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第六章 七目鬼蟬(10)
西南角的那座吊腳樓是村寨最末的一座,後面是一大片荒地,雜草足有半人高,其間還有兩條人為踩踏出來的小徑。雲初霽縱身躍上二樓走廊,憑欄朝下張望,只見其餘雜草兀自挺立,無人踩踏過的跡象,所以傍丹所走的必定是其中一條。再看這兩條小徑,一條朝南一條朝西,皆通向山林,無法判斷傍丹行跡。宴席不知幾時開始,雲初霽也不敢貿然進山林探查,以免誤了時間引起懷疑。好在這裏視野良好,一旦傍丹回來,她立刻就能發現。而且這樓在村寨最南邊,二樓走廊又在樓南邊,在此觀察也不易被人發現。唯一需擔心的是屋內是否有人。
房門沒鎖,雲初霽輕而易舉地就走了進去。裏面是兩間相連的房間,外間較大,牆上掛着一把弓箭和幾個空的掛鈎,地上疊放着幾塊獸皮,角落斜着幾支箭矢,條桌上還擺着些許捕獵用的器具,整體雜而不亂。內里是平時睡覺的卧室,僅有一張床。這屋子的主人應是個獵戶,現下不在屋內,不知是打獵去了,還是在那群無所事事的人中。這倒是方便了雲初霽,免了想轍將人迷暈。
確認無人後,雲初霽放心地走出屋外關好門,繼續朝下張望,這才發現那片荒地竟也不全是雜草,其中一小片上還種着些許蔬菜。那些菜半黃不青,勉強抗辯着它身下這片土地曾經的肥沃。此時剛過晡時,已有兩人在地里勞作,其中一人正是禾離,另一個中年女人倒是陌生,先前沒有見過。
不知過了多久,日頭逐漸西斜,田裏的兩人還在勞作。南邊的山林終於有了動靜,雲初霽精神一震,仔細瞧去,卻見來人並非傍丹,而是一個精壯的中年漢子。漢子手拿弓箭,背上背着剛獵得的野豬,腰間挎着一把刀,懷裏還插着幾枝不知名的花。此人腳步沉穩,背着這麼大一隻野豬也不見吃力,明顯是個練家子。若雲初霽所猜不錯,他應該就是這間屋子的主人。眼看着漢子逐漸走近,雲初霽卻並不擔心,他背着東西不方便抬頭,絕不會發現二樓走廊上有人。而且屋內只有獸皮沒有獸肉,說明獵物需要先送去別處處理。等他走後,她再下樓即可。
雖然回來的不是傍青,但他不是去打獵,所以走的只能是朝西的小徑。兩條路踩踏的程度相似,說明同樣經常有人走動。需要每天來回,還帶着東西,加之宗政堃的失蹤,雲初霽想到的只有一種可能,他被軟禁在了西邊某處。
思考間,雲初霽突然聽到一聲叫喊,緊接着就見禾青跑了過來,正好將那漢子攔在樓下。禾青看着那頭大野豬,一會兒興奮一會兒懊惱,不停地說著什麼。此時的他再無面對妹妹時老成,也無面對族長時的穩重,少年的稚氣展露無疑。禾青指了指野豬,示意將其交給自己。漢子先是搖頭拒絕,但在禾青指着他胸口的花說了些什麼后,終是點頭同意。漢子等禾青背好野豬,提腳便要上樓。
雲初霽觀望着二人,見此狀況心道不好,此地不能再留。她趁漢子上樓之際,貼着欄杆翻出,附在走廊之下,待漢子進屋禾青走遠,她才落到地面。眼下已清楚傍丹的去處,反倒不着急查探。確認四下無人,她貼着牆角來到荒地中唯一的那塊田附近。而後,她擺出一副閑散的模樣,慢慢走近。
禾離隨即察覺到她的到來,立刻如臨大敵,擺出防備的架勢,喝問道:「你跑這裏來做什麼?」
「隨意逛逛,沒想到這片荒地里居然種着莊稼。這些菜長得倒還不錯。」
聽到誇獎,禾離得意地哼了一聲,又道:「你也懂種菜?」
雲初霽坦白道:「不懂,但見過。不過這麼一點應該不夠整個寨子的人吃吧?」
禾離沒聲好氣地瞪她一眼,凶道:「你管得着嗎?」
雲初霽道:「我是管不着。只是見到這麼一大片田荒成這樣,覺得有些可惜。」說罷故作感慨地嘆了口氣,同時偷偷看向中年女人,她努力地維繫着這一小塊田,肯定對這片土地有些別樣感情。
