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離開常勝軍

事實上，大宋在宋金兩國交往之中，犯下的錯誤，絕不僅僅是收留張覺、納下平州那麼簡單。

宋朝之前答應過給金國的歲幣，事實上也一直沒有完全給齊，燕京每年的那一百萬貫的稅錢，更是推三阻四。

此外，張覺起事的時候，是把燕京所有遷移到金國的那些移民全部釋放了的，而這些人，是宋朝答應過送給金國的。

完顏宗望寫信向宋朝索取被張覺放回來的這些移民，結果宋徽宗回信推辭說：“本朝幅員萬里，人居散漫，若再行根究，難指有無，況事皆以往，請別計議。”一句話，找不到了，都過去的事了，就別再要了，完全沒有認錯也沒有道歉，態度十分傲慢。

偏偏金國這時候管轄的地盤，西至大漠，東至大海，幅員萬里，地廣人希。他們土地不缺，就是缺人口，所以金國上下，對於宋朝的推辭感到十分的憤怒。

此番金國剛剛攻滅遼國，俘虜了遼天祚帝耶律延禧，氣都沒有喘息一口就誓師伐宋，就是因為這幾件事。

金國誓師出征的時候曆數宋朝五大罪，其一，就是唆使張覺叛金並收留他；其二，就是滯留遷民；其三，是拖延歲幣，且以次充好；其四，是攻打金國小弟西夏；其五，是藐視金國皇帝。

第四第五條且不去說他，第一到第三條都是確有其事，而且有一說一，宋朝很明顯是過錯方，違背了雙方之前達成的協議。

當然，所謂協議，就是用來撕毀的，兩國之間，自然是以利益為先，宋朝若是能夠承擔撕毀協議的後果，倒也無所謂，撕毀了就撕毀了。偏偏宋朝一方面自身實力無法保障投機獲得的成果，另一方面在道義上又屢屢授人口實，一句話就是又菜又愛玩，最終導致了金人有了翻臉的借口和舉動。

不過，郭藥師此番欲降金，說什麼怕成為張覺第二，事實上也是假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常勝軍本來白河一戰就已經傷筋動骨，此時又起了內訌。如果金兵大舉攻城，他能抵擋的下嗎？哪怕能，又得死多少人？如果常勝軍都拼光了，他還能成為這燕地之主嘛？

——郭藥師一旦沒有了兵在手中，怕是蔡、呂二人，亦能輕易將他拿下！

另外，他和時立愛、劉舜仁一樣，在宋金兩國之戰中，不大看好宋朝的下場。

思來想去，既然如此，反正他也不是宋朝之人，沒有必要去為了宋朝打生打死，而且，他也確實拼過命，並不是不戰而降，宋徽宗對他的恩義，多少還是能夠說的過去的。現在也該為自己的未來考慮考慮了，而那唯一的出路，便只有投降。

所以，無論蔡、呂幾人如何咆哮痛罵，郭藥師投降金國，還是成了定局，這四人也被郭藥師軟禁了起來。

常勝軍封鎖了張令徽的府邸后，第一時間將時豐恭恭敬敬的請到了郭藥師的面前。雙方密談了半夜，然後由時豐親自手書一封，連同郭藥師寫的乞降書，讓郭藥師的幾名親兵在第二天一早，一起送往金兵大營。

然後上午張劉二人的心腹徹底清理完畢后，郭藥師下午就來到軍營，召集了所有將士，直言他已經投降了金人，考慮到常勝軍不少人和金兵有血海深仇，從此時起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軍營大門會一直敞開，若有不願意和他一起投降的，可以自行離去，他絕不追究！

不得不說，郭藥師慣會收買人心，但是此舉還是相當大氣的，也不枉眾多常勝軍將士跟了他數年。

林淵原本在白河之戰後，

就想離開的，只是那時候他受傷了，身邊一直有人在照顧，不方便開溜。後來被郭藥師又是送錢又是加官，官是無所謂，他遲早要走的，看在給的這麼多錢的份上，他還想着看能不能為守住燕京城盡一份心力，幫郭藥師打退金兵再說的。

沒想到就這麼兩三天的功夫，郭藥師居然這麼快就投降了！

昨天晚上的騷亂，林淵就在當場，他還以為郭藥師把欲投降的張劉二人斬殺，是為了更好的守住燕京，沒想到幾個時辰不到，就聽見郭藥師說要投降的消息……

林淵原本就想悄悄開溜的，現在既然郭藥師這麼說，他就更是走的沒有負擔了。

在郭藥師離開校場后，常勝軍的士卒們頓時議論紛紛，很多人都不知所措。但是沒過多久，不時有常勝軍的將士三三兩兩的離去。

林淵並沒有第一時間走，他稍微呆了一會，見離去的人似乎沒有什麼其他意外，並不是在釣魚執法，於是也收拾好了東西就打算離開。

但是沒想到他在收拾東西的時候，被他的幾位親兵看到。

林淵之前為了練兵，點了五名熟悉一點的人做為親衛和軍法官，其中兩個在白河戰死，剩下的三個，一個是他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以為他死了，打算扒了他的衣服給自己穿、後面又指點衙役將他捉入常勝軍的那個乞丐，叫做晁清，三十多歲。

