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二：那白雪如鬼魅般飄散
白冰幾人從8號餐廳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方舟上的日夜，是以方舟上的燈光來區分的，這時艙外各個通道里的燈光大部分已經關閉，光線暗淡，不過任然有不少的人流，這時因為，上夜班的人和上白班的人一樣多。
顧阿軍和女友妮娜先走了，李牧也不方便跟着白冰和伊娃，也獨自回去了。
白冰和伊娃，他們都為了去觀看演唱會，做了第二天的調休。
兩人牽着手，拐進一個小通道，倒不是因為這裏人很少，而是因為他們要穿過這個小巷，去到前面的一個夜市廣場。
在人類號上，所有的通道都用數字命名。
通道由大到小，被分為几几路，几几街，几几道，几几巷。這些都是中文的習慣，數百年來，人類主語一直是中文，輔語是英文。
伊娃拽着白冰的胳膊，嘴裏哼着歌，白冰拖着伊娃，愜意的走着。白冰心想：這，才是生活。
走出長長的小巷，進入了3018號廣場，這個廣場很大，是夜間商業集中的場所。
伊娃的實驗室也在這個廣場的附近，所以這裏是他們經常來的廣場。
坐在廣場的長椅上，伊娃靠在白冰的肩上。
“冰，看，月亮真美。”
白冰抬起頭，看了看廣場頂壁上的三個月亮。因為是夜裏，月光很柔和。這是模仿在地面上看衛星的景象，白天就會換成一顆小太陽。
“是啊，真美。”白冰說。
白冰是地球出生的人，他見過真的月亮，而伊娃沒見過，他們有時候，把所有的衛星都叫做月亮。
“你說，月亮要是能跟我們一起走，陪在我們身邊，一起去旅行，那該多好啊。”伊娃盯着月亮，喃喃的說。
“嗯，是好。”白冰回頭親了一下伊娃的額頭，“乾脆坐着月亮跑，那不是更好。”
“哈哈……”伊娃天真的笑着……
……
……
警報聲，在四周同時響起。廣場上，來往的人都停下了腳步，他們都沒有聽到過這樣密集的警報聲。
一個嚴肅的AI開始循環播音。
“遇襲警報！這不是演習！請各所有艦員立即返回所在崗位！”
……
和伊娃匆匆告別，白冰奔向最近的捷運膠囊，外面的人多了起來，所有人都在快速的奔跑。
搭乘上捷運膠囊后，白冰立刻給維斯特中校打電話，可是始終聯繫不上。
白冰給維斯特發去信息，給其他可能知道的人都發去信息詢問。
不久，伊娃回復到：“是小行星，前方航道上突然出現的。”
“具體什麼情況？”
“其他不知道了，就說是小行星。”
“伊娃，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這就回隊裏。”
這時，維斯特回複信息：別問問題，趕緊歸隊。
這是，白冰望見飛快略過的窗外，全部都變成了橙紅色。
整個方舟都開啟了應急照明。
……
半個小時后，白冰下了捷運膠囊，向著可視化信息隊的艙門奔去，進出艙門的人，都是行色匆匆。
“白冰。”李牧從後面喊他。
”快點，快回組裏。”白冰說。李牧並不和白冰一個組，但是伴飛組的各個組之間，平時大家都比較熟悉。
就在這時，白冰忽然感覺身體猛地一震，他在跑動中的雙腳，離開了地面，從方舟艦不知道什麼方向，
傳來一陣低低的悶響，接着他就摔倒了。
四周的燈光，在白冰摔倒的瞬間，閃了幾下。
這些預示着，人類號，出事了。
白冰爬起來，檢查了自己沒有受傷，然後去扶李牧。李牧也沒有受傷。
他們走進信息隊，在總控室里見到了忙的團團轉的維斯特。
此時的維斯特，頭髮凌亂，制服也沒穿，估計是從床上直接就跑來了。
“長官！”白冰說。
“白，快點！去你的控制室！”維斯特向白冰做了一個快去的手勢。
白冰沒有遲疑，立刻進入了屬於他的那間控制室。
伴飛控制室，都安置在控制大廳的四周，一共6個組，每組7個人左右，一個人可以同時操控多架無人機，但平時大多數時候，無人機都是按自動路線巡航，人只要看屏幕數據就可以了。
白冰當組長后，就有了一個單獨的小控制室。
進入控制室后，白冰看到各種屏幕上跳出來的海量信息。
“第一次撞擊時間，3點05分28秒117毫秒……”
“方舟整流罩BK區破損……”
“艦艏B區探測雷達集群供電中斷……”
“強磁力場發生器，6%受損……”
“極低頻雷達，18%受損……”
“引力波雷達，12%受損……”
“量子雷達，23%受損……”
“可視化監控，22%受損……”
“第二次撞擊時間，3點05分28秒281毫秒……”
“主體外壁11-212區塊破損……”
“對應艙區，160F41區……”
……
白冰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啟動了伴飛無人機。他接到的任務是帶領組員，去受損區域，艙外排查。
白冰的無人機，從方舟艦中部的一個無人機出口飛出，和幾個組員的一起，編成編隊，貼着人類號巨大的艦體外殼，慢慢的向距離艦艉的212區塊飛去。
在很遠處，白冰就看到，在方舟艦艉的外壁上，有一條很大的裂縫，就像有人用一把巨型利刃，狠狠的在人類號的艦身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傷口裏，向外不斷的噴射着血液。
“組長！那裂縫裏噴出的來的，是什麼？！”耳機里的隊員問道。
那不是傷口的血嗎，人類號傷口的血。但這血，怎麼是白的。白冰有點恍惚。
無人機群慢慢的靠近，耳機里維斯特的聲音。
“影像很清楚，繼續抵近。”
機群離裂縫1500米……
機群離裂縫800米……
就在一剎那，白冰清醒了過來。
他感到了窒息。
機群離裂縫500米……
“停。”白冰發出指令，無人機群懸停在了離裂口400米遠的太空裏。
那傷口裏流出的，哪裏是什麼血……
那是人。密密麻麻的人。
這些人都穿着白色的制服，如狂風吹出的漫天雪花，從裂口中飛射出來，慢慢的擴散開去，散的很遠，而那些更遠的地方，這些人形小點匯成灰白色的一大片。
機群懸浮在不遠處的空中，注視着。全艦的人都在注視着。
這些數以萬計，泛着晶瑩白光的亮點，靜靜的向宇宙深入飄散。
耳機里沒有人說話，現場一片沉默。
白冰盯着屏幕，目光在微微的閃動。
雪花，每個人都是一片小小的雪花。
這是由數萬人，用自己渺小的身軀，在宇宙中，下的一場鬼魅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