果然一直埋頭勞作的中年女人也跟着幽幽嘆了口氣。連禾離臉上也露出了落寞之色。
雲初霽趁機繼續說道:「這麼一大片田,為何就這樣荒了呢?」
「每月夠吃夠喝了,誰願意做這累人的活!」禾離滿臉不悅,顯然並不贊同這個說法。
「禾離!」
中年女人的低呵不僅沒打斷禾離的話,反而激起她的反抗。
「娘,這都是那些人說的。他們還說我們種地是沒事找事!」禾離起初說的還是漢話,隨着越來越激動,之後完全變成了苗語,「但他們也不想想,之所以不愁吃喝,不都是因為桑吉叔帶着傍丹哥和哥哥,與九十九每月從外面扛回來的米糧,不還是因為桑吉叔不時獵回的獸肉,不還是因為鬼蟬賣來的錢!傍丹哥說的沒錯,鬼蟬養起來的,全是廢物!」
「禾離!」
中年女人再一次呵斥,這次明顯帶了慍色,禾離終於住了口。
雲初霽只勉強從禾離的話中分辨出桑吉這個名字,見氣氛不對,打圓場問道:「請問這位桑吉又是何人?」
「桑吉是我們寨子中最厲害的獵人。禾青打獵和苗刀的功夫都是跟他學的。」因常年耕作,禾離娘膚色微黑,不算漂亮,卻別有一種恬淡之美。
當真是白天不能說人。正說著,之前見過的那位中年漢子就出現在了幾人眼前,手裏還捧着帶回來的野花。許是沒想到有外人在,他紅着臉不停撓頭,愣是沒說出一個字來。禾離見此情況,說了句玩去了,抓着雲初霽便跑,一直跑遠了,才將手鬆開。
雲初霽回身看向兩人,心下瞭然,道:「桑吉喜歡你娘。」
禾離反問道:「我娘難道不值得被喜歡嗎?」
雲初霽道:「當然值得,我能能感覺到你娘是個好女人。」
禾離滿意地哼了一聲。
雲初霽見她心情不錯,繼續套近乎道:「我看你娘對他也有意,怎麼……」
「還不是因為兩年前……我們偶爾也會采些草藥交給九十九去賣,那日走得遠了,就看見有一人暈倒在地上。娘親也是好心才會將他帶回寨子救治,結果他蘇醒后不僅不感激我們,還帶走了……」
雲初霽正聽得起勁,見禾離突然停下,連忙問道:「帶走了什麼?」
禾離斜了她一眼,似乎發現自己說得太多,再次恢復刁蠻的模樣,道:「***嘛告訴你?」
雲初霽當即換了種問法,道:「這麼說他是裝暈,騙你們帶他來,為的就是帶走某物?」
禾離搖頭道:「他是真的暈了。而且幸姐姐也是自願跟他走的,我們苗家的兒女就是這樣,一旦喜歡上誰,就是刀山火海也願隨他去。」
「我想你一定也是這樣。」
「那是。不管傍丹哥去哪,我都願意跟他去。」
看出她眼中的堅定,雲初霽由衷地笑道:「你真的很喜歡他。」
「嗯。」禾離用力地點了點頭,「我與傍丹哥從小就定了親,當然喜歡他。」
「定親?」
禾離解釋道:「我出生那年,爹爹為救族長死了。族長為報救命之恩,就讓他兒子也就是傍丹哥跟我定了親。」
「所以你是因為定親……」
禾離搖搖頭又點頭,道:「是定親,也是真的喜歡!」
「那不是更好?」
這話說到了禾離心裏,引得她連連點頭。
雲初霽見她心情好,趁機問道:「你還記得當年救的人叫什麼名字嗎?」
禾離想了想,道:「好像叫宗什麼。」
雲初霽繼續道:「能引得姑娘跟他跑,想必那人應該年輕英俊。」
禾離思索片刻說道:「我記得他跟幸姐姐說什麼虛長兩歲,應該二十多,長得還行,比傍丹哥差些。」
年紀相近,姓名相仿。雲初霽直覺此人就是宗政堃,於是又問道:「你們沒問他為何跑到這裏?沒人來找他?」
禾離搖頭道:「沒有。之前也有外人跑來加入我們寨子,這並不稀奇。所以誰也沒想到幸姐姐會和他離開。我記得族長和祭司看到幸姐姐留下的信時,都氣得不行。」
這下可以確定宗政堃帶着鬼蟬和幸姑娘一同離開。至於他們為何沒回江陵,一定與之後將鬼蟬送到紅葉山莊的人脫不開關係。紅葉山莊瞞下了對地圖的了解,或許也瞞下了對此人的了解,若以鬼蟬交換,應該能問出實話。
