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鍋背上馱
留守東賬房的那名手下一臉皮笑肉不笑,解釋道:「許老堂主移居鄉下,陸賬房是他老人家的女婿,自然得陪同幫忙。」
這理由堵得李動說不出話,恨不得把對方嘴角痦子上的那條長毛連根拔掉!
「本堂主要查賬,賬簿在哪?」
「您等着。」
不消片刻,那手下就將裝賬簿的匣子呈上,打開閂鎖,五本賬簿整整齊齊地歸納,像是早已料到自己會被翻查一樣。
待李動翻開賬簿,苦澀即成了海潮,在心尖翻湧,一浪接一浪。
東賬房管轄的秋梁鎮東無疑最為熱鬧,遠近馳名的鳳凰集開在不見盡頭的弄琴街和落英巷;街道兩旁被起早貪黑的攤販們塞得滿滿當當,而為了在鳳凰集裏站住腳,向地頭蛇交二百文周全費,避免不了。
光是這種小攤販,東賬房就要收一百四十八家,根本不是手底下只打理十七間店鋪的李動睥睨得了!
這還只是第一本賬簿,接下去的本子裏還記載了有頭有臉的大商戶四十餘家、暗中保護的富賈六家、一同合作的銀庄兩家……
見識淺薄的溫良被驚得舌頭打結:「一個月的進,進賬,好像就,就有四五百貫。」
李動始才明了,在聚寶堂,自己掌理的那些小錢,實在連屁都算不上。
忍耐着苦澀和陰鬱,二人按賬簿的記載在庫房點查,足足花了一個時辰,才理出頭緒。
「堂主,上個月加上這個月,銅錢少了四十貫,」溫良很激動:「銀子少了二十兩。」
固然一貫銅錢的價值和一兩銀子不相上下,可沒怎麼見過銀子的溫良還是為柜子裏那一片白花花的銀錠傾倒。
李動這邊,則有一尊市價五十貫的夫子騎牛翡翠玉找不到,銅錢短了十三貫,白銀差了二十一兩。
好么……他心有不甘……為了五貫錢,我得冒死沖入武功堂討要;這邊缺失了一百四十四貫,卻像個沒事人一樣,還有閒情逸緻送許徠衲到鄉下!
他氣憤道:「賬上缺了錢,陸賬房可知道?」
臉上有痦、痦上有毛的手下兀自在笑。
「陸賬房做事存乎一心,小的么,只恨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
很好,一句不知道,就推得一乾二淨了。
「他幾時回來?」
手下笑着把腦袋晃晃,那條毛跟風中殘燭一個樣!
李動再不搭理對方,將幾本有缺失的賬簿扣押,帶着溫良直闖南賬房。
南賬房亦只余剩一名手下,為人熱情又周到,不待李動問話,已然開口說道:
「梁賬房不在,堂主想必也不意外,作為許爺的義子、弟子,這時候他得和老人家在一塊。」
「他在或不在,本堂主都要查賬,賬簿拿來!」
「小的以為沒那個必要。」這手下從懷裏掏出兩張筆札,微笑道:「梁賬房早就吩咐小的點算了,咱們南賬房啊,不多不少,虧了五百兩。」
「什麼!」李動腦袋「嗡嗡」作響。
這手下右手做按壓狀,溫聲道:「小的知道堂主很着急,但請堂主先別急,容小的給你好好說明。
「南賬房啊,收賬只是蠅頭小利,咱們最主要的,是負責投資各種生意。
「整個南鎮,不少地皮、店鋪都有參與,生意么,就是有虧有盈。」
李動拳頭都氣得揪緊。
「已然虧了五百貫,梁文種接下去有什麼打算?」
「梁賬房能有什麼打算?市場不景氣,只能等等哩,說不定下個月就能找補回來。
「還是堂主另有真知灼見?您放心,梁賬房離行前早同小的交代,一切都唯堂主馬首是瞻。」
好么,這口六七百貫的黑鍋是硬生生向我砸了過來!看來晚上我得和夢裏男人好生盤算盤算。
溫良在李動耳邊小聲地問:「西賬房還要不要去看看?」
「你去吧!」李動已無甚心情管。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朗聲詢問:「李動李堂主在不在?」
這聲音陌生得很,李動和溫良不由相互顧看,彼此眼裏皆是茫然。
「我在。」李動迎出堂院。
說話之人是個孔武有力的壯漢,對李動拱手作揖:「還請李堂主移步去孔雀樓台,幫會即刻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