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從此廟堂添故事(10)

第40章 從此廟堂添故事(10)

小和尚無能醒來的時候,屋內的燈光昏暗,一盞油燈虛虛弱弱的亮着。他口乾舌燥的張開了口,「有人嗎?有沒有水喝?」

很快一杯茶遞到了他的嘴邊,他狼吞虎咽的吞咽下去,久旱逢甘露,那一點的焦渴終於得以平息。

他順着喂他水杯的手望過去,一個特別漂亮的女孩子站在他的面前,女孩眉眼如畫,笑盈盈的望着他,一點也沒把他當外人。

小和尚羞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說道,「施,施主,這裏是哪裏呀?」

予凡將花蕊擋在了身後,眼神冷淡的看着他,「靜安寺失火,我們倆是唯一倖存的人,她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予凡不喜歡別人用驚艷的眼光看自己的所有物,可小和尚顯然沒有領悟到這一點,偏着腦袋看他身後的女孩。

「謝謝你,施主,嗯,您真是心地善良的女子,佛祖會保佑你的,」在予凡冰冷的注視之下,他才將目光又轉向了予凡,「師兄,主持他也不在了嗎?」

在靜安寺里,小和尚無能是主持帶回來的,他無父無母,無牽無掛,但對主持卻是有着孺慕之情,他濕漉漉的小眼神望着他,予凡有些語塞,「主持已經早登極樂了。」

他沒有告訴小和尚,這場禍事都是由他引起的,也沒有告訴他那場火災是人為而非天災,他覺得,沒必要再將一個人牽扯進來,徒添煩惱和痛苦。

「花兒,你先在這兒照顧他,我還有些事要出去一趟,」予凡輕輕拍着無能的肩膀以示安慰,並囑咐花蕊照顧。

「那你去哪裏呀?我跟你一起嘛,」華為拉了拉他的衣角,對他撇下自己獨自出去讓她與無能待在一起的行為有些不樂意。

「乖,這是去拜見一個恩師,你待在這裏我才安心,」予凡不容她拒絕,此次前去他是矛盾的,連他都不知道見到恩師以後該說些什麼,只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花蕊心想,你不帶我去,我可以自己偷偷去呀。

宰相的府邸里,家丁都有些睏倦了,有幾個都打起了呵欠,他們提着燈籠四處巡邏着,突然一道黑影閃過,其中一個家丁眼尖,嚇了一跳,他戳了戳同伴的胳膊,問他有沒有發現什麼。

「大驚小怪的,這院子經過幾百年風雨的淋灑,也不重新裝修,有些野貓野狗什麼的也很正常,你看我們這個府邸,除了老爺院子裏那濃厚的藥味兒,就是這青苔和腐木的枯朽味,怕是連鬼怪都不願來,」說完又重新打了個呵欠,催促他趕快離開回去睡覺。

待兩人走遠,那道黑影重新出現在了院門口,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如此熟悉,從前跟隨恩師讀書的時候,他也曾在這裏和同伴捉過迷藏,也曾在院子裏練習劍法,一切都沒有變,一切又好像都變了。

不多感慨,他推門而入,他知道恩師有一個睡覺的習慣,就是床前總留着一盞明燈,恩師曾經說過,若是他妻子還在世,會尋着燈來找他,與他在夢中相會。

本以為屋內會安靜的落針可聞,卻不時傳來一個人微弱的咳嗽聲,似是聽到了人的腳步聲,蒼老的聲音傳出,「誰呀?」

熟悉的聲音勾起了人許多的回憶,倉促間予凡有些想逃,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恩師,卻在他躊躇之際,陸啟明好像聽到了微弱的呼吸聲有些急促,這種熟悉的感覺讓他原本微弱的心跳陡然加劇起來。

他一把掀開了床帳,老淚橫流的看向來人,「殿下……」

予凡聽到他的一聲吶喊,一股酸意湧上鼻間,他快走兩步上前,扶住了想給他行禮的恩師,「老師,我受之有愧。」

「原來這不是夢啊,」蒼老的聲音望着天花板,有些唏噓,「上天還是可憐我,在我瀕死之際還能見到故人。」

「老師,您別說這樣的話,我應該早早來看您的,」予凡一向清冷淡漠的面容浮起了憂色,月牙般的眼眸里滿含淚水,像是看不真切的水中之月。

陸啟明滿含老繭和皺紋的手撫摸在予凡光滑的頭頂,似是明白了什麼,「這些年,你肯定受了不少苦吧。看上去清減了不少。」

「這些年我過得很好,沒有爾虞我詐,沒有勾心鬥角,這樣平淡如水的日子我很滿意,」予凡將被子往他身上蓋了蓋,看着他生出了許多的白髮,也不忍再看,瞬即低下了頭去。

「你說這話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若是真的無牽無掛,了結塵緣,也不會來見我了,」陸啟明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不高興,他知道這孩子心結太多了,「是想問我當年之事吧?」

