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紙鶴
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看風景的時候,單衡光玩着何雯的手指:“你怎麼說服家裏不送你的?”
“我和伏葵說中午和同學一起走,不想太張揚,晚上再來接,她沒說什麼。我爸不喜歡我當然也不在乎。”何雯戳了戳他亂動的手,“畢竟是他們不同意請老師回去的,不然也沒有這些問題了。”
“沒關係,你一定能證明自己,他們會後悔的。”單衡光神情一軟,十指相扣把她的手拉在臉旁,閉上眼睛說,“他們不喜歡你,我喜歡你。”
她側頭注視他,目光濕漉漉的。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但是,這份音樂夢想不只是她一個人的。
她沒有任何退路。
“你呢?”何雯把情緒壓了下去,試圖談些別的,“在這裏還習慣嗎?”
“沒事兒,就那樣兒唄,他們也不能把我怎麼樣。頂多就罰站。”單衡光輕鬆地開口,“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沒有我搞不定的事兒!——除了學習。”
何雯看他開朗的笑容,不由得也被帶得明媚了起來。他總是這樣,像太陽一樣把人曬得暖烘烘的。和他在一起,再潮濕的心情都變得乾燥起來。
包里的手機響起,打破了這個溫馨的氛圍,何雯接起來,聲音不耐:“有什麼事嗎?”
聽了一會兒,她只說知道了就掛斷了。
沒等他問,何雯就直接道:“我爸今天回家,伏葵讓我晚飯按時到。”
“那你晚上的課怎麼辦?”
她把手機扔回包里:“當然不能回去上,等下請個假吧。”
單衡光皺着眉把她的書包拉上,在縫隙中,看到裏面有一隻千紙鶴,他拿出來疑惑地問:“這是啥?你疊的?”
他好奇地擺弄半天:“你還會這個呢?”
何雯瞥了一眼:“你想得美,我怎麼可能會這個,是冉東升疊着玩的,非要送我,我就扔包里了。”
“就你說很有天賦但是不珍惜的那個?”單衡光回憶着那個總是鬧哄哄的人,用手狠狠彈了紙鶴一下,“那看來是挺不着調的。送你這個,我都沒送呢!”
何雯被他孩子氣的舉動逗笑了:“女生的醋你也吃?傻不傻?”
頭別到一邊,把紙鶴偷偷揣在兜里,拉上她的書包:“我不管,沒收!”
把何雯送到教室門口,裏面一個女生毫不在意地高高地舉手示意她:“何雯,這裏哈!”
單衡光瞪了冉東升一眼,和何雯依依不捨地告別:“等我過幾天把學校摸清楚了,我們就天天膩在一起。”
“你可消停點,梧桐不管我們不代表一中不管。”何雯好笑地看他,上前輕輕抱了他一下,“我進去了。”
單衡光就這麼依依不捨地看她走進教室的背影,如同當初她學音樂,她告白,她轉學,她每次堅定向前的選擇一樣,從不猶豫。
心底里不知名的情緒再次湧現,他感覺是風或者時光,又或者是他說不上來的類似東西,刮在他耳旁。所有人都被卷着向前走。只有他捂住了耳朵停在原地。
他離開了教室門向外走,但人好像還停在某個地方,他晃晃腦袋,覺得自己有毛病,琢磨了一下,估計是自己在制冷機旁邊呆一上午,神經也不正常了。
去找找樂子估計就好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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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第一節課是數學課,楚蓮坐在座位上自學,華中君在上課大家做題的間隙下來問她:“單衡光沒來?”
楚蓮輕輕點頭。
華中君嘆了口氣,接着在教室里溜達。
多好的孩子,怎麼家裏不管管呢?哪能說不來就不來呢?看那模樣也是個聰明的,鬼點子那麼多,就是沒用在正途上。
下課的時候,華中君把郝夏叫去沒人的地方,他開口問:“單衡光怎麼沒來呀?”
