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兵!金兵!
郭藥師在白河邊擊破金兵展開追擊的時候,張劉二人才晃晃悠悠抵達常勝軍的營地,甚至比負責押送糧草的新兵營還慢了小半天。
接到郭藥師的命令后,張令徽和劉舜仁明面上當然不敢怠慢,但是他們借口已經太晚了,士兵們都已經休息了,大晚上召集士兵,容易造成營嘯。
當然,怎麼說呢,這個也確實是事實,不完全是借口。
在第二天一早,天色微微亮的時候,張劉二人便擊鼓升帳,聚集大軍,在匆匆用過早飯後,便全軍開拔,去增援郭藥師。
新兵營也跟隨出征,負責打掃戰場,運送傷兵,昨日裏的戰場都還沒有打掃呢。
林淵第一次上戰場,心中還是非常忐忑。
他來自後世,當然知道金國也好,宋朝也好,都是屬於中國的一部分,所以並沒有一定要“抗金保宋”的念頭,所以對於未來郭藥師的投降,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很清楚,自己不過是一個小法醫而已,並沒有太大的雄心壯志,沒有非得去當什麼大英雄、去拯救世界、去引領時代的車輪的想法和念頭。
他所要想的,僅僅是好好活着而已,在這個前提下,他才會儘可能的去幫助周邊的人過的好一點。
畢竟真掛了的話,他未必能再穿越一次。
堂堂穿越者,如果穿越過來一個多月就掛在了戰場上,那可真的會笑掉別人的大牙。
至於“靖康之恥”?
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還是願意去制止這場悲劇的發生。
但是,金兵現在都已經到了眼前了,他憑啥去左右局勢的發展呢?再怎麼做,也都是螳臂擋車而已。算了,老趙家自己做的孽,讓他們自己去承擔吧……
伴隨着腦海中的胡思亂想,林淵和新兵營眾人跟隨在張劉兩軍的後面,跨過了白河。
白河本來已經封凍,但是經過昨天一天的激烈戰鬥,很多地方的冰層已經徹底裂開了,還沒有重新凍上,不能再過人,附近也沒有橋樑,最近的橋樑遠在二十里地外。這裏原本倒是有一個渡船,但是自從白河被冰凍后,渡船也就失去作用了,船都被船老大拖回家了。
常勝軍這幾萬人,也是廢了很大的勁才從上游找到地方渡過河去。
過了河,張劉二人率兵去增援郭藥師,而新兵營則前往昨日的戰場,打掃戰場。
常勝軍的大營離白河不遠,只有幾里地,但是金兵大營離白河,還是有點距離的,差不多有二十多里遠,這個距離憑着張劉二人的行軍速度,至少要兩三個小時才能到。
新兵營這邊來到戰場上后,見滿地的血跡,折斷的刀槍劍戟,交疊在一起的屍體……
昨日戰鬥之慘烈,讓初上戰場的新兵們既恐懼、又興奮。
因為金兵是潰敗的那方,所以絕大部分屍體都是金兵的。
這對於驕橫不可一世的金兵來說,真的算得上是一場慘敗了。
田剛令新兵營四面散開,翻開那些屍體,將常勝軍將士的屍體搜出來,若是有倖存的人,第一時間送回大營去醫治。如果碰到有沒死的金兵,就再給他一刀。
亂世之中,尤其是新兵營基本上都是難民,對於屍體其實見的都不算少,但是這種血肉橫飛的狼藉場面,很多人還是非常不適應。
林淵稍微好一點,作為法醫,更噁心的場面他也見過,但是他不能適應的是將受傷金兵處死的命令。
戰場上刀劍相向,
生死各安天命,這倒沒什麼,但是對失去反抗能力,甚至已經昏迷的人下手,確實已經超過了他的道德底線。不過他心知這種狀況在古代,是非常正常的,所以也沒有想要去改變的能力和意願,自己能做到的,最多也只是獨善其身,所以他乾脆去給那些尋回來的常勝軍將士包紮傷口,法醫也是醫生,基礎的包紮敷藥還是懂的,而且比普通人包紮的肯定要更好。
這麼冷的天,又受着重傷躺在外面一整個晚上,事實上,能找到的還活着的傷員並不多,很多傷兵哪怕沒有流血流死,也都被凍死了。新兵營的士卒們翻了半天,也才找到那麼七八個還活着的常勝軍的傷員。
林淵將這幾個人的傷全部處理了一遍,細心的包紮好,就在這時候,前面突然一陣大亂,無數人顫抖的嘶喊:“金兵!金兵來了!”
