
徐家大院今年過年和往年的情景大相逕庭,村口大門上懸挂着碩大的紅燈籠,城門上貼着大紅春聯,城牆上貼着大紅標語。進入徐家大院,三進院子裏每道門前也都掛上了燈籠,每扇窗上都粘着紅窗花,牆上更是貼滿了春聯,就連院子裏的枯樹上都掛滿了紅飄帶。里裡外外,處處飄紅,到處洋溢着喜氣洋洋的新年氣氛。
之所以鋪天蓋地的張貼這些喜慶的新年物品,徐世賢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期待着在新的一年裏,萬象更新,事事如意,把自己之前所有的霉運和晦氣都給衝散掉。另外縣裏的政工幹部也對他多次動員,讓他將整個村莊裝點一新,帶頭烘托、營造節日氣氛,帶領全村老百姓歡慶新年,慶祝革命勝利,迎接新時代的到來。
前兩年徐世賢老父和夫人因為瘟疫而死,整個院落都冷冷清清,即便過年也不能張燈結綵,包括整個徐世賢村,家家戶戶都得給老東家和夫人守孝,和徐家大院保持高度一致。在壩上地區,家中有人逝世,過年時張貼窗花對聯講究頭年藍,二年綠,三年大紅鋪滿地。今年是他們逝去的第三個年頭,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筋疲力盡的方菲臂彎里摟着孩子,在溫暖如春的房間裏睡得正香。徐世賢站在地上,慈愛地看着這個剛剛誕生的新成員,這是自己生命的延續,徐家香火的傳承。
徐世賢想上前親親孩子的臉蛋,又怕把他吵醒了哭鬧,驚動了方菲。這個小女人,正是如花的年齡,甘願放棄和同齡人的嬉笑玩樂,忍受懷胎十月的不便和痛苦,為自家做出如此巨大的的貢獻,他是徐家的功臣,日後定要好好待他。
徐世賢慈愛地看着自己的兒子,那眉眼、那臉蛋、那小嘴,像極了徐淑婉小時候的樣子,想想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時自己一家三口,逍遙度日,也是其樂融融,那個牙牙學語的黃毛丫頭轉眼間已經成了一個獨立、有主見、又有些叛逆的青春少女。
徐世賢想到女兒的時候,眼睛濕潤了,兒行千里母擔憂,自己已經快兩月沒有見到女兒的面了,也不知道女兒現在流落到了哪裏,女兒說安定了住所便寫信回來,可是自己望穿秋水也沒見到女兒捎回的隻言片語。
把女兒交到曹旋手裏,自己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想想曹旋本是一個江湖人物,整日舞刀弄槍,現在家族失勢,他們兄弟在解放區被四處通緝,就是這樣一個人能給女兒一個什麼樣的未來呢?
思想單純的女兒為了所謂的愛情,竟然拋家別父,隨着曹旋揚長而去。自己當時也是考慮到賈錦榮之事給自家帶來的影響,擔心她受到傷害,要不怎麼也不能讓她跟着曹旋離開。
自從曹旋帶着徐淑婉走後,上門尋找賈錦榮下落的人也日漸少了起來,自家的買賣、人丁、庭院都沒有受到外界的滋擾,一切都在正常的運行着。整日惶恐度日的徐世賢,心裏的一塊巨石便落了地,漸漸他又對女兒的離去有些腹誹起來,都是因為自己膽小怕事,怕軍統有人報復會傷害女兒,這才不顧三綱五常的道德禮儀讓曹旋把女兒帶走。
女兒和曹旋未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堅持要一起前行,這成何體統,豈不辱沒了家風,要不是自己攔着曹旋堅持讓他寫下一紙婚約,險險就成了女兒和人私奔,敗壞了女兒堂堂一個大家閨秀的名聲。自己在中都縣也算響噹噹的一號人物,家中米麥陳倉,騾馬成群,奴僕成行,中都縣百姓哪個不知道自己,若是女兒有些出格舉動,一旦傳到外人耳朵里,便成了中都縣的笑話。
徐世賢看着睡得正香的兒子,想着不知身在何處的女兒,不禁輕嘆一聲。他的響動,驚動了躺在炕上的方菲。方菲睜開眼睛,看徐世賢正站在地上滿目溫情看着自己和兒子,便強撐着虛弱的身體說道:“老爺,你來了?炕上坐吧。”
徐世賢微笑着說道:“菲兒,你受苦了。”說著坐到炕沿上,摸了摸方菲的額頭。
方菲抓着徐世賢的手說道:“老爺,我沒辜負你的期望,給你生了個兒子,咱們老徐家可算是後繼有人了。”
