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又到每周一次的案情彙報會了。自從嚴波分管刑偵這一塊后便定下了這規矩,而且雷打不動。昨天,從下午開始,譚梓帶着李揚他們將這些天所收集的關於5·8槍殺案的有關情況重新捋了一遍,一直到凌晨才捋清楚。這下,他便有了底氣,基本能應對嚴波的盤問,不至於盤問出紕漏。他心裏明白,嚴波是刑偵老手,思維縝密,辦事嚴謹,要求嚴厲,一個案情分析只要發現一丁點紕漏,指定是要被推到重來,而且連思路和方向也要被否定,這是刑警最大的忌諱。而聯想到他與嚴波的關係譚梓又百思不解,除了因為王從之外還有其他原因嗎?不至於是忌憚吧?那麼,我又有什麼被他所忌憚的呢?一想到這些譚梓就頭大。

譚梓到得不早不晚。除了譚梓和王從手頭的案子,另外還有三個專案組,一起碎屍案,一起失蹤案,一起失竊案。作為支隊長,這三起案子譚梓都有兼顧,但不是主導,由政委和另外兩位副支隊長牽頭。同時,這也是嚴波十分重視的。因此,都一併列入了這次會議的議題。

然而,令譚梓驚訝的是史峰居然也來了。看情形,他是來旁聽的,因為他坐在嚴波的下首,而他的下首便是譚梓的席位,譚梓沒有猶豫,直奔過去緊挨着他坐下。兩人相視了一眼,之後,便都正襟危坐了。

嚴波最關注的是譚梓和王從兩人手頭的案子,會議開始后便讓那三個專案組先說,聽完后也不盤問,點點頭便算完了,史峰也不作聲。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又是由嚴波主導,嚴波沒點評,他自然不會開口。

接下來便是王從。說完案子的基本情況后,他有些低沉,連說話也不利索了。

「這、這起案子、最令人困惑的有兩個方面,第一,作案人是如何拋屍的?對此,我們反覆模擬過,但都、都沒有得到合理的推論。第二,作案人的真正動機。既然得手了那麼又為什麼要害人性命?這風險太大了,除非被害人掌握了作案人的重要秘密或把柄,而且與自己性命攸關,令他迫不得已才痛下殺手,而這又會是什麼秘密和把柄呢?通過對死者密接人員的走訪和調查也沒有結果……」

「前兩天,不是叫李揚給你送去線索了嗎?怎麼,沒用?」

譚梓插嘴問道。他這一問,王從的臉色霎時陰了下來,哭喪着臉道:「人死啦。」聲如蚊吶,目光散亂。

「什麼?死啦?怎麼死的?」

這個情況,王從當天便向史峰和嚴波報告了,二人一點也不吃驚。而譚梓因為正忙得昏天黑地,愣是沒聞到一絲風聲,一直都蒙在鼓裏,乍一聽自是大吃一驚。

嚴波立刻擺擺手攔住他,道:「這事我和史局都知道,也交由監察部門調查去了,你就別再追問,還是說說你手頭的案子吧。」

見史峰也朝自己點頭,譚梓也只好作罷。於是,他談起了5·8槍殺案。

「關於5·8槍殺案,我們重新梳理了一下。目前,至少有兩大發現,第一,槍手極有可能是本市人,而且至今仍隱藏在本市,並且極有可能有正當的職業。嚴局,七年前,你負責偵破的孫華被殺案和今天的5·8槍殺案目前可以確定是同一把槍。槍消失了7年,而今天又突然出現,這說明什麼?說明槍手既忌憚又有恃無恐。忌憚暴露,這類槍支為軍方和特警制式槍,線索指向明確,因此害怕。這就充分說明這個槍手有很好的正當職業作掩護,又與軍方和特警有密切關係。那麼他又為什麼有恃無恐呢?我們推斷,槍手在施放煙霧彈,他可能又做下了什麼大案,或者說正在策劃什麼大案,以此來擾亂我們的視線。

第二,槍手為什麼只殺司機而不殺吳若成僅僅只傷了他呢?這說明槍手是受人指使,只是殺手,而幕後黑手為何又不要吳若成的命呢?誰是這幕後黑手呢?我們分析,幕後黑手一定與吳若成有着密切關係。而我們在調查他遭槍擊一案時,他的工廠卻偏偏又發生了爆炸,這就巧合了。