郝夏撓頭:“老師,他可能剛來新學校不太適應。”
可不是不適應嗎,以前在梧桐,上課可以帶電子設備,小組圍爐學習,想學就學,不想學老師稱為個性發展。根本不可能有罰站之類的事兒。
而且單衡光因為歪主意很多,人也長得不錯,在梧桐很吃得開。而且有單叔叔在,也不可能吃不開。
說白了,對於單衡光而言,就像海里的魚誤入了湖。
“唉。”華中君囑咐郝夏說,“等跟單衡光說,什麼時候想吃職工食堂,老師隨時歡迎他。”
能讓一個孩子有熱情學習,吃多少頓都行。
“你也是。”華中君看着他笑,“不過你得數學成績進步才行,不然我那點工資都不夠喂你的。”
郝夏回來的時候,看見單衡光正讓楚蓮讓位置呢,他趕緊走上去:“兒子,怎麼又遲到了?剛才老華頭都來問我的傻兒子哪裏去了。”
“滾,有本事他們真的請單廣仲來啊。”單衡光不知道為啥有點沖,“能請動算他們牛。”
“你幹嘛?”郝夏愣了一下,“吃火藥了?”
“沒事兒,可能起床氣。”單衡光坐回座位,悶着頭趴在桌子上。
不知道為什麼,昨天晚上出去,和梧桐的那幫人談天說地,心情反而越來越糟。
無論他做什麼,人在哪裏,只要不是惹事,就見不着那個圍着公司轉的人。就算真的惹出什麼事兒,單廣仲也只是讓秘書接他,說的永遠是,少闖禍,爸不都是為了你?以後這些東西都是你的。
媽媽也有自己的生活,沉迷於出去社交和旅遊,回家晚了也只是問他一嘴去哪裏了,他發脾氣就給他買各種東西表達她所謂的愛。
他摸了摸放在兜里的千紙鶴,掏出來放在手上觀察。把紙拆開,研究這東西的結構。
撕了一張卷子,他掏出手機在網上找教程。但是因為心煩意亂,怎麼也折不明白,氣得他把卷子硬巴巴地團成紙團握在手裏,狠狠摔在桌子上。
他猛地把頭埋在雙臂之中,額邊的青筋突起,媽的,怎麼連疊個破紙都疊不明白!連個破紙都他媽瞧不起他!
后桌學習小分隊的人立馬被他這動靜嚇着了,嘀咕了下一起跑廁所去了。
單衡光桌子上壘滿了不看的書,所以其他人不知道他怎麼了,但楚蓮就在旁邊,她並非毫無察覺。
放下筆,看到那隻千紙鶴,被他拆成平面滿是摺痕的樣子,再看他頹唐的姿勢,想起什麼,嘆了口氣。
既然情感讓人痛苦,為什麼他們非要涉足其中呢?
拍了拍他,她撕了一張正方形的紙塞到他手裏,拿過那張傷痕纍纍的紙。
他皺眉看她,以為她又要甩臉色說打擾她學習了,結果就聽到一句:“怎麼,不是想學怎麼疊嗎?”
她說完就開始疊,他反應過來連忙說:“別那麼快,你這是生怕我學會?”
楚蓮聞言放慢了手速,一步一步示範。
許夢菲坐在郝夏旁邊,聽到那邊的動靜,忍不住問:“他們在幹嘛?”
“不知道啊,”郝夏假裝在學習,他迷茫地抬頭看了一眼,沒在意地說,“哦,在摺紙盒子裝垃圾吧。”
沒等許夢菲再多看幾眼,他就拉着她問正在做的數學題。
單衡光在摺疊的過程中,情緒逐漸平靜下來,總覺得做事的時候,沉浸其中就關注不到情緒了。
雖然只是學了個千紙鶴,他莫名覺得輕鬆了許多。似乎學會疊個東西,突然就比幾分鐘前的自己更有價值了。真是奇了怪。
把那隻軟綿綿的紙鶴放在他的桌子上,楚蓮看似隨口說了句:“才來兩天就有追求目標了啊。”
“屁,什麼才兩天。”單衡光如果有尾巴的話一定高高翹着,“在一起很久了好不,只不過她高二我剛來而已。”不然爺才不惜得來這破監獄。
不過說完他又想起來雯雯讓他收斂,靠近悄悄加了一嘴:“保密哈。”
楚蓮點點頭,收拾桌子準備下堂課的教材和筆記。
太好了,她想。有女朋友最好,這樣只要平常心就可以,不用像防病毒一樣。
單衡光又變回平常涎皮涎臉的樣子:“看不出來,你還會這種小心思的東西?”
楚蓮不知為何突然想看一眼右邊的郝夏,但她忍住了:“和以前的朋友一起學的。”
沒等他繼續追問,上課鈴就響了,楚蓮瞬間進入到學習狀態。
不知道為什麼,從他們交談開始,郝夏就拉着許夢菲講題,導致她對兩個人的對話聽不清楚。
只是看到楚蓮疊了只千紙鶴放到單衡光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