徐世賢說道:“菲兒,你為我延續香火,是我徐家的功臣,我這一脈人丁單薄,我年事漸高,這麼多田產買賣無人打理,咱們還得再生他幾個兒子,要不誰來繼承這偌大的家業。”
方菲含羞說道:“老爺,都聽你的,你說生幾個咱就生幾個。你先給咱兒好好起個名字,等咱兒有出息了,這名字也能響噹噹地喊出來,不至讓人笑話咱大戶人家沒有文化。”
徐世賢略一思索說道:“今天是大年初一,這一天一元初始,天地正氣,萬象更新,不如就叫他元正吧。”
芳菲嘴裏念叨着:“徐元正,挺好。老爺,這名字念着上口,也有氣勢,那你再給他起個小名吧。”
徐世賢說道:“能有個兒子是我多年的夙願,我已殷殷期待多時,希望他日後能將徐家的產業發揚光大,考取功名,光耀門楣,我看就叫他雅望吧。那《滕王閣序》裏也有句膾炙人口的名言‘都督閻公之雅望,棨戟遙臨;宇文新州之懿範,襜帷暫駐’,正合我兒之志。”
方菲雖然不知道什麼《滕王閣序》,也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可是聽着像她唱戲時戲文里的戲詞,一時也頗為滿意。滿眼柔情看向臂彎里的兒子,輕輕地說道:“雅望我兒,我兒雅望,你快快成長。”
方滿堂得到女兒生產的消息后,帶着徒弟春芽兒,拎着早已備好的紅糖、雞蛋、小米,急匆匆前往探視。雖然是大年初一,本該閨女女婿上門為自己拜年,可是事出有因,女兒生產卧床,不能以陳規視之。
自從二後生在徐家大院干下吃裏扒外的醜事,又險險傷了徐淑婉,方滿堂便覺得自己面上無光,再沒臉踏足徐家大院。雖然日後女兒去他的小院裏再三勸說,告訴他這事和他沒關係,徐世賢也根本沒有責怪過他,讓他還和以前一樣,經常去女兒家走動,可是倔強的方滿堂依然從未登門,今天要不是女兒生產,只怕他不會主動上門。
方菲為自家立下汗馬功勞,她的父親自然不能慢待,以前即便有些隔閡,那也是責在二後生,和他沒有關係,隨着二後生被曹旋打瞎一隻眼后離開徐世賢村,這事也就算煙消雲散了。
徐世賢客客氣氣的把老丈人和春芽兒讓到裏屋,並規規矩矩的給老丈人拜年問好。方滿堂在徐世賢面前多少還是有些緊張,見給他鄭重其事的行禮拜年,有些受寵若驚,忙不迭地起身還禮,說些不用客氣之類的客套話。
乖巧的春芽兒跪在地上,對着徐世賢和方菲分別磕了一個頭,嘴裏說道:“徐老爺新年好,師姐新年好。”
徐世賢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從兜里掏出一塊大洋給她作壓歲錢,春芽兒推搡着拒絕,躺在炕上的方菲再三勸說,春芽兒才有些羞澀的把錢裝進兜里,並向徐世賢連連道謝。
方滿堂疼愛地詢問了女兒幾句身體狀況,又看了看正在熟睡中的小外孫,一切都比想像中的還要完美,他的心裏踏實了,他知道女兒在徐家的地位別人已經無法撼動了,那個在家裏一手遮天的大小姐日後再不能奈何女兒。
春芽兒滿臉喜色,半蹲在炕沿下,手托着下巴,和方菲竊竊私語,二人聊的甚是開心,不時嬉笑出聲來。
徐世賢看着這其樂融融的一幕,心情大好,他對方滿堂說道:“岳丈,這幾天來家裏拜年、道賀的人不會少,你把戲班子裏的人組織一下,明天帶他們過來唱堂會,咱們也熱鬧熱鬧。”
方滿堂連連答應,幾人閑聊了一會兒,方滿堂便帶着春芽兒起身告辭,回家去組織人手,為演出做準備。
正如徐世賢所料,他老來得子的消息傳出去后,徐家大院便開始門庭若市,熱鬧非凡起來,前來賀喜的人流和拜年的人流交疊在一起,整日車水馬龍,應接不暇。徐世賢雖然忙碌,卻心情歡暢,來的都是客,徐世賢全部殷勤招待。
眼看着過了十五,年味漸漸地淡了下去,徐家大院裏前來道賀的賓朋也稀少了很多。徐世賢知道該是為兒子安排滿月酒慶賀的時候了。
徐世賢先派徐達去城裏找了位風水先生,給看看雅望滿月當日是否為吉日,能否舉辦宴席,先生閉目掐算半天,告訴徐達說按老黃曆上的講究,這天宜祈福、安葬、祭祀、入殮、移柩、成服、除服、遷墳、求子、齋醮。忌結婚、動土、蓋屋、開光、破土。