這個說是乞丐，其實也就是難民，據說還是個遼國的童生，上過幾天學，也能識文斷字，後面給人當了賬房，主家是個投降了金國的原遼國漢官，不過官兒不大。後面不知為何，得罪了一個女真貴人，全家被抄家問斬，他自己也差點被抓，幸好逃了出來，不敢在會寧府呆，於是流浪到了燕京。本來憑他能夠識文斷字，也不至於變成乞丐，想找份事情做還是不難的，問題是這不是金兵馬上就要打過來了嘛，很多富戶紛紛拋棄產業，撤離燕京，結果失業的人數劇增，到處都是找工作的人，導致像他這樣的知識分子也只能乞討度日了。

話說，白河之戰中，新兵營不少人都是渾身帶傷，他一直躲在後面，居然毫髮無損，倒也是個奇迹。

另外兩個，就是焦田和王厲了。這兩個都是十幾歲的半大小子，不僅是林淵的親衛，也是林淵的忠實粉絲。

這三個人作為林淵的親衛，他們的起居基本上都和林淵在一起，所以林淵要走，自然很難避過他們的眼睛。

見林淵要走，他們三個人都有點驚慌失措，然後一齊央求林淵把他們也帶上。

林淵想了想，這三個人他感覺人品性格都還不錯，哪怕是晁清，其實也就是膽子小了點。雖然是他導致的自己被抓進軍營，但是進軍營后好歹也讓自己能吃飽飯，也不是什麼大的罪過，很多難民想進還進不了呢。這件事情自己進了軍營后雙方就說開了，也沒啥疙瘩，不然自己也不會點他為親兵。

如今既然有緣認識，他們三個，一個是弱書生，兩個是半大的孩子，留在軍營估計遲早是要死的，那就帶着吧。

待他們一走，新兵營中得知連指揮使林淵都離開了后，頓時更是群情激涌，最終散了大半，整個新兵營最後留下來的人，也就一兩百人，很多還是因為帶着傷走不了。

沒辦法，白河之戰中，新兵營殺了那麼多金兵，很多人都擔心如果被金兵知道后，怕是會沒有好果子吃的，稍微機靈一點的，都不打算留下來等死，他們擔心哪怕不會被金兵當場誅殺，估計也遲早會被弄去做炮灰。

林淵身上也還受着傷，需要經常換藥，所以還是留在了燕京城中。他帶着三人尋了一個偏僻的院落，以每個月一兩銀子的價格租了下來。

院子位置偏了點，但是面積其實不小。典型的兩進的四合院格局，大門進去，有一個影壁，右拐穿過一個小門，就是庭院。北面是用來待客的客廳，客廳左右兩邊還各有一個小耳房，東面那個林淵用來做為書房用，另外一個暫時用來做雜物間，庭院的東西兩邊各有兩間廂房，兩兄弟住在西邊的廂房裏面，廂房旁邊有個茅廁。東邊的廂房晁清在住，旁邊則是廚房，林淵自己則住在後院。

他此時身上有郭藥師賞賜的一千兩銀票，開銷不愁。這些銀子省着點花，怎麼著也能堅持到靖康之戰結束，所以也沒有必要太過於委屈自己。

他想的還是挺好的，等趙構登基即位，他就可以南下，南宋還有一百多年的國祚，足夠他過完這輩子了。先回去江西贛州的老家看看，然後看能不能去南宋那邊考個功名，當個小官，沒事的時候再搞點發明，賺點零花錢，再娶個三妻四妾的，哈，這日子想想就覺得美滋滋的！

靖康之戰沒記錯的話，前後有兩次，現在只是第一次。明年還會有第二次，後年四月份北宋滅亡，六七月份趙構在南京應天府（今河南商丘）登基，現在已經差不多快到年底了，也就是還有一年半的時間。

嗯，決定了，哪兒也不去，他就在燕京呆個一年半載，到後年五六月份趙構登基了，就可以考慮南下了。林淵心中如是想着。

不對，貌似後面還有第三次南征？為首的好像是四太子金兀朮，號稱是要“搜山檢海，活捉趙構”，逼的趙構一路南逃，甚至躲在海上躲了大半個月，後面因為生病，才冒險從福建上岸。

林淵想了想，問題不大，到時候坐船走海路，直接到廣州，然後正好順便回贛州看看，到了那時候，金兵也估計就被打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