予凡自知騙不過自己慧眼如炬的老師,他也沒有多加掩飾,點頭道,「是的,我忘不了當年的事情,母妃死在我的懷裏,而父皇當時對我們棄之不顧,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國師做的,對嗎?」

「我雖不知當年實情,但自從先皇更加信任國師之後,對你的態度確實冷淡了不少,可我想不通的是,你是唯一的繼承之人,先皇卻不打算將你唯以重任,還冷淡對待先皇后,這着實說不過去呀。」

「老師還是別為這些事情煩憂了,我只是最近聽說了朝堂發生了一些事情,國師將國庫的鑰匙拿走,美其名曰要在江州賑災,此事是真是假?」

聽到這件事,陸啟明心裏就窩火,「國師狼子野心,這一塊肥肉叼在嘴裏怕是不會再吐下來了,我曾多次勸說皇上,卻也敵不過朝堂之上勢力紛紜,許多人都投靠了國師,成了他一人的一言堂。」

「老師不必憂心,此行我也想去會會國師,瞧瞧他到底有什麼目的,老師安心養病,等我從江州回來便來看您,」予凡不便久待,也不想打擾老師休息,正轉身要離開之時,卻突兀地聽到老師低低的問了一聲,「殿下,可還想當皇上?」

陸啟明覺得,如果是他當皇上,即使自己日後西去,這天靈國在他的統治之下也會日漸興盛,如果他有這個意願,即使他還剩一口氣,他也會為他籌謀一切。

可是,予凡說道,「這位置對我而言不過是虛無之物,我如今已是出家之人,四海皆空,待我報了母仇之後,我只想雲遊四海,暢遊天地,不願再束縛這一寸之地。」

「而且華虞現在做的很好,他和我同為老師的學生,一定能將國家治理的很好,」予凡清冷的面容堅定不移。陸啟明知道他的話不是假的,不是誆騙他,而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陸啟明蒼老的面上浮現笑意,其實他早就看出來了,在他還是太子殿下的時候,他對皇位就不在乎,只不過出身如此,避不了他應盡的職責,如今能脫離那苦海,怕是不願再踏進去了。

「對了,還有一事我想問老師,聽說父皇駕崩之前,曾經將華清公主傳召入宮,並給了她一件東西,老師可知是什麼?」

他也是打聽到國師大人曾三番四次找公主的麻煩,盯着她的動向不放,想必國師也在找這件東西吧。

陸啟明倒是不太清楚,他年事已高,操心的事也就力不從心了,很多事情都已經忘在腦後,想了想,說道,「何不親自去問問公主?畢竟你們也從小一起長大,還是你曾經的太子妃,是有情分在的。」

予凡皺了皺眉,「我還不想讓別人知道我還活着,何況她現在已嫁為人婦,再見面恐對她名聲不好,我還是派人去問問吧。」

二人的對話,花蕊都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她隱匿了行蹤,自然他們是看不見她的,想到他收藏的那幅畫,心裏泛起了酸水,怪不得這麼念念不忘,原來是曾經的未婚妻呀,即使人家已經嫁人了,還要每天偷偷摸摸的拿出她的畫來看。

這個和尚太不正經了,明明應該七情六慾盡斷,卻是個多情風流的種。她的阿野哥哥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予凡回到客棧的時候,看見一臉氣鼓鼓的花蕊背對着他,他還以為自己不讓她跟去生氣了,從不擅長哄人的他彆扭的說道,「日後不會再丟你一個人了,別不再理我了。」

花蕊也不想因為此事跟他置氣,畢竟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她看着他從外面回來,身上一股寒氣,關心道,「你房間裏的那個木桶我已經打好水了,快先去洗個熱水澡吧。等明個我們就啟程去江州府。」

予凡驚訝的睜大了眸子,以前是月牙般的眼睛,如今卻變成了月圓的樣子,花蕊看了覺得他此時甚是可愛,比面無表情冷冰冰的樣子好多了。

「你都知道了,」予凡想起她不是普通的人類,她是個花妖,便覺得是自己大驚小怪了。

「是是是,我偷偷跟着你去了,聽到了你和老師的對話,」花蕊大方的承認了,還不等他再開口,花蕊打了個響指,予凡一聲尖叫落入了澡盆之中。

霧氣蒸騰,煙霧繚繞,予凡舒服的閉上了眼睛,心裏想着,這個花妖太大膽了,但他並不排斥,也許該到了還俗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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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的時候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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