在調查爆炸事故時,我發現裏面有些蹊蹺,一是爆炸中心藥量有嚴重出入,二是發現製藥車間被人做了手腳,爆炸與之有沒有關係,目前還不能確定,但它出現在不該出現地方就蹊蹺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因此,爆炸事故是否為安全生產事故還有待進一步查證,至少公安機關要排除它刑事犯罪的可能。所以,將槍手的動機和吳若成聯繫起來,我又有了一個大膽的假設,槍殺案與爆炸事故之間有沒有必然的聯繫呢?如果有那麼案子的偵破便有了明確的指向,如果沒有那麼也可以為事故排除刑事犯罪的可能……」

聽到這裏,嚴波突然問道:「這便是你的重大發現?」說罷,瞟了史峰一眼。

史峰正閉目沉思,聽到嚴波盤問,緩緩睜開眼睛,正好遇上他的目光,但很快看向譚梓。而譚梓被嚴波一聲盤問給問蒙了。他愣了一下,沒有及時作答,轉着眼珠子看了看史峰,兩人的目光相遇了。相視了片刻,而後,譚梓看向嚴波,並點了點頭。

嚴波鼻子裏冷哼一聲,譏諷道:「是個人板着腳趾頭都能想到,這也算是重大發現?你不會是開國際玩笑吧?」

果然不出意料,但譚梓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他平靜地看着嚴波,反問道:「領導,難道你還有更重大的發現……」

這時,史峰連忙擺手阻止,而後目光轉向嚴波,道:「嚴局,案情分析會就是諸葛亮會,大家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一齊出主意。我們都不是神探,這世上也根本就沒有什麼神探,若是都能像小說裏面寫的那樣一拍腦袋就把案子破了,那犯罪分子全抓乾淨了,這天空早就一片蔚藍了,我們何苦還要在這費盡心思勞心費力地搞什麼案情分析?案件偵破一分運氣九分力氣。嚴局,你也是老刑偵了,大道理我就不再多說。譚梓,就順着你的思路深挖下去,我和嚴局等着你遞交圓滿的答卷。」

史峰一錘定音,嚴波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但他心裏一片陰影,臉上也是陰雲密佈,比往日更冷峭了。

下午,譚梓他們去了市人民醫院……

顏小雲已醒轉過來。醫生說,她目前已渡過危險期,但仍要密切觀察不可以掉以輕心。因此,吳若成寸步不離視線一刻不離地守護在小雲身邊。他緊緊握住她的手一刻也不肯鬆開,生怕一轉身她就突然不見了。小雲就是他的命。因為她,他已失去了曾經與自己相依為命的親哥。

時光不再,親情不復,這是吳若成心中永遠的痛。當年在佛山,兄弟倆一同認識小雲,一同愛上小雲,而小雲卻偏偏愛上了他。那一幕幕至今仍歷歷在目……

第一組鏡頭:

這一天,弟仍在班上,哥提早下班回到出租屋裏,但小雲不在,她留下一紙短訊。哥一看,欣喜若狂,這不是約他下午去爬順峰山嗎?於是,他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簡簡潔潔地去了,心裏還止不住地激動,因為他早就愛上漂亮而又文靜的小雲。然而,當他興沖沖地趕到那裏,小雲卻生氣了,冷臉瞪着他道:「你怎麼來啦?若成呢?」說完,甩頭拂袖而去。看着她漸漸遠去的背影,哥嘩啦嘩啦地流下了淚水……

第二組鏡頭:

這一天,風和日麗,春光明媚,鳥語花香,正是踏青時節,文華公園一片花海,哥和幾個朋友去了。公園裏,摩肩接踵,人群絡繹不絕,老人歡樂開懷、孩子天真爛漫。真箇是,一騎春光仙子笑,花香陣陣不知歸。然而,玩得正開心時,他忽然看見弟和小雲了,兩人正在花叢深處忘情深吻。看着他們這男歡女愛你情我濃的一幕,哥恨得咬牙切齒地把眼睛都瞪暴突了……

第三組鏡頭:

