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深夜探訪
程豐把晚上見到江語晴的經過繪聲繪色地講給賀子揚聽,臨到末尾,他做了個點睛之筆的總結。
“你說就憑咱倆這關係,我請江語晴吃飯都請不動,這說明了什麼?”
他停頓了半天,也沒等來賀子揚的回應,只能用無比沉痛的語氣接著說下去,“說明在他心裏,那姓徐的比你更重要啊!”
賀子揚垂着腦袋,靜靜倚着牆壁一聲不吭。
他的臉隱沒在樓道燈光的陰影里,程豐看不清他的神色,一下子就急了,用力拍拍他的手臂。
“唉,我說子揚,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賀子揚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呼出來,有氣無力地說:“我知道了。”
程豐扳過賀子揚的臉,左瞧瞧右瞧瞧,“你怎麼這麼平靜?不應該呀,你不會是已經移情別戀了吧?”
他開始正義凜然的訓斥賀子揚,“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愛一個人就應該堅定不移至死不渝,你說你怎麼能朝三暮四呢?”
賀子揚揮開程豐的手,詫異地看他。
他實在沒想到有一天這樣的話,能從一個曾經放蕩不羈愛自由的公子哥口中說出來。
程豐滿身浩然正氣,“你這眼神什麼意思?”
賀子揚沒心情和他爭論,啞着嗓子問:“你說我該怎麼辦?”
程豐用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瞅着他,“這還用說嗎?你要是還喜歡他,當然是把人哄回來啊!”
賀子揚煩惱地揉亂頭髮,“我怕保護不好他……”
他心臟處像有針在一下一下的扎着,雙目無神地盯着腳下的地板胡思亂想。
【江語晴,如果你真的喜歡上了別人,我該怎麼辦啊?】
程豐道:“我看你還是求你家老爺子幫幫忙吧。”
賀子揚搖頭,“不行,如果外公知道我之前做的很多事都和江語晴有關,那我和他就更沒可能了……”
程豐也跟着他愁眉不展,又看看對門梁婕遲遲沒有回來,就更愁眉不展了。
於是他也不管賀子揚還在傷感什麼,把人拉進房間,神神秘秘地關好門,雙手合十連連作揖。
“子揚拜託拜託,快救救我,幫我想想辦法,究竟怎樣做才能讓梁警官多看我幾眼?”
賀子揚把腦子裏的煩心事壓下去,訝異地問:“你不會還沒有一點點進展吧?你以前不是最擅長討女生歡心了嗎?”
“梁警官怎麼能和那些庸脂俗粉一樣,你都談過兩次戀愛了,快快快,傳授我點經驗。”
程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賀子揚,巴望着他傳授點獨門絕技。
他一副虛心討教的良好態度,要是再拿個本子拿根筆,就是個十足的好學生模樣了。
賀子揚暗想,“我喜歡的可是男生呀,你問我,就不怕被我帶偏了?”
但看着程豐滿臉的虔誠,他沒好說出口,於是提了個自認為很不錯的建議。
“要不你試試投其所好?”
他接近秦朗時,就是利用了秦朗喜歡音樂這一點,但前提是秦朗也對他有好感。
至於程豐和梁婕,他也不知道這招管不管用。
程豐嘟嘟囔囔:“玫瑰、香水、包包、首飾……我都試過了,她正眼都沒看過就還回來了。你說女孩子不都喜歡這些嘛,她怎麼就一點都不動心呢?”
賀子揚聳聳肩,露出一副果然如此、活該你屢次被拒的表情。
“你剛才不是還說梁婕與眾不同嗎,那你怎麼還能用這些俗套的東西去討好她呢?我覺得你應該多了解了解她。
我媽買這套房子的時候,用了兩千多萬。梁婕能買下對面的房子,所以她一定不缺錢。一個家境很富裕、容貌姣美的女孩子,你覺得她為什麼要做一線刑警?”
程豐如遭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他唉聲嘆氣起來,“聽你這麼說,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希望渺茫了。”
“你就真的這麼喜歡梁婕嗎?非她不可?”
