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押着平頭青年回到局裏，剛進大院大門，一下車便看見李揚了。他正站在辦公樓大門口候着，是譚梓打電話把他叫來的。

見譚梓押着這貨過來了，李揚上前笑嘻嘻道：「我說呢，怎麼一下子不見你人影了，原來是撿這貨去了。」

譚梓淡然地笑了笑，指着平頭青年道：「去，把這貨給王從送去，我們留着也沒用，算是送給王從一個人情吧，讓他先欠着。」

李揚有些好奇，圍着平頭青年直打圈圈，緊盯着他上上下下地一通亂瞅。這貨似乎癮過勁了，但病殃殃的，沒精打采，萎靡得很，見李揚瞅着一個勁地亂瞧，不停地躲閃，躲到最後，突然眼裏發光，張嘴央求道：「大哥，給點吧。」說完，望着他一個勁地傻笑。

這一下，可把李揚給弄傻了。他愣了愣，忍不住地向後微微仰了仰，蹙蹙眉頭，揮着手輕輕的扇了扇，嘖嘖兩聲，一臉的嫌棄，而後回頭對譚梓道：「頭，你怎麼弄了個傻貨回來？得得得，我馬上送走。晦氣！」說完，朝地上啐了一口，回頭伸手推了一把，喝令道：「走！」

看着兩人漸漸遠去的背影，譚梓搖着頭苦笑……

對付這類小魚小蝦，為何要興師動眾？事後，局裏面上上下下恍然明白了，史副市長今天鬧這麼一曲就是一場實戰演習，他要檢驗一下雲安市警察隊伍的整體素質和實戰能力。結果還算滿意，行動迅速，目標準確。至少，史峰有了這樣一個初步的印象，行動沒有令他失望。其實，作出這一決定，他也是臨時起意。

回到辦公室后，史峰意猶未盡。他坐在沙發上，抿了一口茶后，仰靠沙發背閉目靜思，盡量讓自己放鬆，但眼前卻老晃着一道灰色的人影，是那位年青姑娘。這姑娘陽光，颯爽，幹練，是根好苗子，可惜不知道叫什麼，做什麼工作。而後，他又搖了搖頭，嘀咕道，或許，她也只是一匆匆過客，邂逅並不意味着有緣。同時，他又開始為她擔憂。她嫉惡如仇，無疑是陽光的，但畢竟不是職業警察，況且還是姑娘家家的，這樣下去，遲早要惹下麻煩，若是被犯罪分子給盯上，吃虧事小，誤了卿卿性命那就是大事。忽然，他想起女兒了……

正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三下敲門聲，思緒被打斷了。喚了聲進后，史峰依舊閉着眼。這時，有人推門進來了，走路的腳步聲很輕，很快便走到了他的跟前，但沒吱聲，只是靜靜地站着。史峰感覺不對，因為，有一縷淡淡的馨香撲鼻而入，是女人的體香！他連忙睜開眼睛，但愕然而愣，是她？

而她則嚓地一聲立正，一個標準的敬禮：「報告史局長，見習警察安萌前來報到！」

方才還在擔憂她，這人可就馬上到了。這世界真小，小到一轉身就磕着鼻子了！史峰心裏一陣驚喜，但不動聲色，也不作聲，而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安萌並未見過史峰。在公園路，她一心一意對付那些小年青去了，那裏還顧得上旁人。見史峰伸着手，以為他要握手，她連忙伸手握住。

「想什麼呢？拿來，總不會是空口白牙吧。」

史峰不客氣了，心裏也嘀咕開了，這姑娘靈動，但也魯莽，浮了些，要好好歷練，玉不琢不成器，能幹都是跌打出來的。

見史峰肅然地瞪着她，安萌頓時手足無措，既尷尬又慌亂。一愣神后，她深呼吸一口，而後扭扭身子，將背上那隻精緻的小皮背包挪到胸前，從裏面掏出一個文件袋給遞了過去，滿臉緋紅緋紅。史峰瞅了她一眼，接過擱在茶几上，而後抽出一沓材料慢慢地翻看起來。

