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痛徹心扉
回想起來,一切都發生的那麼突然,又進展的那麼迅速,沒有留給我絲毫反應的時間和迴旋的餘地。
當時,我還在辨認紙張上的字跡,醫生突然轉動椅子,站起朝我衝過來,用雙臂緊緊地將我箍在懷裏。
我才剛茫然地抬起頭,他就在我的臉頰上,無聲無息地流下淚來。
他的淚迷了我的眼,我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他,但頭頂的雨卻顯然沒有停下的意思,愈發緊鑼密鼓地滴落下來。
而原本在我體內的安靜的能量,也忽然泛起波瀾,繼而洶湧澎湃,沿着我的經脈劇烈地流動起來。
我的手下意識地抓住了自己的小兔子睡衣,不由得有些害怕。
但是我仍舊在醫生的記憶里,確認了他沒有給我留下“記憶封鎖”的指令。
也是在醫生的記憶里,我發現了院長對他的懲罰。
後來,是醫生的話語轉移了我的注意。
三個問題之後,我感覺渾身發麻,接着眼前一片黑暗,腦袋一片空白,記憶在此處戛然而止。
“呵——啊——呵——啊——”
連續兩個呵欠過後,困意完全消散。
我繼續閉着眼睛,躺在被我捂熱的一小塊地面上。
在完全封閉黑暗的環境裏,我的感知能力也僅限於房間的牆壁。
托醫生的福,我又享受了須臾睡眠的美妙。
我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我也將接受所有可能的出現後果。
我在無邊的寂靜中,耐心等待命運來敲門。
*
不知過了多久,一條光帶射了進來,一個陌生而冰冷的聲音響起:
“諸位請進吧。”
從地上坐起,我用手捂着眼睛,從指縫間向門口看去。
看到醫生敞開房門,躬身請進一個穿藍色長衫的人來。
直到這時我才遲鈍地想起,命運降臨之際,從來都不會禮貌地敲門。
看這架勢,他們顯然不是來放我出去的,說明康沒有當上院長。
很好,不是最壞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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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徑直走到J0208的跟前。
當他捕捉到J0208重心輕微下移,整個身體反常地鬆懈了半秒,故意向右側移動了半步,轉身讓光束暢通無阻地照在J0208的身上。
J0208明亮的眼睛,像貓一樣在暗處炯炯發光,在門扉完整展現在眼前的瞬間,燃起一團火焰般炙熱的希望。
“啊——師父?!”
守在門口的“A”,抓着J0208的手腕,把她帶回了房間。
“師父……
不是要帶我離開嗎?”
瞬間移動。
如果“A”想,稍微放個水,J0208就能逃走。退一步說,他只需要接觸到J0208,就可以帶她離開。
J0208隻是明知故問。
院長在一旁悠閑地看戲,並不干涉。
“徒兒,你來精神病院做什麼?你以為我不讓你離開二十六傑的領域是在害你嗎?”
“我只是來找醫生,驗證師父第一個猜想的。
師父的這個猜想是錯的。”
被徒弟當眾否定的“A”羞得面紅耳赤,下意識地看向了醫生。
他深吸了口氣,又回頭問J0208:“你的手環呢?”
“現在應該已經損壞了。”
“你想干涉院長換屆活動?”
“師父,徒兒知錯了。”
J0208的坦白讓“A”的臉色緩和了些。
“徒兒,除了二十六傑以外,所有進出精神病院的人,都需要事先獲得院長的批准,否則都屬於非法闖入。
我收你為徒,你和精神病院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現在你私自闖進來,便是擾亂精神病院的秩序,院長有權扣留你,也有權對你進行刑訊。”
“你師父的意思是,你現在成為‘A’也不遲。”院長直截了當地說道。
“徒兒……”
“師父。徒兒不理解。
為什麼?別人都在追求永生,為什麼師父要放棄自己的生命?
為了傳承人類文明,這樣做值得嗎?
以後會有哪個人會記得你,想起你的犧牲呢?”
“……”
院長“噼噼啪啪”地鼓掌,在屏蔽室里顯得格外清亮。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A”,無聲地嘲笑“A”冠冕堂皇的言辭洗腦失敗。
“既然你的徒弟,放棄了獲得自由的唯一途徑。
‘A’,你還等什麼?”
“A”注視着J0208,表情陰鬱,似乎是在後悔當初收了她做徒弟。
“你以後不要再叫我師父了。
除了維護秩序,二十六傑的存在初衷,就是為了人類文明的延續。
沒想到你連這點兒覺悟都沒有。”
“不,師父。不要。
呃,唔。”
J0208咬緊牙關,眯起眼睛,難受地癱軟在地上,只有手臂高懸,被“A”用力地握着。
“我只給你的能量留了個小口,僅夠你維持生命和日常活動的能量供應。
你若強行施展瞬間移動這種耗能巨大的技術,小心爆體而亡。”
說完,“A”鬆開J0208的手,轉身向門口走去。稜角分明的臉上,透出幾分冷俊。
J0208爬起來,伸手拽住“A”的褲腳,剛才承受痛苦都沒閃出半點淚光的眼窩,現在卻淚如泉湧。
“咳咳,師父,徒兒甘願受罰。師父不要不要徒兒。
可就算師父不要徒兒了,師父也是最好的師父。
師父的教導和照顧,徒兒銘記於心。”
“別急着走啊,好戲才剛剛開始。”
寒光乍現,院長從袖口抽出一把匕首,喊了句:“醫生。”
“院長,這裏不是刑訊室。”
“還是心疼你的徒兒了?
哦,我忘了,你剛和她斷絕師徒關係。”
“A”知道院長叫來科學家,就是要對J0208進行刑訊逼供,卻沒想到他會在刑訊前動手。
院長把匕首塞進醫生手裏,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醫生點點頭,兩隻眼睛像兩個機關槍口一樣,對準了伏在地上的女孩。
他知道,對於病人的實驗,還是有底線的,即:“不能危及病人的生命安全。”
但是,對於“精神病院”的闖入者,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都只有一個原則:“榨乾信息,不死不休。”
“醫生……”
女孩翻了個身,面朝走來的執刀醫生,驚惶地叫了一聲。
她想逃,但距離太近,她已經來不及起立,就只能用腳蹬地,一點點向後退。
不知道醫生領了什麼命令,看上去他似乎也不着急,始終與女孩保持着一段距離,像是在故意營造緊張的氣氛,讓旁觀的“A”也不由得,跟着擔驚受怕起來。
“醫生,別過來。”
被逼到牆根下的女孩,一路向外伸着雙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醫生手裏的那把刀子。
只聽命於院長的醫生並沒停下腳步。
一陣“滋滋啦啦”金屬在玻璃上刻畫的聲音,尖銳地響起,刺入在場所有人的耳膜。
“還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滴水穿石。
要怪就怪你的醫生動作太慢,給她留了足夠的時間。
不過,她選擇捨棄一部分能夠奔跑的能量,凝結成一面護盾,也是難為她了。”
“A”抬起手,細碎的“咯吱咯吱”的聲音,像蛛網一樣在玻璃似的盾牌上鋪展開來。
“師父……”
女孩絕望地聽到“咔嚓”一聲,“A”的手攥成拳頭,護盾登時裂成碎片。
失去了與女孩的連接,本就不結實的屏障,頃刻消散,融入空氣。
“啊。”
利刃無情地插入女孩的腹部。
昏暗的光線下,女孩雪白的小兔子睡衣上,緩緩綻放出暗紅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