「禾離!」
禾離循聲望去,見禾青正朝自己招手,急急忙忙跑去。
雲初霽站在原地。陸小鳳出現在她身後,道:「你跟她丫頭何時關係變好了,聊了這麼久。」
「趁她心情好,問了幾句話。」雲初霽知道陸小鳳一定全都聽到了,於是不再複述,轉而問道,「你呢?」
「跟那些有趣的姑娘聊了會兒。聽她們說鬼蟬就在林中山洞裏。不過那洞極為危險,進去了就出不來。」陸小鳳朝坐在樓前嬉鬧的幾位姑娘揮了揮手,姑娘們也大方揮手回應。
雲初霽不由佩服他能聊上這麼久,而且還真問出來了些。不過對於洞的危險,她並沒有十分放在心上,說道:「要真是人進去了便出不來,那蟬蛻又是怎麼出來的。」
「據說有人在裏面照料。」
「既然有人能在那生活,想必也不甚危險。」雲初霽終於明白為何傍丹會提着東西,他一定是去送吃食。正因每日往返,才會走出一條小徑。
陸小鳳怕她大意出事,提議道:「我與你一道去。」
雲初霽搖頭拒絕:「放心,我自小生活在山中,雖與此地不同,但大體差異不大,一人即可。而且外有別有所圖的族長,內有心眼極多的蘇申夜,一旦你我二人都離開,必定出事。」
陸小鳳知道自己無法改變她的心意,只好妥協道:「罷了,便依你所言。但你切記小心!」
雲初霽正色道:「我明白。」
夜幕漸起,宴席終於開始。
更多的人加入跳舞之中,歡聲笑語不斷,好不熱鬧。
今日獵來的野豬已經剃毛洗凈,架在篝火之上。在烈火的炙烤下,豬油緩緩滲出,滴落在火苗中,劈啪作響,香氣隨之四散,讓人食指大動。
陸小鳳道:「真香!」
聞着這烤肉香,雲初霽這才發覺這些天接連趕路,已經許久沒有好好吃上一頓了。自己今夜是能好好打打牙祭,就不知道花滿樓那裏又是什麼光景。
「幾位,這邊請。」
空地上一共擺了七張長桌,桌上雞、鴨、魚、韭菜……各種菜肴,甚是豐富。
蘇申夜看着這一桌子好菜,道:「這麼豐盛,倒叫我等受之有愧。」
「我們沒你們這些漢人那麼多規矩,只知道貴客到,需好酒好菜相迎。」一旁桑吉搶話道,「族長,豬烤的差不多了,我去看看。」
族長擺擺手,讓他去,又請眾人坐下。
雲初霽掃了一圈,發現那位祭司並不在。禾青、禾離兄妹和兩人娘親坐在旁邊一桌。族長見沒人動筷子,瞭然地笑了笑,將每個菜挨個嘗過,道:「我們宴請賓客的菜,從來不動手腳。」
被戳破了心思,雲初霽等人只能尷尬地笑了笑,一齊拿起了筷子。
不多時,切好的烤豬肉也端上了桌。撒上特製的調料后,肉的香氣更是誘人。饒是如此,看到不知名的調料,其餘幾人都有些猶豫。唯有陸小鳳毫不在意地夾起一塊,大口咬下,連連稱道。雲初霽見狀,自嘲過於謹慎,也吃了一塊,只覺這肉外面焦酥內里嫩滑,咀嚼間滿滿的肉香充斥口中,讓人回味無窮。見有兩人都吃了,其餘三人也紛紛動筷子,繼而連連叫好。
「桑吉叔不光打獵的本事好,烤肉的手藝也好。」禾離捧着一碗酒快步走到陸小鳳面前,「昨天是我不對,敬你一杯賠罪。」
陸小鳳將口中的肉咽下,指着自己詫異道:「敬我?」他一來沒有殺蛇,而來沒有因蛇受傷,所以他想不通為何第一個敬的是自己。
「對呀,敬你。」禾離直接將酒碗舉到陸小鳳面前。
「禾離!」族長緊緊盯着那杯酒。
陸小鳳察覺族長的目光,再看禾離得意的小表情,猛然明白她不是來敬酒的,而是來報復今天自己笑話她的仇的,這酒里指不定下了什麼。
「這酒,我不能喝。」
「敬的酒,當然要喝。」說罷,禾離直接將碗遞向他唇邊。
陸小鳳反手握住禾離手腕,將酒碗推回,淺笑道:「真不能喝。」
一直沉默不言的傍丹突然開口道:「按照我們的規矩,客人拒絕主人敬的酒,乃是最無理的行為。需比試三場,三場皆贏,可免喝酒。若輸了,所有客人需得連罰三杯。」