安萌自然是緊張，但也僅僅只是緊張，而心裏卻是滿滿的自信，憑她門門第一和中國公安大學研究生的底子，人家爭着搶着她都沒有搭理。她在單親家庭中長大，滿周歲那年，母親撇下他們父女倆去了美國，而且一去不復返。從此，她與父親相依為命，從小到大都未曾離開過父親，直到後來念大學。為了父親，她一心一意想方設法來到這座小小的山城，為此，還把自己的導師給得罪了。

史峰看得很仔細，而且越看越驚心，最後，訝異地瞪着她看了許久。而她忽然變得十分靦腆，一邊一隻腳不停地在地上划著圈圈一邊低着頭輕言細語道：「史局，有些事情還要麻煩您替我保密，我不想張揚。」

看着她，史峰點了點頭，並徵詢道：「讀研究生，你主攻的是痕迹學，去刑偵支隊跟着譚梓可以嗎？」

她一聽到譚梓二字心裏就冒着火，臉色由晴轉陰，而且猶猶豫豫，眸光閃爍，最後，期期艾艾道：「譚梓…他…那…那也行吧。」

見她這樣，史峰十分好奇，疑惑地問道：「怎麼，你們認識？不願意跟他？」

安萌冷哼一聲，撇了撇嘴，不屑道：「哼！誰認識他呀，一個既冷血又無人性的傢伙。算了，不跟他計較，反正都是工作，就跟他了吧。」

譚梓這是怎麼得罪她了？而且還得罪得不輕，或許是在公園路吧。在那，兩人肯定發生過碰撞。按譚梓的脾性，應該是欺負她了。這譚梓也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主。心裏嘀咕一陣后，史峰目光閃爍，笑道：「你確定？那走吧，我陪你去一趟。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欺負你。若是敢欺負你，告訴我，我來收拾他。這樣吧，我比你父親略大，今後，私下裏你就叫我伯伯吧。我也有個女兒，比你大一歲，在部里工作，你們可以結成姐妹。」

望着史峰，安萌笑了，笑得那樣燦爛，紅撲撲的臉蛋上一片明媚，連兩隻小酒窩也都咕嚕嚕地冒出醉人的芳香……

辦公室里，譚梓和李揚他們正在整理這兩天收集的資料。

「老大，我整理了一下，這十年來，雲安市發生過槍擊案五起，三起是獵槍，一起是***槍，一起是***槍。前面四起均已告破，只有後面那起為沉案，至今未破。案子發生時間為xxxx年x月xx日，距今7年10個月零3天。據彈痕檢測報告顯示彈道特徵一致，可以確定是同一把槍。被害人是華陽公司老總，叫孫華。他死後，公司被徐飄收購，五年後成為了雲安集團。這案子，當年是由時任支隊長嚴波負責偵破，歷時兩年多，到最後不了了之。」

說完，李揚仰頭咕嚕嚕地灌下了一大杯茶，抹了把嘴后，又繼續道：「總算是揪住尾巴了。從這兩起案子來看，這個槍手最有可能是本地人，只不過是隱藏得比較深而已。時隔七年多，槍支再次浮出水面，說明槍手很是忌憚，害怕暴露槍支。因此，這槍肯定有蹤可追，有跡可循。只不過還有什麼關鍵環節出了紕漏。」

看着李揚，譚梓沉吟半晌，之後，轉頭看向杜明。杜明搖了搖頭道：「我和肖林目前只對警情通報和重犯追捕等方面進行搜集，其他方面尚未涉及，暫時還沒有搜集到有用的資料。」

他話剛說完，便聽到有人敲門。眾人扭頭望去，是史峰。見局長來了，大家立即齊刷刷地起立敬禮。史峰笑吟吟地慢步進來，身後還跟了個尾巴。譚梓一見馬上就變了臉色。是她？他暗暗嘀咕開了，她怎麼來了？而且還是隨局長一同來的，莫非是投訴我不成？為這麼點小事竟告到了局長那兒，真是小題大做，這也太小心眼了吧！他恨恨地瞪了安萌一眼，心裏便暗暗開罵了，這女人啊，就是喝二氧化碳長大的，沒一點營養，寧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

見譚梓神色變了，史峰心下瞭然。心想，果然讓自己給猜着了。心虛了，說明他對安萌確實做了什麼過火的事情。於是，他故意緊繃著臉一步一步朝譚梓走去，走到他跟前停下，而後又故意地緊盯着他。