晨靄此時正在徐徐散去,遠遠映入新兵營將士眼帘的,是一騎又一騎的金兵,他們身穿皮甲,頭戴氈帽,雙目中有着無盡的冰冷,正從薄霧中次第而出。
來人正是完顏宗望和他麾下的金兵。
薊州和三河縣本來就不遠,只有六十多公里,一百多里地。完顏宗望得知郭藥師在往三河縣來后,便日夜兼程,直直撲了過來,僅僅一天半不到的時間,便抵達了附近!
要知道,古代步兵行軍,一天能走三十里地就算合格,能日行五六十里地的,便可謂是強軍。完顏宗望一天多的時間走了一百多里地,確實不虧是天下強軍。當然,最牛逼的當數後世的紅軍,強行軍一天走了120公里,這個記錄只能說是神跡,古今中外應該沒有第二支軍隊能夠做的到。
完顏宗望為了這次急行軍,把輜重全部丟下,甚至為了給馬匹減輕重量,連騎士們穿的鐵甲都卸了,只穿着皮甲。
到昨天夜裏,郭藥師攻擊完顏闍母大營之時,完顏宗望其實就已經抵達了三河縣左近,離戰場只有十幾里遠,放出的探馬甚至能遠遠看見交戰雙方的偵騎。但是完顏宗望並沒有盲目衝上去,而是悄悄退了回來,並沒有驚動他們。
一來,金兵大營看着還是能支持一段時間的,二來,他們一天多的時間裏狂奔上百里地,體力消耗確實非常大,不休息一下,根本沒辦法作戰。
不過他也並沒有閑着,聯絡上了完顏闍母那邊派除來的信使,並抓了幾個常勝軍的偵騎,從他們口中得知了現在雙方焦灼的戰況,最主要的是,他知道了張劉二人的存在。
完顏宗望考慮了一下,還是沒有出兵,只是往白水方向,派出了大量哨探。
因為金兵的裝束都是一樣的,哪怕有常勝軍的偵騎碰到了他們,也只會覺得是完顏闍母那邊的哨探或者是潰兵,根本沒有想到,在自己的側面,還隱藏着兩萬金兵!
早上的時候,張劉二人率軍渡河的情形被金兵的哨探遠遠看見后,沒過多久,完顏宗望軍忽然動了,一路上在哨探的指引下,往張劉二人撲來。
此時張劉二人,已經離白河有八九里地了,正在白河於金兵大營之間的位置,而新兵營,還在白河河畔甄別屍體,離白河只有兩三里地。
而金兵,就從雙方之間直直撲了上來,切斷了張劉二人的退路,也將新兵營和張劉二人切割了開來,數千金騎一馬當先,朝着張劉二人的大軍撲了過去,慘烈的大戰瞬間爆發。
而且對於這明顯是新兵的兩千餘常勝軍,金兵也沒有放過,一個猛安的金兵脫離了金兵大部,朝着他們逼迫而來。
猛安謀克,是金國兵制中的一個基本組成單位,三百戶為一謀克,十個謀克為一猛安。猛安相當於千夫長,謀克相當於百夫長。
率領這個猛安的,乃是一名跟隨着完顏阿骨打從白山黑水中一路殺出來的老女真人,名叫胡里罕,四十多歲,生的高大威猛,右眼炯炯有神。
是的,他只有一隻眼睛,左眼在護步達岡之戰中,被流矢所傷,瞎了。
在他的指揮調度下,金兵向兩邊分散了少許,拉了一個弧形的包圍圈,層層逼近,一千左右的金兵反而將兩千多的新兵營給包圍住了!
新兵營的兵力是對面金兵的兩倍之多,按理說應該不難打,但是甫一接戰,新兵營就陷入了絕對的劣勢。
對面的金兵,也基本上全部都是步卒,也只有胡里罕和麾下的那十名百夫長是騎士。
這些金騎盤旋在新兵營的側面,瞅准機會便會衝進來砍殺一番,然後揚長而去。
明明連胡里罕自己在內一起,金兵總共才十一名騎士,但是這些人很多都是真正的老女真,兇悍異常,而且素來配合默契,硬是被他們打出了數十上百鐵騎的感覺,將新兵營打的節節敗退。
不少人甚至丟了手中兵刃,轉身就逃。
林淵也是第一次上戰場,他作為一個現代青年,而且還一名公安系統的公務員,向來都是屬於遵紀守法的好公民。雖然法醫救死扶傷的時候並不多,更多的是解剖屍體什麼的,但是他穿越前估計也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這習慣握手術刀的手,居然還要拎起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