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四叔

第三章 四叔

葉府的梧桐院內,一名眉眼間有幾分英氣的老太太坐在榻上,身前還坐着兩名中年男子,身邊站着葉瓊的祖母謝氏在一邊服侍,另一邊葉瓊的姐姐葉瑤正坐着綉抹額,葉瑤的邊上葉瑟瑟揪着手帕站着面色難堪。

葉瓊進來時,父親和大伯父湊在一起像在商量着什麼事,四叔坐立不安地往門外看,看到她進來猛然跳了起來。

“瓊兒來給祖母請安,給大伯父和四叔請安。”葉瓊甜甜地屈膝行禮,目光一一掃過廳中各位,目光最後有意無意地停在了四叔身上。

照理說,葉瑟瑟比葉瓊大幾個月,序齒在前,葉瓊理應向她行禮的。但是葉瓊並沒有,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葉瑟瑟,讓葉瑟瑟的臉色更紅了些,手帕都快揪破了。

滿院子的人都沒有說什麼,祖母沈太夫人早笑着向葉瓊伸出手喚她過來,親昵地拉着她坐在身邊,吩咐丫鬟們上茶上糕點:“祖母最近頭風又發作了,你娘和你爹逼着祖母不讓下床,都不知道我們囡囡病好了沒有,如今看到你才算放下心來。”

葉瓊親昵地歪在祖母懷裏,差點又忍不住掉眼淚。

祖母是祖父的第二任妻子,大伯父和二伯父是先頭那位生的,先帝為了平衡文臣和武將的勢力,才將出身北疆靖武侯家的祖母賜婚給了祖父。祖母嫁給祖父後生下了一雙兒女,其中一位就是她的爹爹,祖母是她的親生的祖母,一直對她寵愛有加,隨着爹娘喊她“囡囡”。

祖母出身高貴,又是武將家的,年輕時甚至會武,和同樣出身北疆的太后是手帕交。

前世祖母親自入宮向太后求情才保住她一條命,又撐着一口氣直到她出嫁,看着她出嫁以後就撒手人寰了。若前世葉家沒有家破人亡,她的親親祖母想必還是現在這樣樂呵呵的小老太太,又怎會早早而逝呢?

葉瓊正從祖母手裏接過個糕點果子,就聽到一個和藹的聲音響起:“許久不見瓊兒,看着果然比之前長高了些。”

說這話的是大伯父,他笑着捋了捋鬍鬚,葉瓊不好意思再歪在祖母懷裏,笑着再次行了禮。

大伯父名葉祝錦,如今官至戶部侍郎,是葉家目前官位最高前途最好的人。大伯父為人方正敦厚,對葉家的幾個兒郎十分嚴苛,對葉瓊幾個姑娘家卻很慈愛。

然而前世叫魂案后,大伯父受自家牽連,大房一家亦是家破人亡,堂兄葉琅因已加冠而被一同斬首,堂弟葉珀未滿十五歲和哥哥一同流放死在了流放路上。

葉瓊看着和藹地摸了摸自己發頂的大伯父,忍着心酸笑着問:“我這幾日病着,好幾日去不了書院,還請大伯父替我向瑜姐姐道聲歉。”

大涼如今文風開放,並不限制女孩讀書,葉瓊目前跟着葉瑾在京城第一書院文山書院讀書,葉瑤原本也在,因為定了親事便結課待嫁了。大堂姐葉瑜早幾年出閣,嫁給了文山書院山長的嫡長子,如今正幫着管理書院事宜。

大伯父笑着擺擺手,從懷裏掏出本小冊子來:“這是你大堂姐一定要托我送給你的這幾日的課業,讓我告訴你好好休息,不用擔心學院那邊。”

葉瓊驚訝地接過,隨手翻了翻,見到熟悉的館閣體目光一柔。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大堂姐葉瑜都是最照顧他們小輩的那個。

前世的時候,葉瓊向太后求了恩典,在叫魂案后還是回了文山書院繼續讀書,在書院中飽受欺凌,若不是大堂姐時刻照拂,怕是結不了課。

可惜前世出嫁了的大堂姐還是受到了娘家出事的影響,殫精竭慮才撐起書院最終成為山長夫人,卻因心力交瘁早早離世,甚至沒看到她出嫁。

葉瓊低頭掩飾了眼中的淚意,抬起頭真誠地笑着說:“多謝瑜姐姐和大伯父了。”

大伯父笑着點點頭,目光又凌厲地掃過更坐立不安的四叔葉祖輝,四叔的屁股像被燒了一樣唰一下從椅子裏彈了起來。

“那個,瓊兒啊。”四叔搓着手,惡狠狠地瞪了葉瑟瑟一眼,葉瑟瑟才慢騰騰挪着步走到葉瓊面前。

“瓊兒啊,四叔這次來呢,就是帶着你四堂姐來給你道歉的。”四叔說著狠狠推了葉瑟瑟一把,差點把人推倒在地。

葉瑟瑟好不容易站穩身形,抖着聲音說:“瓊妹妹,都怪姐姐不好,想看你的一支通草花簪,沒想到一不下心就把你推下了水。”

葉瑟瑟說著就哭了起來,模樣楚楚可憐:“我錯了,父親已經罰了我三個月月俸和一個月的禁足,瓊妹妹原諒我,好不好?”