程豐煞有其事地感嘆道:“如果這輩子不能和她雙宿雙飛,那我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啊!”
賀子揚遮住眼睛不忍直視,他想了一下,從衣兜里摸出一個小紙袋,遞給程豐。
“你把這個給梁婕,就說是彭彬給我的。”
他摸着下巴,又提出一條建議,“其實我覺得你整天圍着她轉也沒什麼用,要不你從今以後洗心革面,做一個發奮圖強的大好青年?說不定能讓她對你刮目相看呢!”
勸程豐積極向上的話,程豐聽他媽天天在耳朵邊嘮叨,他聽的耳朵都起了厚厚一層繭,於是也懶得搭理賀子揚,而是好奇的捏捏小紙袋問:“這是什麼?”
賀子揚嚴厲警告:“是'冰’,你不準拆開,更不能碰。”
程豐驚得一跳,連連點頭答應。
賀子揚從小區出來,心裏沉甸甸的,一路上都在想該不該去找江語晴。
他開車經過賀氏大廈附近的交通燈時,剛好是紅燈,他剛踩下剎車,就見小苗在車窗旁不停朝他揮手。
賀子揚打開車門,說道:“上車。”
小苗鑽進車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少爺少爺,我找您找了好多天了,嗚嗚,今天可算見到您了!”
賀子揚問:“你不是自己走了嗎?”
小苗委屈地抽泣不止,“是您的家人,逼我走的,我自知配不上您,只能一個人,孤獨地離開,嗚嗚嗚~”
賀子揚毫不留情揭穿他那張虛偽的嘴臉,“所以你就拿着他們給你的錢走了,那現在還來找我幹什麼?”
“少爺,您對我這麼好,我真的不捨得離開你,只是我身份低微……”
賀子揚不想再聽他胡說八道,無情地打斷他,“你能不能好好說話,不能就滾下去。”
小苗收起演戲的熱忱,正襟危坐,“我弟弟他,是白血病,本來前段時間的藥物治療挺穩定的,但前天忽然有反覆的跡象,醫生說要早做骨髓移植的準備……”
賀子揚不愛繞彎子,直接問:“我能幫你些什麼?”
小苗雙手合十,“您認識的人多,能不能幫我找找適配的骨髓源?如果能治好小熠,我,我感激不盡,以後您讓我做什麼,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會儘力的,在哪家醫院?”
小苗還來不及感激涕零,眨着眼睛惶惶不安地望向賀子揚,“少爺您要……”
“怎麼?不能去看看嗎?”賀子揚挑起眉梢掃了他一眼,繼續專心開車。
小苗垂下眼睛,咬了咬牙,低聲哀求道:“我知道少爺您是真的想幫我。只是我過去做過很多壞事,希望您能看在小熠還是個孩子的份上,不要讓別人知道他跟着我的事,我怕有人會對他不利……”
賀子揚微微扭頭看了他幾眼,覺得他的擔憂不像是裝出來的,想想自己也怕連累江語晴,出於同病相憐,於是他痛快答應,“好。”
到了醫院,賀子揚在病房裏看到了那個名叫小熠的男孩。
男孩大概有十二三歲,有些瘦弱,臉色蒼白,孤零零地坐在病床上,眼睛盯着其他床位旁來來去去的家屬,神情低落。
他看到小苗來了,忽然有了精神,大大的眼睛裏流動着熠熠生輝的光彩,倒和他的名字有些貼切。
小苗把從醫院樓下買回來的水餃放在床邊的小桌子上,拉着小熠的手噓寒問暖。
賀子揚覺得他真情流露的模樣,倒是比平時惺惺作態時順眼多了。
小苗指着賀子揚對小熠說:“這位賀哥哥也是來看你的,他是個很好的人,幫助過我們很多,你的醫藥費就是他資助的。”
小熠眼睛亮了亮,連聲向賀子揚道謝。
賀子揚微微笑着點點頭安慰他,“不用擔心,你很快就能恢復健康,到時候就可以和別的小朋友一樣去外面玩了。”
賀子揚從病房出來后,在醫院進行了健康檢查,並留下用於檢測HLA等分型的血樣,想看看自己的造血幹細胞,是否能和這個叫小熠的男孩配型成功。
然後他又跟認識的媒體朋友打了聲招呼,讓他們把小熠的病情報道出去,尋求社會援助。
一切忙完,已經是深夜了。
賀子揚心裏仍舊放不下江語晴,於是開着車去了出租屋一趟。
他把車子停在m大附近不遠處,然後徒步走到江語晴樓底下。
他望着那扇玻璃窗,隔着樓上樓下的距離,心裏愈發想念江語晴想念的緊了。
他越想念就越怕江語晴不再愛他了,越怕就越想進去看看江語晴。
於是他也不知道當時腦子裏哪根筋搭錯了,做了件匪夷所思的事。
房子是他租的,他本來也有鑰匙,但今天恰好沒帶在身上。
等他反應過來去想妥不妥的時候,他已經開始順着下水管道往三樓陽台上爬了。
他還沒爬到多高,就感覺到有一股大力扯住他的腳腕,同時一聲低沉的怒吼響起,“嗨,哥們,幹嘛呢?”