禾離就像在等這話一般,不給陸小鳳反悔的機會,立刻說:「怎麼樣?敢不敢比?還是說你準備當個膽小鬼。」
「我這人就膽子最大。」陸小鳳鬆開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禾離哼了一聲,與陸小鳳來到開闊之地。
跳舞的人也停了下來,一時間變得極為安靜,只聽到火苗燃燒的聲音。
剛剛站定,禾離立刻撲了上來,騰挪間十分靈巧。雲初霽與她交過手,知道蟾蜍未恢復,她對陸小鳳起不了任何威脅。果不其然,禾離幾次變換身形,都被陸小鳳一一閃過,甚至陸小鳳的衣角都沒碰到。禾離看出陸小鳳神色輕鬆,發覺自己就像被貓逗弄的老鼠一般,不由氣得直跺腳,叫道:「你不準動。」
「好。」
禾離湊近試了試,發現陸小鳳果然不再挪動,大喜過望,直撲面門而去,即將擊中之際就見陸小鳳直直往後倒去。一擊不中,禾離卻是不慌,要知道倒下容易,站起可是麻煩,隨即調整身形,向陸小鳳倒下的方向一腳踩去。不料這一腳卻結結實實地踩在了地面上。再一抬頭,她就見陸小鳳正穩穩噹噹地站着。禾離心知被耍,越發惱怒,可心知打又打不過,罵又顯得輸不起,只能狠狠地瞪着陸小鳳。
陸小鳳見她這無可奈何又無處發泄的樣子,笑意漸濃,問道:「怎麼?還要再來嗎?」
禾離哪見過這麼得勢不饒人的,立刻叫道:「來就來!」
「好了,第一輪是我們輸了。」禾青高聲道。見兄長說話,禾離心中再氣,還是退到了一邊。禾青繼續道:「第二局我上。你們要換人嗎?別到時候說我們人多欺負人少。」
「我來。」蘇申夜搶先站起身。
雲初霽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他這麼做並非出於好心,而是他們身為「接替來收鬼蟬的人」,若不在村民心中留下分量,以後「談生意」肯定沒他的份。
陸小鳳樂得輕鬆,悠然回到座位。
禾青手握苗刀和蘇申夜相對而立。蘇申夜輕搖鐵扇,顯得格外從容。禾青多看了那柄奇怪的武器幾眼,眼中並無半分輕視,而後率先提刀攻上,刀刀迅猛無比,大有一往無前之勢。蘇申夜不停閃退躲避。
禾離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嗤笑道:「什麼中原人士,就會躲。」
這話有理,也沒理。同樣是躲避,但與陸小鳳的戲弄不同,蘇申夜是在觀察禾青的招數。雲初霽清楚,蘇申夜摸清招數之時,就是他出手之際。雖是進攻方,但禾青一直處於劣勢,想要破局,唯有變招致勝。
禾青顯然也看出這點,化實為虛,虛實結合,招招不離蘇申夜面門,逼的蘇申夜不得不用扇子格擋。蘇申夜的鐵扇也着實不可小覷,禾青幾次進攻都叫他一一擋住。禾青招式再變,直指蘇申夜小腹。蘇申夜當即也跟着將鐵扇下按去擋。不想此招乃是虛招,禾青手腕一轉,刀尖調轉,指向蘇申夜前心。一般來說,鐵扇下沉之勢頭無法逆轉,禾青贏定了。但他忘了,蘇申夜的武器是一把扇子,不等他高興,扇子打開,輕輕拂過刀尖,刀尖順着扇面斜斜刺了個空。而後扇子猛地合攏,順勢穿過刀把首部的圓孔。
不等禾青反應過來,刀已被奪走。禾青低頭望着空空的雙手,又抬頭看看掛在扇子上的刀,茫然、不解、驚訝、挫敗……一一從他臉上閃過。
蘇申夜微微一笑,雙手將刀遞迴,道:「你的刀。」
「我輸了。禾青接過刀,頭低得很低,再無最初的意氣風發。
雲初霽已然看明白了他輸的原因。所謂萬變不離其宗,「一」的基礎不牢,「萬招」再多亦是空談。禾青便是如此,看樣子變招用的眼花繚亂,實則基本功並不紮實,很容易被看出破綻。若他能察覺不足並加以改正,勤於練習,刀法必能有所大成。
