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老鼠哲學
結束了半個月的婚假，俺回到了單位。照慣例，俺給每個部門，每個同事分發喜糖。
火柴曾經做出的精闢分析，得到了事實的驗證。映入俺眼帘的是一張張笑臉，儘管虛情假意，但並不醜陋，甚至帶有一些跳樑小丑似的滑稽表演的成分，這讓俺的虛榮心得到了大大的滿足。
“志良，來，坐一會兒。”當俺到總裁辦公室送喜糖時，老闆焦文瑞叫住了俺。
焦文瑞平日對員工態度謙和，十分可親，說話時總是帶着笑。他極力推崇，也是引以為自豪的管理手段就是賞罰分明，就像他說的，他的“罰”讓人一看就分明，員工一旦犯了錯誤，全部乖乖的捲鋪蓋走人，因為老闆已不再對你笑了。大伙兒因而背地裏都“親切地”稱焦文瑞“笑面虎”。
“志良，恭喜你啊。小朱這姑娘溫婉賢淑，落落大方，一看就是個賢妻良母啊。”焦文瑞倒了一杯茶遞給俺。
“哪裏哪裏，老闆誇獎了。”俺點頭哈腰地接過杯子，不知道這傢伙到底想要搞什麼飛機。
焦文瑞又笑了，他的笑說來就來，而且看起來永遠那麼親切燦爛。這麼有表演天分的人沒有投身娛樂圈，真是太可惜了，否則咱中國電影早就不當荷里活是盤菜了。
“志良啊，有這麼好的堅強後盾，今後就更要放心大膽地干工作啊。從你進入公司的第一天起我就非常看好你，特別是上次簽的那單大生意，年輕有為啊。”
焦文瑞呷了一口茶，從老闆椅里挺直了身子，繼續說道：“志良啊，你在銷售部副總監的位置上幹了快兩年了吧。……公司過一段時間打算提拔一批人充實到更加重要的領導崗位。有人說你年輕，資歷淺，我看這種思想很不好嘛，我們要看能力，看貢獻嘛，你還是很有機會的哦。最近要注意和領導、同事們處理好關係，凡事小心謹慎些，不要惹什麼亂子，切記，一定要保持自己的良好形象。……唉，你看你看，我又多嘴了，有點違反組織原則啦。好啦，你去忙吧，好好乾，小夥子”。
從焦文瑞房間裏出來，俺緊緊地攥了攥拳頭，心中一陣陣竊喜，尿意也隨之而來。
俺有個壞毛病，只要一激動就想要小解。當俺暢快淋漓地撒完有生以來最爽的一泡尿，哼着小曲，晃晃蕩盪地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迎面正好遇到了麻雀。
這丫頭自從俺和她表姐確定關係后，對俺的態度來了個30度大轉彎，更加肆無忌憚、為所欲為了。
“呦，新郎官，啥事這麼興奮啊？”
“啥事？保密。”俺故作神秘。
“哼，賣什麼關子，我還不稀罕聽呢。”麻雀撅起鼻子，抱着文件蹦跳着走開了。
回到辦公室，俺馬上拿起電話，“老婆，今天晚上別叫外賣了，咱家附近新開業一家沸騰魚香，老公請你吃水煮魚。”
自從結婚以後，俺才漸漸發現，朱莉卿是一個集中國婦女傳統美德於一身的優秀女人，“進得廚房，出得廳堂，入得閨房”，她最擅長的就是每天從不同的飯店叫外賣，然後變着花樣地把外賣很美觀、很藝術地裝進盤子，讓俺佩服的是，她竟然知道我們家附近幾乎所有飯店的電話。也可能她覺得總是叫外賣實在很無聊吧，一天，她終於有了炒菜的衝動，給俺做了個很有創意的蒜苔炒雞蛋，嚴格地講，應該成為雞蛋裹蒜苔。她先把蒜苔下鍋，然後再倒入攪好的雞蛋，不停地翻炒，直到炒成了糊糊的鍋巴。看到俺皺着眉頭強行下咽的痛苦表情，朱莉卿很心疼地表示，為了避免她的老公患上厭食症，她下定決心以後還是繼續叫外賣吧。俺不想打消她的積極性，於是安慰她，她做的菜是很地道的減肥食品，將來我們申請個專利，造福更多的肥胖人群吧。雖然嘴上這樣說，可是一想到俺今後只能靠吃外賣來維持生活了，俺在心裏不住地叫苦。
“好啊，好啊。”朱莉卿答應的如此乾脆，在俺的記憶中，她從未拒絕過俺的任何建議。
下班后，我們來到了沸騰魚香。由於開業打折，飯店裏面的人人山人海，好在俺提前預訂了位置。
“今天怎麼突然主動要出來吃啦，是不是單位有什麼喜事啦，快告訴我，讓我也替老公高興高興。”俺還沒坐穩，朱莉卿就興高采烈地開了腔。
“今天發喜糖的時候，老闆偷偷告訴我，說過些日子單位要進行中層幹部調整，並暗示俺很有機會哦。”俺得意洋洋地望着朱莉卿說。
