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既然沒死,找我做什麼,找我回去拔他的氧氣管嗎?
江頤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江傾水。
他一直都知道,江傾水身上是有刺的。
只是,從前她身上的刺是向內生長的。
江傾水從小就冷淡寡言,看着不好接近,但她的心是軟的,渾身是刺也只是會扎向自己。
如今,她的刺開始向外生長,變得有攻擊性。
江頤鳴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覺得,他好像,失去自己的妹妹了。
“滾啊!”
江傾水情緒有些失控,也不管手邊有什麼東西,抄起來就往江頤鳴身上砸。
她已經不相信江頤鳴了。
她太害怕江頤鳴將她交男朋友的事告訴江泰霖了。
只要江泰霖去查,就一定能查到商牧年。
江泰霖什麼都做得出來。
她是他親生女兒,他尚且毫不留情,更何況是毫無根基的商牧年呢?
商牧年的人生才開始。
她比誰都清楚,商牧年走到這一步有多艱難,他不能再出任何差錯了。
江頤鳴躲避着往後退:“水水,我答應你,我一定不告訴他。”
江傾水“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之後,江泰霖和司青瑜出去拍婚紗照度蜜月,將江頤鳴也帶走了。
別墅里只剩下江傾水和一群保鏢。
房子裏變得很寂靜。
時間開始變得漫長。
她在別墅里找到了一些書,日子似乎也變得沒那麼難熬了。
只是,她開始失眠。
有時候是半夜驚醒,有時候是整夜都睡不着。
她會夢見自己在查高考成績。
也會夢見江泰霖找到了商牧年。
晝夜顛倒讓她開始失去時間觀念。
終於有一天,別墅大門再次打開,江泰霖一行人回來了。
江泰霖丟了一沓文件甩到她跟前。
“入學手續已經全都辦好了,明天去學校報道。”
江傾水動作遲鈍的轉頭朝窗外看去。
她這才發現,窗外的銀杏開始發黃凋落。
原來,夏天已經過去了。
……
開學后,江傾水重獲自由,重新買了手機,辦了電話卡。
她這時候才逐漸明白,江泰霖對她的報復仍在繼續。
原本的人生軌跡徹底打亂。
她的朋友,她愛着的人,與她遠隔重洋。
她在無親無故的大洋彼岸,孤立無援。
陌生語言,不感興趣的財務專業,無法適應的飲食……
一切的一切,都在試圖擊潰她。
最難熬的還是夜晚。
在擁有過有朋友的熱鬧與溫暖之後,孤獨就變得異常醒目,無孔不入。
最難熬的時候,她在撥號界面輸入過商牧年號碼。
電話接通之後,她要說些什麼呢?
說她不是故意失約的,是被父親強制送出國了。
然後,再讓他等她么?
再之後呢?
兩人在異國戀中,漸漸互相猜疑,消磨掉感情嗎?
她以前聽過許多這樣的事。
人生諸多變數,感情亦是。
最終,她攥着手機直到天亮,也沒將號碼撥出去。
……
第一年的春節來臨時,江傾水漸漸適應了新生活。
除夕那天,她在街上轉了很久,在一家中式餐館前停了下來。
因為門牌上寫着“淺州”兩個字。
她走進去要了一大碗抄手。
是很正宗的淺州味道。
於是,她又要了一碗。
“小妹妹胃口挺好呀。”老闆端過來時笑着打趣她。
江傾水很淺的彎了下唇角。
吃完第二碗,她又要了一碗。
老闆將第三碗端過來之後,並沒有立即離開。
小姑娘看着瘦瘦弱弱的,這胃口是不是太好了呢?
老闆有些擔心的叫她:“小妹妹,你能吃得了這麼多嗎?可別撐壞了肚子……”
“能。”小姑娘沒抬頭。
老闆卻看見有水滴掉在碗裏。
老闆微微嘆氣,在她面前坐了下來:“想家了吧?”
這樣吃着飯就落淚的留學生,他在店裏見得多了。
江傾水哽咽着搖頭:“不是。”
老闆先是有些意外,隨後又點點頭:“聽你的口音確實也不像淺州人。”
江傾水不說話了,低頭夾起抄手又要往嘴裏塞。
吃着吃着卻乾嘔了起來。
老闆看出來她是在硬吃,連忙將她的碗端走。
“快別吃了!”
這個春節,江傾水是在醫院度過的。
因為她吃了三碗抄手,傷了胃。
第二年,江傾水開始對財務專業有了點興趣。
她開始認真上課,拚命修學分。
拿到了全額獎學金。
她失眠的情況依舊存在。
最開始吃了一段時間安眠藥。
後來擔心產生依賴,又換成了酒。
第三年,江傾水將本科和研究生的課程全都上完,修夠了學分,提前畢業。
第四年,她被導師推薦到業內的頂尖會計師事務所工作。
第五年,江傾水開始自己做項目,負責國內公司的海外上市運作,賺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一千萬。
第六年,江傾水逐漸在業內打響知名度。
她去拜訪導師時,導師一直誇她前途不可限量,還說要給她介紹新項目。
導師留她吃飯,她就陪着導師喝了點酒。
到家門口時,她恍惚看見了熟悉的人影。
江傾水知道自己喝了酒不太清醒,直接繞過人影往屋裏走。
那人卻突然出聲叫她。
“水水。”
江傾水停下腳步,大腦隨着這個熟悉的名字清醒過來。
江頤鳴繞到江傾水跟前,神色有些局促:“爸病得有些重,他想見見你。”
江傾水笑起來,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燈光下毫無溫度:“多重?什麼時候死?”
江頤鳴乾澀開口:“醫生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了。”
“既然沒死,找我做什麼,找我回去拔他的氧氣管嗎?”江傾水冷笑一聲,便轉身進了家門。
“水水!”
江頤鳴跟上來,江傾水反手就將門摔上。
江傾水在門邊平復片刻,便面無表情的走去酒櫃跟前倒酒。
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
她瞥了一眼屏幕,接通了電話。
“水水,聽說姓江的快不行了,你趕緊回來吧!”
她和喬夏恢復聯繫,是在第一年的冬天。
喬夏平時看着笨笨的,其實什麼都懂,她也不問江傾水為什麼出國,只是哭着叮囑她好好照顧自己。
江傾水嗓音低了下去:“回來做什麼?我怕我回來會忍不住拔他的氧氣管。”
喬夏罵她:“你傻呀,回來搶家產呀!可不能便宜了江頤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