桑吉拍了拍禾青肩膀,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安慰的話,走到比武位置,高聲道:「第三個是我。」
雲初霽知曉他是教禾青苗刀的師父,又是寨子裏最厲害的獵戶,本領極高,為保證勝利應該自己上。她正要站起來,就聽蘇申夜道:「鄒瑜兄弟,我們三個大男人若還要讓兩位姑娘出手,豈不失了風度。」雲初霽看出他是想查探鄒瑜底細,她樂得其成,於是安心做好,等鄒瑜回答。
話講到這份上,鄒瑜無法拒絕,只能起身。
兩人相對而立。這次是鄒瑜先伸手,桑吉阻擋,再是桑吉出手,鄒瑜阻擋。一來一回,攻守不停互換,金石交加聲不絕於耳。短短几息,兩人已經鬥了數個來回爪果然名不虛傳,無論苗刀怎麼變換,也無法得手。桑吉的苗刀也不可小覷,招式大開大合、剛柔並濟、進退有度爪同樣沒從他身上落到好處。
看着看着,雲初霽突然發現了端倪,鄒瑜的右手比左手慢。傳聞中,他的左右手同樣厲害,所以只有一個解釋——他的右手受傷了。雲初霽相信,旁觀的自己都能發現,與之對戰的桑吉肯定也發現了。果不其然,桑吉招招攻擊不離鄒瑜右側。
這麼下去,這局得輸。他們勢必得喝那不知摻了什麼的酒。
鄒瑜見勢不妙,猛地調轉方向,直撲向桑吉右後方。那裏不是別人,正是看的入神一直沒回去的禾離。桑吉臉色大便,匆忙間揮刀砍向鄒喻手臂試圖救援。卻不想鄒瑜此招乃是虛招,只見他突然改變身形成爪直指桑吉心口。桑吉來不及變招,只能將將抽刀回來防範。這一爪,隔着刀重重地打在桑吉心口。桑吉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踉蹌後退。再看那刀指印清晰可見,足見此爪之猛。
禾離驚呼一聲,慌忙將桑吉扶住。禾離娘臉色蒼白,雙眼因為擔憂泛出淚光,禾青猛地衝過來,和禾離一起攙扶桑吉。族長和傍丹同時起身離開座位。
「我贏了。」鄒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像是單純地陳述一個事實。
「你!」禾離又又急又氣,「你們這些中原人,真卑鄙。」
鄒瑜冷冷地說:「兵不厭詐。」
蘇申夜最先看不下去,道:「鄒瑜兄弟,你這時候說這話,實在是冷酷無情。」
桑吉氣若遊絲地說:「他是贏了。」
「桑吉叔!」禾青急得紅了眼眶,「你撐住,我帶你去找祭司。」
禾青和傍丹一人一邊,扶着桑吉向北邊的樓走去。禾離拉着娘親緊跟在後。
族長攔住跟在後面的蘇申夜,道:「宴席結束,幾位既然贏了,也不必喝酒,請回去休息。」說罷,招呼村民撤席,自己也向北樓而去。
主家不歡迎,客人也不好多留。雲初霽轉身便要回去,卻聽蘇申夜冷哼一聲,道:「用陰招獲勝,實非君子所為。」
「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君子。」
鄒瑜毫無波瀾的聲音徹底引發了蘇申夜的不滿。他厲聲問道:「若方才桑吉沒阻攔,閣下難道還真對一個小姑娘下死手不成?」
「此言差矣。」不等鄒瑜回答,陸小鳳搶先道,「桑吉必然會出手。」
誰想鄒瑜根本不在乎陸小鳳斡旋的好心,繼續說:「我只知道要贏。」
「你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輩,我等不屑為伍。」蘇申夜拂袖而去。
至此,宴席以不歡而散落幕。
唯有篝火仍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