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蛇三塔

「乾的很好，憨子，就該這樣，你做的很對，不幹活就給我往死里打。」謝叔滿意摸了摸憨子的頭，「鞭子給我吧。」

憨子愣着交出了手裏的鞭子，隨即滿面笑容，「謝謝，我會繼續努力的！」

「都下去集合吧，中午了，該去吃飯了。」謝叔見小胖暈倒在地上，他眉頭一皺對幾個壯實的男生道，「來，你們幾個，去把小胖抬回寢室，飯就別給他吃了，餓他幾天，這就是偷懶的下場！」

一直到食堂內，聞世還是覺得不是滋味，這樣下去不行啊，照謝叔這麼弄下去，這裏面的孩子們長大后就沒救了。

他們會扭曲自己的三觀，形成錯誤的認知，即使以後這個孤兒院被一鍋端了，孩子們卻已經被毀掉了。

這個謝叔敢這麼囂張，大概是仗着這個孤兒院比較封閉，又遠離市區，他得想個辦法搜集證據，然後把這裏的事情捅出去。

小孩子的隊伍一起來到了食堂，謝奶奶在門口親切地招呼着孩子們。

這是孩子們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謝奶奶對他們很好，笑得很慈祥，就像他們的親奶奶一樣，還會偷偷給他們加餐。

餘音默默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其餘的小孩子都在嘰嘰喳喳地圍在一起說話，他生性冷淡，因此沒人願意和他做朋友。

但是沒關係，他想到自己衣服里的小蛇，露出淡淡的笑容，心情好了一些。

「小魚，這個謝叔的行為太惡劣了，不能就這麼放任下去，這種地方能存在三年之久？」

「沒有，謝叔到這裏還不到一年呢。」餘音小聲解釋道，「以前溫太太對我們還行。」

至少比謝叔「仁慈」多了。

原來如此，聞世豁然開朗，他覺得也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三年這麼長，就算藏的再好，怎麼可能一直不被發現。

「那也得想個辦法端了這個孤兒院，這樣吧，我體積小，不會太顯眼，去搜集證據也不會輕易被發現，我還能自由進出，報警也很容易，你覺得怎麼樣？」

不要覺得小孩子的意見不重要，這是聞世所認同的。

和孩子對話一定要平等對待，這樣才能起正面的引導效果，因此聞世選擇詢問一下餘音的意見。

至於一號機，聞世覺得他嗡嗡的聲音很吵，早就讓他哪遠哪待着去了。

餘音心中一緊，小蛇那麼小，昨天是因為偷襲才咬了謝叔一口，要是讓謝叔做好準備或者手裏拿個刀，小蛇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他捂緊胸口小蛇低聲道：「不要去。」

「為什麼不要，多好的機會啊。」

「會死掉。」

「啊？」聞世明白了餘音的意思，心中湧上一股暖意，這才是小孩子嘛，小孩子果然是治癒人心的小天使。

「我會小心的。」

其實聞世不是沒想過直接咬死謝叔，但是那樣治標不治本，咬死謝叔后這群孩子又該何去何從呢？如果一窩蜂散了反而麻煩。

而且他也下不去口，他不是一條真正的蛇，他是人。

最正確的做法還是引起有關部門的注意，然後端了這個黑心孤兒院，把孩子們轉移到正常的孤兒院裏。

餘音沉默了，不久謝奶奶打飯輪到了他這裏。

謝奶奶給餘音舀了一勺半的米飯，「夠嗎？多吃點，不夠我再給你來點，不要再偷啦，謝叔打在你身上，奶奶也心疼喲。」

「夠了，謝謝奶奶。」餘音的飯量並不大，其實一勺就夠了的，但是他想到自己懷裏的小蛇，就默認了自己能吃，也接下了這多出來的半勺米飯。

等謝奶奶走遠了，餘音才道：「小蛇，你吃飯嗎？」

他把米飯放到了桌子上，身體同時往桌沿貼近了許多。

「謝謝，我還不太餓。」

聞世只是一條小蛇，蛇又是很能頂飢的動物，昨天那一個饅頭夠他幾天消化得了。

餘音用筷子夾起桌子上的米飯送入嘴裏，一點都不敢浪費，聞世看在眼裏，覺得非常心酸。

他前世是在一個一線城市的小學裏任教，學生都很嬌慣，吃飯挑剔得很，這還是第一次見吃不飽飯的小孩，他忍不住別過頭去不再看。

吃到最後，餘音還剩了一點，他偷偷把這些飯夾了幾片菜葉揉成一團揣到了自己兜里。

飯後是午休和放風的時間，孩子們雖然勞累，但是沒有幾個想要睡覺的。

曾經有睡覺的小孩到上工的時間還沒有起床，就被謝叔抽了幾鞭子，從那以後所有的小孩子就不敢在睡午覺了。

這個時間，小孩子大多數都往後山去散步玩耍，女孩子們聚在一起跳皮筋，男孩子們聚在一起抓石子。

當然也有不喜歡玩，或者不合群的，這樣的小孩子會選擇回寢室坐着等待上工。

餘音也是不合群的小孩之一，以往他都會在後山看着別人玩耍，但是他今天選擇回寢室，因為他要給把剛剛的飯糰送給小胖。

得知了餘音的想法后，聞世不由得感嘆道：「你真是棒棒的！」

這是他常誇學生的一句話，對大多是孩子而言，適當的鼓勵總是有用的，餘音應該也需要這些。

餘音聽到小蛇這樣誇說，不由得漲紅了臉，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他可以不屑一顧，但是第二次他不能忽視，他爸爸媽媽從來沒有這樣說過。