按建除十二神擇日,這天是閉神值星。先生隨口講出幾句歌訣來,閉日埋葬及藏寶,遇此為之終到老。六畜欄枋造亦宜,架造醫目最不好。施針下灸不當為,塞路合帳稱巧妙。不宜娶婦不妄動,守靜閨門留好名。
按二十八星宿擇日講究,此日危月燕宿星,先生又送上幾句似是而非的讖語:危星不可造高樓,自遭刑吊見血光。三年孩子遭水厄,後生外出永不還。埋葬若還逢此日,周年百日取高堂。三年兩載一悲傷,開門放水到官堂。
徐達有些不太明了,請先生明示。先生說請回去轉告徐三老爺,此日益靜不益動,最好能夠避開此日另擇佳期。
徐達回來把先生的建議告知徐世賢,徐世賢猶豫片刻說道:“之所以去找先生給算算,也就是給自己一個心裏安慰,其實也未見得就應驗,我也看了老黃曆,那天正好是九九第一天,小少爺生在初一,正是一元初始,而二月初一這天又是九九第一天,正好是九九歸一,暗合所有一切功德圓滿。都說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我看這日子就不變了,滿月酒如期舉行,就定在二月初一。”
定了日子,徐世賢命徐達按最高規格籌備滿月酒,務求盡善盡美,徐達連連點頭答應。
第二天一早,徐達便帶着幾個下人,趕了三駕馬車,匆匆趕往縣城,按照徐世賢的要求,採買物資。
徐達下午從縣城回來的時候,向徐世賢詳細彙報了滿月宴所需物資的籌備情況,等彙報完,他神秘兮兮的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來,遞到徐世賢面前說道:“老爺,你看上邊畫的這人是不是有些面熟。”
徐世賢接到手裏一看,徐達遞過來的是一張皺巴巴的通緝令,上邊畫著一個頭像,仔細看去,此人確實似曾相識。徐世賢往下看去,此人名為李丁,在日偽時期任職黃崖灣鄉鄉長,日寇投降後向八路軍投誠,后被委任農委會主任一職,現在被敵特策反,殺害了鄉公所眾多幹部后叛逃云云。下邊寫着的事懸賞金額,凡能提供線索將其擒獲者獎大洋一百塊,能將其生擒者獎大洋五百塊,將其擊斃者獎大洋三百塊。
徐世賢抬頭看了徐達一眼,有些不太確定的說道:“此人莫不是那個。。。”
徐達說道:“是不是極像騙了咱家一萬塊大洋的那個李野?”
徐世賢的心病又被觸及,不由臉色大變,抓着通緝令的手有些顫抖起來,往事頓時累累在目。
徐世賢盯着通緝令上的頭像,獃獃看了半晌,對徐達說道:“錯不了,就是他,這個喪盡天良的騙子,和賈錦榮串通起來騙我錢財,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徐達說道:“老爺,這是官府前幾天貼出來的通緝令,那上邊可是寫着他是黃崖灣鄉公所的幹部,那這錢咱可以和官府去要啊,他們的幹部從咱手裏借的錢,官府不能不認賬吧。另外,還有其他幾人的通緝令,也和李丁的頭像張貼在一起,好像都是從黃崖灣鄉里跑出來的,我看着那些都不認識,也就沒有揭回來給老爺看。”
徐世賢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說道:“咱們顧不上別人,只要李野是他們政府的幹部這就好辦。走,咱們現在就去縣府,和他們討要一個說法。”
剛邁出門檻的徐世賢被風一吹,冷靜了下來,他知道此人即便就是騙去自己錢財的李野,這事也不能聲張。據當日賈錦榮交代,此人可是他們陣營里的人,和賈錦榮有太多的瓜葛,而賈錦榮是什麼人,他在自家大院幹了什麼事,這事兒可不敢深究啊,萬一八路軍追查下去,拔出蘿蔔帶出泥,自己也在劫難逃。
想到這裏的徐世賢已經驚出一身冷汗,搖搖頭,又退回到屋裏,嘆息一聲,對徐達說道:“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吧,以後也別再提起了,更不要對外人說起。眼看着就給小少爺擺滿月酒了,這大喜的日子裏我不想讓這些糟心事影響了我的心情。”
徐達從徐世賢猶豫的眼神里看到了無奈和驚恐,他知道,老爺這是在顧慮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