在史峰銳利的目光逼視下，譚梓的心更虛了。他目光閃爍，死勁地躲着，最後躲不過去了，於是，心一橫，眼一瞪，梗着脖頸，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乾脆道：「哎呀！得得得，局長，你要罵便罵，別老拿這眼光戳着我，雖然我皮厚肉糙的，但也架不住你這比錐子還厲害的眼睛，都戳到我心尖上去了。」

但史峰隨即又換上一副笑臉，問他道：「要我罵你，我為啥要罵你？你都做什麼了？」

這個時候，譚梓才恍然明白，自己又被史峰給涮了，但又不能跟局長翻臉，誰讓他是局長呢？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只有啞巴吃上清片有火自己慢慢瀉着。

但待他剛陪上笑臉，史峰忽然又緊繃著臉肅然道：「譚梓啊，不是我要批你，這回你確實不地道，你怎麼能欺負小女生呢？瞧瞧，都把人家欺負得哭兮兮的來找我，說你欺負她了，她要給欺負回去。你自己說說，怎樣才能讓她給欺負回去？」

這史峰一會兒一張臉一會兒一張臉，把滿屋子的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一個個都愣怔愣怔地圓瞪着眼睛想，這小丫頭片子到底何方神聖，老大又是怎麼得罪她的，能搬動局長這尊大駕來鎮壓，來頭肯定不小，不會是局長千金吧？哈！老大這回可慘咯！

還是這小丫頭片子把史峰搬來為自己出氣的，結果，史峰借這個機會，把他一涮再涮，最終又被他給涮了。那天我逗他一回，今天他連逗我三回，這可是冰火三重天啊，把我從人間打落到地獄，又從地獄提溜到天堂，最後又從天堂直接打下到地獄，這一下可真夠狠的！難怪有人會說，跟男人玩玩的是心眼，跟女人玩玩的是心跳，跟當官的玩玩的是心梗，一不小心連命都要玩沒了。

然而，光被他涮還不夠。這不，史峰不是又說了，還得讓她給欺負回去。譚梓眼珠子轉着，可轉了十幾圈也沒有想出好辦法來，於是，只有心塞地對史峰說：「領導，聽你的。你說怎麼的就怎麼的。反正我是你的兵，我想，你也不會為了一個外人令我格外難堪吧。」

史峰眼睛一眨不眨地直逼着譚梓，一字一板道：「真的？你確定。」

看着史峰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譚梓忽然又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不會又被他涮吧？唉！涮就涮吧，反正這也是最後一鎚子買賣了，過後便兩清，兩人從此再無瓜葛了。於是，他朝史峰很確定地點點頭道：「領導，我選擇相信你，確定。」

這時，站在史峰身邊的安萌開心地笑了。見她笑得這麼好看，眾人一聲哀嘆，唉！這回，老大你死定了！李揚心裏還開始盤算着待會兒怎麼給老大在網上發通稿呢！

看着安萌笑，譚梓眨了眨眼睛，心道，小樣，你就得意去吧，反正也就這麼一回了，以後，我們就山水不再相逢了！正當他心底瞭然的時候，史峰忽然扭頭對安萌道：「你還愣着幹嘛？人家都答應了，快拜師傅吧！」

一聽史峰叫安萌拜他師傅，譚梓頓時愕然。可未待他緩過勁來，便見安萌雙手一拱納頭一拜，並朗聲道：「師傅在上，請受見習警察安萌一拜！」

啊！滿屋子的人霎時一陣驚呼，一個個都張着個大嘴巴一齊畫著圈圈……

見譚梓仍在發愣，將安萌涼着，史峰十分不滿，指着他訓斥道：「譚梓，你什麼態度？別覺得自己冤！安萌可是中國公安大學碩士研究生，專攻痕迹學，是真正的痕迹偵察專家，我可是把我們局裏的頂尖人才先緊着給你。你若不樂意，我馬上給王從送去。走，安萌，我們去王從那兒。」

史峰這一招可把眾人給嚇壞了，尤其是譚梓。他沒有料到這安萌竟這麼有料，自己倒撿了個大便宜。一聽史峰要將她帶走，馬上跟巴爾狗似的，圍着史峰直打圈圈，還一個勁地傻樂着，一個勁地局長前局長后討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