“是嗎？老公真了不起。你們老闆是怎麼說的？”朱莉卿忙不迭地問。
俺像鸚鵡學舌似的，把老闆對俺說的話學了一遍。
“太好了，老公，今天老婆陪着你好好慶祝一下。”朱莉卿的樣子像個天真的孩子。
在無比喜悅和令人陶醉的氣氛中結束了晚餐后，我們回到了被朱莉卿稱作愛巢的家中。
剛一進家門，俺又急三火四地竄向了衛生間，倒不是因為激動，只是剛才吃飯時多喝了幾杯啤酒鬧得。猜結婚幾天，俺的酒量就開始下降，還好新陳代謝變得更暢通了。
俺一邊繫着褲子一邊從衛生間出來，朱莉卿正在打電話，聽口氣，電話那邊是她的老母，俺的那位惡俗的丈母娘。即使現在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而且朱莉卿時常在俺耳邊絮叨說，雖然她老母外表看起來挺冷漠，其實內心很火熱的，特別是對俺她還是很滿意的。但是我始終以為朱莉卿是在有意拉攏俺和她老母之間的關係，俺怎麼也不敢相信，看起來堪比母夜叉的丈母娘會對俺有什麼善心。
看見俺從衛生間出來，朱莉卿用一隻手捂住電話聽筒，小聲對俺說：“我媽讓我們一會兒去她家坐一會兒，說想咱們了，還罵我是白眼狼。”
俺趕緊沖她不停地搖手，頭也不由自主地晃了起來。
朱莉卿明白了俺的意思，對着聽筒開始撒嬌，“媽……，對不起啦。哎呀……，今天志良單位事兒太多，都累壞了。你就心疼一下你女婿吧。明天，明天我們一定去看你。啵……”
朱莉卿放下電話，嬌嗔道：“老公，你看老婆多乖啊，為了你連老媽都騙，怎麼感謝我啊。”
也真難為朱莉卿了，這丫頭對俺百依百順，為了俺她沒有什麼不能事情做。今生能夠娶了她，也許還真的應了老爸老媽的話：老張家祖上積了德。
想到這兒，俺一下子攔腰抱起了朱莉卿，走向卧房。
朱莉卿摟緊了俺的脖頸，在俺耳邊輕輕地吹了口氣，“老公，我們就在沙發上吧，好不好？”
沙發就沙發。
隨着一聲大叫，朱莉卿像一團雪白的肉泥癱軟下來，一場戰爭硝煙散盡，一切歸於平靜。
兩個人緊緊地摟抱在一起，分享着褪去后的幸福和滿足。
“老公，你真棒，老婆愛你。”朱莉卿依然趴在俺的身上，雙手在俺胸前撫摸着。
“我也愛老婆，等老公這次升了職后，一定會送你一件精美的禮物，你想要什麼？”俺摩挲朱莉卿的頭髮問道。
“我什麼都不要，只要老公高興就好。”朱莉卿一臉幸福。
突然，朱莉卿話鋒一轉，“老公，我還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說了吧，怕你不高興。不過吧，又怕你吃虧上當。”
“什麼事兒？快說吧，在老公面前有什麼不能說的，再說我也不是小心眼兒的人。”俺催促道。
“那我就說啦。今天你們老闆和你說的那些話並不簡單啊。你知道嗎，我聽我媽媽說，最近全省的公安系統準備淘汰更新一批通訊設備，好多公司都想疏通關係，做成這筆生意。你知道這是多大一筆生意嗎？這幾天爸爸下班都不敢回家，手機也不敢開機。你們老闆應該也早就惦記上這次生意了，但是他卻沒有直接和你挑明，因為他知道憑你和我爸爸的關係，你肯定會知道的。想想他今天說的話，新提拔的幹部要看能力，看貢獻，這是他在暗示你，如果能幫助他促成這次生意，你就是有能力，對公司有貢獻，當然你就有資格勝任更重要的領導崗位了。否則一切都免談。可是事實上，對於這次生意你無能為力，我爸爸是一個非常正直的人，他最討厭別人利用他手中的權力謀私利，就連我媽媽的生意他都從來沒有幫過忙。我看你也指望不上他了。”
朱莉卿的一番言論讓俺不由得想起秦國時期的李斯的“老鼠哲學”，“人之賢與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一個人是否有所作為，就如同老鼠一樣，是由自己所處的環境決定的。出生於官宦人家的朱莉卿就像是生活在糧倉中的肥老鼠，除了擁有非常優越的生活條件外，對世事的看法也更深刻、更獨到；而俺，只不過是生活在廁所中的臭老鼠，若想事業成功，還需要一個更高的平台，付出更艱辛的努力啊。
同樣是人，差距咋這麼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