這一天,在工廠後面的山凹里,幾個月不理弟的哥把弟約去了。

見面后,哥細聲細氣地對弟說:「若成,以前哥對你咋樣?舉目無親的時候,是哥用一副稚嫩的膀子扛苦力掙錢養活你,好吃好喝地緊給你。後來,寧肯自己累得跟狗爬似的也要供你讀書念字。一齊出來打工又怕累着你,幫你做工時,替你攢工件,那一天不是起早貪黑地干,便是把骨頭累碎了也要幫着你。哥比你大,好不容易愛上一個稱心的女人,難道你就不能讓讓哥嗎?哥別的不求,就求你把小雲讓給哥,行嗎?」

弟微紅着臉對哥說:「哥,哥對弟好,弟記着,來日一定加倍報答。小雲的事情,弟說了不算,得她說了才算。假如她喜歡哥,弟二話不說,能讓的弟一定讓,但她喜歡的是弟呀。小雲又不是物件,叫弟咋讓?」

見好言好語勸不動,哥怒了,上前一拳一拳地揍弟。起先,弟犟着,死不吭聲,任憑哥揍。後來,哥怒氣難消,越揍火氣越大,揍得更狠了。弟忍無可忍,也開始還手。結果,哥倆打成一團,像兩隻斗紅眼的牯牛一樣。最後,兩人打累了,遍體鱗傷地躺在地上直喘粗氣。躺了半天後,哥要走了,他瞪着弟,緊咬着牙關狠狠地說:「從此,我倆恩斷義絕,橋歸橋,路歸路,哥再也不是你哥,你再也不是我弟……」

這一幕幕跟放電影似的,令吳若成終生難忘。因為愛情,兄弟倆竟成路人,親情從此隔斷,這多俗啊!他不禁一聲長嘆……

「怎麼,悲嘆自己啦?那比你慘的人可多了去了。」忽然,身後傳來了說話聲,這聲音硬生生地把他從痛苦中拉了回來。他悚然一驚,急忙回頭,是譚梓!但他不認識譚梓,上次一見,正值悲痛,根本沒在意。因此,望着眼前的譚梓,他愣神了。

然而,譚梓更驚愕。看到病床上的人後,他木然而愣,心裏直犯嘀咕,是她?這怎麼可能?緩過神后,他又仔細地瞧了瞧,心裏念道,容貌雖然像,但絕對不是同一個人,氣質一點也不像,一個文靜,一個妖媚,一個淑,一個冶,兩人迥然不同。

正當譚梓嘀咕的時候,李揚來了。他對吳若成說:「這是我們譚支隊長,有話要問你夫妻倆。我問過醫生,你妻子才脫離危險期,我們暫不打擾,但希望你配合。」

說話的聲音有些大,把病床上的人驚醒了。她動了一下,微微睜開眼睛,朝譚梓看了過來,嘴翕動着,似乎要說話,吳若成一見慌忙過去,湊在她耳旁低聲嘀咕了幾句,但說了些什麼,誰也聽不真,只見小雲艱難地點了點頭,嘴角微微勾起。

然後,吳若成轉過身來走到譚梓跟前,道:「我可以配合你們,但有兩個條件,你們必須答應。」

譚梓盯着他看了半天,而後道:「你說,什麼條件?」

見譚梓答應,吳若成低聲道:「一、不要為難我妻子。所有的責任都由我一力承擔,判刑坐牢都行,我絕不逃避。二、近十天內,我不能離開醫院,容我照顧妻子。她剛剛脫離危險,身邊不能沒人照顧。你們要問訊可以在這裏,我一定配合。」

譚梓搖搖頭,說:「第一條我不能答應,要看事故調查組那邊的調查結果和責任劃分,她承擔什麼責任他們說了算,我們沒有這個權力。第二條我可以答應,但前提是你要配合。否則,我不能保證。」

看着譚梓,吳若成雙目無神,嘴裏嘰里咕嚕了幾句,也不知在說啥。

譚梓沒有理會。他眸光一閃,朝李揚呶了呶嘴。李揚會意,點點頭轉身出去,招呼了一聲站在門口的杜明和肖林,而後兩人隨他離開。見他們遠去,譚梓拉來把椅子坐下,而後朝吳若成呶了呶嘴。

吳若成猶猶豫豫地徐徐坐下,與譚梓面對面地默默相視着。片刻后,譚梓將目光轉向顏小雲,隨意地問道:「她有孿生姐妹嗎?」

吳若成點點頭,但沒有作聲,而是望向病床,眼神晦澀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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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陽光一樣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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