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詭異之說
小舟憑空逆流向東而行,速度奇快,船身劃破水面激起陣陣奔騰的長浪。
徐寧有些好奇地探頭向下,目光所見卻別無收穫。
身下的河水不知自何時起已經變得渾濁一片,好似成了流沙遍佈的黃河一般,定睛看去,水面下似乎還隱隱籠罩了一層淡淡的黑氣。
「這是拘靈訣,很簡單的一種法訣。」
鬼乘天尊來到他的身邊,嬌艷的雙唇微微翹起,勾勒出一抹風情萬種的絕美幅度。
「作用就是拘役一些精怪遊魂,驅使它們為自己辦些小事。就像這河中的冤魂,便被為師驅使推動着船隻。」
「之前抬轎子的那些小詭,也是師尊用拘靈訣召來的嗎?」
徐寧抬起頭,將疑惑地目光投向了鬼乘天尊。
「嗯。」
「那為什麼此前師尊是直接作法,而這次卻往水裏拋灑了些紙錢?」
徐寧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嘿,真是個小笨蛋。」
鬼乘天尊微嗔了一句,包裹在雪白冰晶蠶絲手套里的縴手,輕輕捏了捏徐寧的臉龐。
「家養的和野生的怎麼能一樣呢?」
她凝望着徐寧有些躲閃的眼神,抿嘴笑道:「這些孤魂野鬼,為師還是挺樂意撒些紙錢打發了事。」
「那麼也就是說,使用拘靈訣的話其實是不用準備‘錢"的?」
徐寧說道。
「是的。」
鬼乘天尊面色淡然地點了點頭,拘靈訣本就是強行拘來孤魂野鬼差遣,由不得它們反抗,施咒者也根本不必花錢。
拘來乘船的這些遊魂,大多都是這黑水河裏的落水鬼或者刀下亡魂,基本都是橫死之人,難以輪迴轉世,只能夠凄慘地待在水下等待一線生機。
鬼乘天尊心氣極高,她是何等樣人也?
這些孤魂野鬼,她根本不屑於去欺凌,所以才在施咒之後向河中撒些紙錢算作是報酬了。
「師尊,這拘靈決徒兒可不可以」
徐寧臉龐輕輕蹭了蹭鬼乘天尊的指尖,有些忸怩地說道。
對於這些神奇的法門,他還是相當地感興趣。
拜入鬼乘天尊門下也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了,但師尊除了北冥鯨吞法和陰陽和合妙乘那樣的雙修功法以外,卻是再沒有傳授過別的什麼了。
「嘻嘻,當然可以啦。」
鬼乘天尊甜甜一笑,指尖輕輕在徐寧頭上敲了敲,隨後放聲念出了口訣。
徐寧記憶力極好,只聽一遍就將拘靈決給記下並在心裏默念了幾遍。
「不過你學了過去,可千萬不要亂用,要是造成了什麼不好的後果,為師可就不負責了哦。」
「啊?」
徐寧微微一怔,剛想試驗一番卻突然聽到了這樣的叮囑。
「拘靈決很簡單的,完全沒有任何門檻,不需要什麼天賦,只要是個智力正常的人照着念一遍都能夠使出來。」
鬼乘天尊微微頓了頓,波光瀲灧的眸子輕輕眨了眨,說道。
「使出來歸使出來,關鍵還要看施咒者自身的實力。實力夠硬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反之則不然,被拘來遊魂不光不會遵從你的差遣,反而會對你不利。」
「如果剛才是由你使用拘靈決,那麼水底的那些詭異就不會撐船,而是直接掀翻了船將你拖下水了。」
她這麼一說,徐寧頓時心中也明了了。
詭異也是有脾氣的,哪能隨便就供人驅策呢?
「幸好師尊提醒得及時,徒兒沒有念出來,否則就得被河裏的水鬼抓去做替身了。」
徐寧好似慶幸地深吸了一口氣,又不着痕迹地拍了個馬屁。
「替身?呵,可沒這麼簡單呢。」
鬼乘天尊抿嘴一笑,在徐寧疑惑的眼神下繼續說道。
「一個落水的人,只能夠被一個水鬼抓走當作替身。你猜猜,這河裏有多少水鬼?」
「就你一個人根本不夠分的,大概率會被群鬼爭搶,生生撕碎了吞咽。」
徐寧微微倒吸一口涼氣,果然打鐵還需自身硬,弱小時認不清自己的實力胡亂搞事,只會為自己帶來禍患。
他想了想,又凝聲問道。
「師尊,您能和我講講詭異與妖物精怪之間的差異嗎?」
「你暫時可以這麼認為,妖物精怪是有形之體,修為到了一定程度是可以化形修成人身的。詭異則是無形之體,以魂為主。」
鬼乘天尊淡雅一笑,繼續說道。
「絕大多數詭異,就像此刻為我們撐船的這些,都是低階詭異。它們沒有辦法直接對人造成傷害,只能通過精神上的恐嚇與驚擾擊垮人的意志,通過人內心的恐懼而達成目的。」
「就像是民間常說的水鬼抓替身,人落水之後感到有東西抓住自己的肢體,其實並不是真的被水鬼給拖住了,而是陷入到了水鬼製造的幻境之中。在幻境中,由於極度的恐懼再加上嗆水過多,被嚇破了膽的溺水者便會真的以為自己死了。」
徐寧眼波微動,思索道。
「如果一個人自己都認為自己死了,那麼他就真的離死不遠了?」
「是的,心裏已經產生了死亡的錯覺,那麼身體也很難再堅持下去,人也真的會溺水而死,從而成為水鬼的替身。」
鬼乘天尊的語氣略顯俏皮,目光忽地看向遠方,嘴角微微上揚了幾分。
「嗚嗚哇哇啊~」
一陣尖利的哭聲突然自四面八方飄蕩而來,聲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似寒潭之水一般悄愴幽邃。
徐寧眉頭微微一皺,仔細聽起那陣哭聲,想要辨別聲源究竟在何處。
但哭聲卻飄渺異常,四面八方一同響起,根本辨不清方位。
四周的水面不知何時變得溟濛一片,泛起陣陣漣漪,當徐寧轉會目光時,水面已經發生了駭人的變化。
水下籠罩的黑氣似乎變得更加濃郁,隱隱約約之間可見有無數人影晃動。
在徐寧驚詫的目光下,四周水面不斷激起飛濺的浪花,一條條被浸泡得腫脹發白的手臂直挺挺地伸了上來,猙獰地揮舞起來。
「師尊?」
徐寧沉聲說道,但在看見鬼乘天尊依舊一副風輕雲淡的姿態之後,心中情緒也立時平靜下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何況是鬼呢?」
鬼乘天尊瞥了眼溟濛的水面,淡淡地說道。
「嘿,大約是為師剛剛撒的那些錢,讓某些傢伙眼紅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