賀子揚沒想到這麼晚了還能碰到個在外面活動的人,他尷尬的只想一頭撞死在牆上。
賀少爺的英名在今夜毀於一旦了啊!
他毫無防備,一不小心被那人給拉的從管道上摔下來,跌回了地面。
好在他身手不錯,沒有摔得太狼狽,而是手撐地面,單膝跪地,勉強算是蹲穩了。
他抬頭看過去,只見兩個人高馬大的黑衣男子杵在他面前,抱着胳膊,凶神惡煞地瞪着他。
這,不正是他請來暗中保護江語晴的保鏢嗎?
其中那個年輕一點的保鏢揉了揉眼睛,驚呼一聲,“咦,賀先生,您大半夜的爬牆幹什麼?是要找江先生嗎?門在那邊。”
他抬起手好心地為賀子揚指明方向。
賀子揚……
額,這,該怎麼說才好呢?
空氣彷彿在這一瞬間尷尬到凝固了……
賀子揚心念電轉,站直身咳嗽一聲,厚着臉皮強行解釋,“我是來考驗考驗你們的安保工作做的怎麼樣。”
保鏢認真彙報道:“您放心,我們把江先生保護的非常非常好。在學校嘲笑過他的學生,現在已經被我們收拾的服服帖帖了;還有前幾天在樓下站了一夜的怪人,我們也盯了一晚上,不過並沒發現他有傷害江先生的行為……”
賀子揚誇獎道:“做的好!”
但是,在樓下站了一夜的怪人?該不會是說自己吧?
他心虛地笑笑,揮揮手說:“你們先回去吧!”
年輕保鏢看賀子揚有意無意瞟向三樓陽台,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疑惑地問:“賀先生還要爬上去嗎?”
年齡稍大點的保鏢趕緊拖着他離開,“賀先生您忙,我們先走了。”
他壓低聲音教育同伴,“人家那是去私會,你啰里啰嗦問什麼問?”
年輕保鏢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
賀子揚順着管道利索地攀到三樓陽台位置,然後雙手用力撐着欄杆,借力飛躍,腳尖着地,輕巧地站在露天陽台上。
他藉著周邊商城閃爍的霓虹燈光,隔着落地玻璃門往裏瞧了瞧,很遺憾,只能看到一個人影都沒有的客廳。
他盯着門鎖犯起難來,沒鑰匙,該怎麼進去啊?
他靈機一動,也不管面子不面子了,掏出手機給剛才的兩個保鏢發消息。
保鏢飛快趕來,躡手躡腳幫他撬開陽台的鎖,然後猥瑣地笑着離開了。
賀子揚顧不上管他們在腦補些什麼東西,輕手輕腳走進客廳,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江語晴卧室的門。
他走進房間,頓時覺得一股撲面而來的溫暖氣息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這個冬天的夜晚彷彿都變的不再寒冷了。
他看着床上心上人隱約的輪廓,一顆心從狂喜到哀愁。
江語晴!