葉瑟瑟睜着淚汪汪的眼睛,想着葉瓊最是心軟好哄,卻見到對面的小姑娘向她揚起笑容,但是卻堅定地搖了搖頭,說:“不好。”

葉瑟瑟愣在了原地,連哭都忘了繼續裝了。

謝氏和祖母交換了眼神暗暗叫好,葉祁舒的臉色又憂又喜心道女兒別太得罪了人。

葉瓊心裏哂笑,葉家五房,就四房最為不堪,畢竟四叔的生母是祖父的第一任妻子臨終前特地買來為了噁心祖母的歌伎。

普通歌伎也就罷了,還被特地抬成了良妾,可以親自教養子女,結果就將葉瓊的四叔養成了這樣一個性子。喜好風流也就罷了,還葷素不忌,後院裏鶯鶯燕燕一團亂,偏偏沒有兒子只有庶女,其中只有兩個庶女葉瑟瑟和葉珊珊上了族譜排了序齒。

然而這兩位庶女也被教壞了,前世里就人盡可夫,在京城的貴婦圈裏聲名狼藉。葉瑟瑟後來還和她前世的夫君張旭東搭上了,被她捉姦在床竟還恬不知恥地笑她:

“瓊妹妹如此無趣,我替瓊妹妹侍奉夫君,又有何錯?”

她這樣的人,葉瓊又怎會輕易放過?

四叔的臉抖了一下,看到大伯父的目光還是硬着頭皮說:“瓊兒想要怎麼罰,儘管告訴四叔,四叔給你做主!”

葉瓊掰起了手指,笑嘻嘻地說:“五天,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五天,其中有三天燒得人事不省,阿娘和姐姐就這樣也守了我三天。瓊兒覺得,既然要道歉,至少也要跪祠堂跪滿三天,讓瑟瑟姐姐感受一下我三天又冷又熱的感覺吧。”

可別當她剛醒來還迷糊着呢,她還殘存着那天的部分記憶,知道分明是四叔被撞破調戲阿娘的婢女,惱羞成怒把自己撞下水的。

葉瑟瑟的目光冷了下來,正要說什麼,原本低頭正在繡花的葉瑤抬頭又補了一句:“瓊兒還沒說五天呢,瑟瑟妹妹,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呀?”

葉瓊驚訝地回頭看了姐姐一眼,葉瑤沖她慧黠地眨了眨眼,又低頭和謝氏選布料去了。

葉瓊在心底里笑了起來,爹爹阿娘還在的時候,姐姐還是這樣張揚的性子呀。

四叔已經不打算聽下去了,忙應承說:“好好好,就跪祠堂三天,不到時間不放她出來。”

葉瓊笑着拍手,話題卻一轉:“四叔,侄女還想向你要個人,聽說四嬸身邊有個小丫鬟叫杜鵑,可否把她讓給我呢,我十二歲了該添丫鬟啦!”

謝氏有些莫名其妙,要丫鬟向她要就好怎麼管那一團亂的四房要了?

四叔的臉色卻更黑了一分,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葉瓊,又看了一眼謝氏,看她們沒什麼反應才定下心來,於是點頭:“不就是個丫鬟嗎,瓊兒要四叔哪有不給的道理。”於是當即命小廝回府叫了杜鵑並取了身契送往葉瓊的瓊花院。

見事情告一段落,葉瓊的爹爹和大伯父便向祖母告罪一聲,相攜前往書房商討要事。

葉瓊心中一動,讓跟在身邊的素鳶包了一份祖母送的糕點便借口身體不適告退了,走到中途便悄悄同素鳶說:“素鳶,你帶着糕點去爹爹的書房偷聽他們的談話內容,能聽到多少內容就聽到多少,回來再告訴我。”

素鳶愣了一下,但是沒有質疑,點點頭就拿着糕點去了書房。

葉瓊點點頭,素鳶從來都不會質疑她的命令,無論那是什麼樣的命令。

回到瓊花院,流鶯正圍着杜鵑團團轉,看小丫鬟衣裳都是破的就從自己箱籠里取出了好幾件衣裳塞到杜鵑的手中。

“二姑娘。”杜鵑正無措着,看葉瓊過來忙屈膝行禮,手裏抱的衣裳高得將她的臉都遮住了。

葉瓊笑着扶起她,碰到杜鵑手臂的那一刻卻聽到她嘶了一聲。

葉瓊正要開口問,那邊流鶯已經注意到了她,忙過來行了禮就和葉瓊說:“姑娘,這剛來的丫頭也太寒磣了些,我正給她挑衣裳呢,這件可好?”

這是件櫻草色的衣裳,很襯杜鵑的白皙膚色,葉瓊點頭稱好,流鶯便抓着杜鵑要下去換衣服,卻聽到杜鵑再次痛嘶一聲甩開了流鶯的手。

流鶯是個暴脾氣,正要發作,葉瓊已經意識到了什麼,沉着臉說:“杜鵑,把衣服脫了,讓我看一看你身上的傷。”

杜鵑搖搖頭不願意,葉瓊狠下心,威脅地說:“你若不答應,我即刻將你送回四房。”

杜鵑聞言忙垂淚磕頭,手腳飛快地一件件脫着衣裳,她剛解下一半的上衣露出了手臂上的青紫淤痕,葉瓊就輕輕抓住了她的手臂搖頭。

葉瓊前世是嫁過人的,自然知道那些痕迹意味着什麼。

她木着臉向紅了眼睛的流鶯說:“你去阿娘房裏找阿娘身邊的馮媽媽過來,記住,只要馮媽媽一個人。”

流鶯剛出門,那邊廂前去探聽消息的素鳶已經進了門:“姑娘,我聽到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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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家小女她權傾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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