任務進度+2%，當前總進度10%。

為了掩飾心中的羞澀，餘音加快了腳步，剛靠近宿舍樓就聽到有小孩沖了出來喊道：「不好啦！小胖死掉了！」

「謝叔，謝叔，小胖死掉了！」一個小孩從餘音身邊擦肩而過。

餘音眼睛睜大，瘋狂地往小胖的宿舍衝去，聞世當然也聽到了這句話，一下子就睡意全無，他從餘音的領口探出頭，什麼？小胖怎麼就死了？抬回去的時候還活着的啊！

小胖宿舍的門口圍滿了小孩兒，他們全都是來看熱鬧的。

在這個孤兒院裏死亡很是稀疏平常，來得久的自然見過不少，他們表情淡漠，看了幾眼就回去自己宿舍了。

而那些第一次面對死亡的小孩則是驚奇不已，他們不知道死亡是什麼，眼中充滿了求知慾，一個個扒在門口朝床上的小胖看去。

小胖躺在床上沒有動靜，身上的鞭痕縱橫交錯，傷口已經凝成了黑紅色，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紅潤。

餘音沖了上去，他把手指放到小胖的鼻孔處，久久未見氣息呼出，他感覺自己的手都沉重了起來。

任務進度-5%，當前總進度5%。

聞世就當沒聽見，他抬頭看見餘音驚恐無助的表情，安撫似的用頭蹭了蹭他的鼻尖。

「晦氣，打兩下就死了嗎？天天就他吃的多，幹活還不掏勁兒，白養那麼多天了，」謝叔推開門口的人群，「看見了沒，這就是不認真幹活的下場，小心下一個就是你們！行了，都散了吧。」

聞世聽到聲音嗖一下鑽回了餘音的腰間，門口的小孩兒兩步一回頭地離開，餘音也魂不守舍地拖着沉重的腳步向外走去。

路過謝叔的時候，謝叔一把抓住餘音的胳膊，餘音抬起頭仰望謝叔，一臉的迷茫，謝叔道：「小兔崽子你去拿兩個鐵鍬跟我去後山。」

「啊？好。」餘音低頭有些悲傷，他手在兜里，飯糰被他捏碎了。

因為一隻手被聞世咬傷了，謝叔上前用另外一隻手抓住小胖的胳膊，把他拖到了地上，動作極為熟練。

餘音跑去拿着鐵鍬跟了上去。

從宿舍道後山有一段距離，路上有小朋友來湊熱鬧，都被謝叔給恐嚇走了，最後兩人在後山隨便找了個地方停下來。

「挖吧，挖個大坑把他埋下去，大夏天的，如果在外面放久了會臭的，」謝叔接過一把鐵鍬就開始挖了起來，「我和你說這些幹嘛，你個***的又不懂，幹活吧。」

此時是午後兩點，太陽暴晒，留不下一點餘蔭，餘音默默地挖了起來，他力氣小，挖起來頗是費力。

但是他明白自己這是在幹什麼，把人埋了，就代表這個人要從世界上消失了，以前這個事都是憨子來乾的，他力氣大。

謝叔因為胳膊被蛇咬傷，因此挖起來也是吃力，他手腳並用速度也就和餘音差不多，他道：「呵呵，這麼不禁打，死了多不划算，這兒比地獄可舒服多了，我至少管你們飽，只是幫***點活而已，這買賣多劃算......」

這話聲音不大，不知道是說給他自己聽的，還是說給小胖或者餘音聽的，總之令人毛骨悚然，聞世忍不住罵道：「你還有臉說，我看你這比地獄還可怕......」

聞世現在實在心驚，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直面死去的人，而且還是一個小孩，多麼幼小的一個生命啊！

謝叔的動作那麼熟練，那麼冷靜，看來不是第一次了，這個後山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小孩子的冤魂。

怪不得孩子們嘴裏總是說「他會打死我的」，果然這不是一句誇張的虛言，而是最真實恐怖的紀實。

「草，這大太陽的，死的真不是時候，熱死老子了。」

謝叔最後一鐵鍬下去，一個勉強容納小胖的大坑正擺在面前，他一腳把小胖踢進去，「真是個豬，去***。」

餘音看到這裏，從兜里掏出了那個飯糰丟了進去，謝叔質問道：「你居然敢給他帶飯？我不是說了不讓他吃嗎？」

謝叔說著就要一鐵鍬砸到餘音頭上，卻又收了回去，「算了算了，這次饒了你，人都死了。」

最後一抔土蓋上，這個世界就再也沒有了小胖這個人。

餘音不知道該用什麼情緒面對，這件事好像和他有關，好像又實在無關緊要。

他跟在謝叔後面回了宿舍樓，謝叔隨手把鐵鍬丟在牆角，一個眼神都不給餘音，「滾回去緩緩吧，一點小事而已，下午還要上工呢。」

「砰」的一聲，謝叔關上了辦公室的門，躲在附近的小朋友一窩蜂的圍了上來。

「小魚哥哥，你們帶小胖去哪了呀？」

「小胖哥哥怎麼不見了，沒和你們一起回來嗎？」

......還不懂得死亡的含義的小孩子如是說道。

「你們懂什麼，小胖死了。」

「死了是什麼意思啊？」

「哎呀，死了就死了，問那麼多幹嘛。」

「我知道，死了就是不能吃不能喝，然後永遠待在一個黑盒子裏面。」

「那我可不要死。」

......

餘音什麼都聽不清，他撥開面前的人群，想要找個地方靜一靜，他懂得死亡的含義，上一次死在他面前的就是他的爸爸。

那天他爸爸躺在血泊里，身上被捅了好幾刀，也是像小胖這樣，一動不功，什麼反應也沒有。

也是那天，他八歲的生日。

作者有話要說：王八蛋十二章領盒飯，輕點罵，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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