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蓮花
在高一,就算是精英班也有美術和體育課,雖說有些人不珍惜,但是總有人願意放鬆。
美術老師張姣據說是國內第一的青川美院研究生,全身雖然都是黑白灰,但是莫名其妙就有一種氣質。風一吹,衣袂翩翩。
“這種感覺叫什麼來着?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因為是美術課,單衡光和楚蓮換了位置坐,他跟郝夏閑聊,“你有文化,來個詞兒。”
郝夏搖頭擺腦:“你是不是想說仙風道骨。”
單衡光比了個大拇指:“不錯,是那味兒。”
許夢菲在一旁說:“飄然若仙,對吧?”
郝夏和善地捧場:“沒錯。”
張姣在講一些美術史的內容,相比於討論和聊天的,她其實不太喜歡那些在台下學習頭也不抬的。
但是自從進這個學校工作起,她都司空見慣了,面前這幾個嘮嗑的學生,是除了八班之外,她見着最活躍的幾個了。
“你們說的得道升仙是中國的歷史,那你們知不知道歐洲歷史中,和神學相關的作品?……”
她就着這幾個學生的討論勁兒天馬行空地講,也不再管什麼教材和備課的內容。那些如果不是教學任務,誰想寫啊。
“比如那幅叫《聖哲羅姆》描繪宗教歷史人物的畫,就是丟勒在1514年所作,”但是這就導致講的時候容易有內容卡頓,“這幅畫教材里有,但是在哪一章節來着……我想想”
楚蓮翻書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發現張姣確實想不起來,提醒道:“第三章。115頁。”
嚇。單衡光看楚蓮的眼神已經變成看神仙的表情了。
她難道是發的所有教材全背下來了嗎?喪心病狂到連美術也沒放過?單衡光迅速從自己桌子上翻出一本《體育與健康》,打開問:“女子防身術在哪一章?哪一頁?”
“……我怎麼知道。”楚蓮奇怪地看着他,覺得這個人腦迴路真的有問題。
“我也以為你知道。”郝夏含笑着調侃,“因為你看起來全知全能。”
這節課就在這種閑聊中度過了,張姣真是少有的開心,對台前這幾個七嘴八舌,但認真配合她的學生好感倍增。
在下課前,她在班級里宣佈說,三年一屆的華夏杯美術比賽高中組可以開始報名了,如果有想要參加的同學,可以早點拿作品來競選,學校名額有限,要儘早做準備。
沒什麼人理她,她也不在意,畢竟一中的氛圍她清楚,學藝術的學生不多,有也幾乎都堆在八班了,其他班她也只是例行通知。
美術課下課之後是眼保健操,趁着大家都閉眼的時候,楚蓮跟着張姣出了教室。
“老師,我要報名。”
張姣驚訝地看着她:“是嗎?可以呀,你儘早把作品帶給我看一下。”
“您等下在辦公室嗎?”楚蓮禮貌地問,“我的作品在寢室,現在回去拿時間應該剛好夠。”
張姣歪頭笑了,竟然還是有備而來的?
“可以,我今天下午基本都在辦公室,你隨時來,我等你。”
打完招呼楚蓮就往寢室去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要參加這個比賽,因為田笙不知道已經和她念過多少次,楚天河當初拿了這個比賽一等獎。
所以她也必須參加這個比賽。
有時她也會想,如果有關於楚天河的一切相關事物都消亡了,假如這個比賽停辦了,假如一中改址了,假如她死了。
田笙是不是就會忘記楚天河?就會開始新的生活?
從床底拿出自己裝畫的包裝袋,起身時順手把被子塊往牆邊推了推。因為她是下鋪,估計室友回來會坐在她床上,所以把被子推遠點吧。
回去時一路小跑去找美術老師,這個課間雖然稍微長一點,但也不是很充裕。
張姣驚訝地看向楚蓮,手裏拿着那幅畫:“你父母有學美術的嗎?竟然是油畫?”
那是一副青紫色調為主的作品。畫面中心一朵雪蓮從黑暗裏隱約浮現,它明亮、刺目,但殘缺、破敗。根部已經被侵染,似乎腐爛了。周圍的青紫色,是折腰的枯敗蓮蓬,以及被侵蝕的帶有孔洞的蓮葉。
畫面上還有刮刀的紋理,是狠狠劃在上面的痕迹,像刀痕或者傷疤,平面與立體質感的結合,意象相當明確。
張姣仔細端詳這幅畫很久,她回望楚蓮的眼睛說:“我知道,痛苦有時是美好的。”
她把畫小心翼翼地放回去:“但你記住,美好是會讓人上癮的。”
楚蓮緘默片刻,像是聽不懂張姣玄妙莫測的言外之意,她轉移話題:“老師,需要填報名表嗎?”
張姣抽了張給她填,在她離開之後,拿着報名表沉吟不語。
回想畫的內容,她食指點了點姓名那一欄,那裏清清楚楚寫着:楚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