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水療
第二天，風和日麗。
吃過早飯，一行人便決定分道揚鑣。
陸凌雲去拜南海觀音，而其他人，除了狌狌，都跟着小海小蚌去潛水。
對於不得已再次丟下狌狌，尤其還是丟下他出去玩兒這件事，離火充滿了老父親的罪惡感。
於是在狌狌的明示下，毫不猶豫給小飯店打電話，讓他們中午再送兩隻昨天那樣兒燉好的老母雞過來。
等安頓好狌狌出門，就見拎着個大包的小海小蚌，一臉的焦色。
問過才知道，原來從這兒到他們的秘密潛水基地，路上就至少得一個鐘頭。
而這個天潛水，又只能選中午日頭當空，海水曬得熱熱的時候。
這還是離火第一次坐小三輪……
其中滋味自不必說，等上了碼頭，他們面前又是一艘和汽車差不多大的快艇里……
而且駕駛快艇的，竟然是……小海？
“把雨衣套上。”
小蚌從包里掏出幾個跟保鮮膜差不多厚度的一次性雨衣，分發到他們三個人手上。
好吧，人生的有趣之處就在於，不斷嘗試一個又一個的，第一次。
一開始，擠成一團的他們還有心情欣賞欣賞大海之美。
等隨着快艇逐漸加速，那一道道被劈開的海水拍到他們身上，他們便再也沒啥欣賞美景的心情。
等即使穿着雨披，渾身上下也依然被海浪拍得能擰出水來，他們的視線里終於出現了一座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島。
或者換個高情商的說法：他們的視線里終於出現了一塊，比標準足球場還大一圈的巨型礁石。
可就這麼個巨型礁石上，竟然還用石塊砌了兩間小屋。
跳下快艇后，龔梓甩着濕頭髮環顧左右，“你們怎麼找到這兒的？”
小海像看傻子似的瞅了他一眼，“這還用找？出海打魚的，誰不知道這兒？”
離火朝石頭屋揚了揚下巴，“那這屋子是漁民建的？”
“不是，這兒離岸邊又不遠，誰會特意住這上頭啊？我爸說，這兒以前是咱們海軍的駐紮小島。”
離火都驚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駐紮在這兒？”
小海重重點了點頭，語氣里滿是敬佩，“我爸說，以前咱們海軍還不厲害，動不動就被人家欺負的時候，為了保護我們漁民，這附近的每一個島礁上，都住了海軍大哥哥。
後來，隨着我們國家海軍力量的日益強大，海軍大哥哥們駐紮的島礁，也在一點點往外擴，這些離海岸比較近的島礁，就被留下來啦。”
離火停下腳步，再次環顧這塊寸草不生的，只比足球場大了一點點的小島，眼底突然有些犯潮。
現在天氣好，可能還不覺得。
可如果遇到颱風呢？他都能想像，到了那時，這個小島又會是怎樣一副光景。
到底什麼樣的信念，才能讓幾個正值青春的年輕人，把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默默無聞地奉獻在這片，貧瘠無聊且危險常伴的小島上？
一念至此，他轉身朝着另一邊的龔梓感嘆，“我想，我開始漸漸明白，為什麼四大文明古國，只有中華文明流傳了下來。”
其實他心裏還有一句話，那就是，他也開始明白，伏羲當年為什麼會選擇為這片土地上的先人留下《易經》這本超科學奇書。
雖然他一直憤憤於《易經》被污名，被拆分，被遺棄，但同時又時不時會想，如果當年孔子沒有從易經中得到啟發，沒有撰寫出《十翼》，沒有在啟發下開創儒學，後世追隨者也沒有把儒學融入到華人的骨血里，那麼中華這支自上古流傳下來的文明，是不是也早就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之中？
歐洲人說，中華不是一個國家，而是一個文明偽裝成了國家，對此，他相當認同。
……
石屋的門沒有門軸，就是在門框的石頭上打了兩個眼，然後用粗鋼絲固定在了門框上。
所以拉開時，得兩個人同時用力把門稍稍抬離地面些許。
屋內主要傢具也都是用碎石子砌起來的。
負責粘合的沙子裏不知道摻了啥，這麼多年下來，竟然還沒散開。
“衣服脫下來放這裏沒問題的，放心吧，根本不會有人上來偷東西。”
小海說著，就開始脫衣服。
其他人緊隨其後，也紛紛拉開背包，從裏面取出潛水衣和潛水裝備。
……
離火知道被稱為潛水勝地的三亞，海底一定極美，卻沒想到，竟能美到拍不出的程度。
之前他只知道有人不上鏡，現在才知道，大自然中的景色，竟然也有不上鏡的。
就比如，眼前。
正午陽光透過蔚藍海面映入，讓潛入其中的人彷彿置身在波光粼粼的水晶宮中。
徐徐向下的岩礁上長着大片大片的紅色珊瑚，與米白色的沙粒形成鮮明的視覺衝擊。
離火終於知道為什麼他看到過的視頻都沒有表達出眼前的景緻，因為再好的鏡頭，也難以捕捉到它一半的美。
還有各種顏色各種形狀的魚兒，悠閑地輕擺尾巴游弋在這蔚藍的水晶宮中。
甚至有膽大的，圍着他們這幾個龐然大物好奇地用唇嘬嘬這，碰碰那。
離火漸漸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媽媽的懷中。耳邊只有自己的呼吸聲，以及媽媽的溫柔的低聲吟唱。
他閉上雙眼，任由自己被海水輕輕搖晃。
此時的他，心情如此平靜。就好像來到這個世界后的一切煩躁，都已隨着雜音離開。
直到龔梓過來提醒他氧氣即將耗盡，他這才依依不捨地浮上海面。
從他的表現中，小海和小蚌便已知道他很喜歡這裏。
那得意的小表情，真是想掩飾都掩飾不住。
而真正讓離火更開心的，是他感覺到他丹田中原本已經虛弱如燭火的上古神力，竟然有了恢復的跡象。
於是還沒到家，他便主動和小海小蚌約好明天再戰。
當離火陷入意外驚喜時，離他們不遠處的那棟別墅里，輪椅上的老人也正露出一抹難得的笑意。
“真是天助我也啊，天助我也！”
中年人這次十分難得沒有站着，可就算坐着，他也只敢半個屁股搭在凳子上。
見老人高興，他更是捧場，“要我看，就算是天助，也是老天爺被您這麼多年的堅持所感動。”
老人笑着擺擺手，“誒，不可妄測天意，我們只需做好我們的本分，至於天意會不會感動，又因何而感動，則萬不可被拘泥於其中。”
中年人連忙拱手，“您指正的是，是我不慎着相了。”
老人心情甚好地擺擺手，“誒，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同齡人能出你左右的，這世間已不足一手。只可惜啊，只可惜當年，你終究是沒能等來屬於你的君臣輔佐。”
見中年人低頭苦笑，他又出言安慰，“不過，福禍相依，焉知這不是你的另外一種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