他不出聲地呼喚着江語晴的名字,慢慢跪坐在床邊的地毯上,痴痴望着江語晴的身影。
卧室里沒有開燈,他看不清楚江語晴的模樣,他伸出手想要撫摸一下江語晴柔軟的髮絲,但又怕吵醒睡夢中的人,於是保持這樣的姿勢默默陪伴在江語晴身側。
江語晴瘦削的身子在大床上蜷縮成小小一團,時不時動來動去,睡的極不安穩。
賀子揚記得以前江語晴依偎在他懷裏時,都睡得又乖巧又安靜。
他心裏很不是滋味,很想把江語晴摟入懷中,不讓夜晚的寒意侵襲他的夢境,但又傻傻地愣着,不敢有任何動作。
江語晴不安地翻了個身,在夢中囈語,“學長,學長……”
他聲音裏帶着哭腔,彷彿受了莫大的委屈。
賀子揚又激動又心疼又自責,江語晴夢裏都在想着他,江語晴還喜歡他。
可是夢到他時,江語晴那麼難過……
他忍不住覆上江語晴伸到被子外面的手,輕聲答了一句,“我在,對不起,害你傷心了……”
江語晴在這一瞬間猛然驚醒,他睜開眼睛,望着空無一人的床頭,心如刀絞。
原來又是一場夢啊!
他慢慢坐起身,用雙臂抱緊膝蓋,在漆黑的夜裏,感受着雙人床另一邊的冰冷,不由自主小聲啜泣起來。
哭聲傳入躲進床底下的賀子揚耳中,彷彿強有力地譴責聲,讓他的心臟像被一把鐵鉗狠狠夾住,在酷刑中反覆被折磨一樣,疼痛難忍。
他多想抱一抱江語晴,告訴江語晴自己是出於無奈才和他說分手的。
他捏緊手掌,指甲深深嵌入手心,不斷提醒着自己,現在還不是見江語晴的時機。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一直挨到江語晴再次進入夢鄉,才從床底下鑽出來。
此時天光已然微亮。
大概是哭累了,江語晴這一次睡得很沉。
賀子揚彎下腰,動作輕柔地幫他掖好被角,看着他略顯清瘦的臉龐,和臉上未乾的淚痕,心間泛起陣陣酸痛。
他附在江語晴耳畔用極輕極輕的聲音說:“對不起,再等等我好嗎?”
江語晴覺得耳朵有點癢,縮了縮脖子,髮絲蹭到賀子揚臉上,柔軟微涼。
他眷戀地凝視着江語晴柔和的眉眼,用手隔空慢慢描摹,彷彿要把他刻畫進內心深處一般。
他眼中漾起溫柔又憐惜的笑意。
他離開的時候走的是正門,很不巧的一開門就碰上隔壁住着的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個陌生面孔走出來,新奇地問:“小夥子,你也住在這裏啊,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賀子揚支支吾吾胡編亂造,“我,我是他們的同學,過來玩。”
老太太信以為真,哦哦幾聲。
賀子揚笑笑不再說話,怕她又問什麼,倉惶往樓下跑。
江語晴被鬧鐘吵醒的時候已經七點半了,他爬起身穿好衣服,邊洗漱邊回憶昨晚做的夢。
他又一次夢到賀子揚來找他了,只是這一次的夢境特別真實。
夢裏,賀子揚在他耳畔說的那一句“再等等我”,竟讓他現在都恍恍惚惚分不清是夢還是真!
他出門打算去兼職,正好碰上隔壁老太太。
老太太一看是他,熟稔地打招呼,“眼看着年底了,你們還不回家過年嗎?”
江語晴老老實實回答:“我過幾天才回去,李望前些天已經回家了。”
老太太說:“我不是問小李,是另一個小夥子。”
“您說的是誰啊?”江語晴微愣。
“就是今天早上從你房間出來的那個小夥子啊,有這麼高,長的很好看……”老太太邊說邊比劃着。
江語晴困惑地撓撓後腦勺,心想:老人家不會又眼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