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敲定方向
最終,林迎還是詢問了盧掌柜的意見,盧掌柜認為叫《明序算經》並無不妥,原來古代各類雜書,尤其以各種工具書為代表,使用作者之名來命名的並不少見。
諸如《夏侯陽算經》《張邱建算經》《孫子算經》(假託之名)《歐陽建算經》等,已然不算個例。
再則說了,古人著書,推廣學問是一方面,賺些小錢兼顧光耀門楣亦是另一方面,沒有將書名起作《林氏算經》,已經相當含蓄了。
當然也有較為文雅、不含名字的,如《九章算術》《五經算術》《緝古算經》《綴術》等,但這又是另一種起名方式了。
明序,取自“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本就內含自然之理的寓意。
使用“明序”作為算經之名,莫名的有種替自然弘法佈道的感覺。如不宣揚,誰又知道這是林迎以自己的字來命名的?
作為後世的靈魂,倘若不在這個世界留下些濃墨重彩,總感覺少了些什麼。
好吧,林迎細細思索,很快就將自己說服了。
繼而精神抖擻,對這還未成書的《明序算經》也有些期待起來。
從廣夏書局出來的時候,天上的日頭已經懸於西邊,大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盧掌柜一路將林迎送到門口,然後安排一名小廝尋來了一頭毛驢,便馱着書局裏所有有關“算術”的書籍,隨林迎一同回了學宮。
這些算術參考書都是盧掌柜事先讓人安排的,作為編撰新書的參考。零零散散共計二十餘部,算是囊括了古今各代先賢的大乘之作。
由此可見,要在一個細分領域編撰一部較為全面的書,所涉範圍何其繁雜。
絕大多數人,光是看到那厚厚的文言書籍就頭疼了,更不用說這類書的專業性還如此之強。
正因不是什麼人都能駕馭的,所以廣夏書局才找上林迎這位廩生。一方面廩生的文字功底足夠強悍,不會為文字所累,另一方面林迎個人對明算還算熟稔,廣夏書局也是在賭他的潛力。
反正也不過是二十兩的試錯成本罷了。
萬一成了呢?
到了學宮門口,林迎對着身旁的小廝道:“這位小兄弟,送到這就可以了,接下來我自己進去即可。”
“林公子,真不需要我送進去嗎,這些書還是有些份量的。”
這小廝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一身簡樸裝束,但一看就是個精明的小伙。
林迎笑着搖頭:“不用了,區區這幾本書,我一人就可。”
那小廝見林迎執意,再加上學宮聖地,也不是他這個外人能隨便進去的。將書籍從毛驢上卸下,又朝林迎恭敬地拱了拱手,就轉身牽着毛驢回書局向盧掌柜復命去了。
林迎看着小廝走遠的背影,淡淡笑了下,然後搬起地上的書,就朝學宮裏面走去。
還別說,這些書確實挺沉的,林迎費了老大的勁才將它們帶回到住所。
居仁齋內,當林迎走進時,看到艾金良和呂秀才正針對一道經義在那辯論着。看到林迎抱着一大摞書籍走進來,兩人停止辯論,連忙趕來幫忙。
“大師兄,你從哪搞來了那麼多書?”艾金良一邊幫忙,神情有些詫異的樣子。
這些書包裝精美,隱約還透着些紙張的香氣與墨水的芬芳,一看就很金貴的樣子。再定睛一看,居然都是關乎“明算”的雜書。
這類工具書雖說看者甚少,但尤其金貴,市面上少說也得幾兩銀子一部吧。
他有點佩服大師兄的能耐了,這次去了趟書局,回來居然帶回這麼多參考書。
總價值估摸着接近百兩銀子了,這絕不是“面子大”就能解釋的。
這麼大的陣仗,只有一種可能。
“莫非……”
他心中一動,隱約有了一個猜測。
林迎不是個藏着掖着的人,再說艾金良和呂秀才的人品他還是相信的,今後自己著書,少不得要在住所翻閱,於是笑着朝艾金良點了點頭,就將與廣夏書局的合作娓娓道來。
艾金良自然知道林迎在“明算”方面的本領,一聽大師兄要著書了,心裏那叫一個激動。
人生的機遇真是變幻莫測啊,想想幾個月前他們師兄弟幾人還是在為能夠通過縣試而感到忐忑,短短數月,卻已經是大變樣了。
自己即將成為教書育才的夫子,而他的師兄更是了得,居然要開始著書了。
古來著書,能留名青史的其實並不多,但他對林迎卻有一種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期待,他的大師兄……沒準要一鳴驚人,以一己之力攪動一潭死水了。
倒是呂秀才大為驚訝。
廣夏書局捨得下這麼大的本錢,看樣子林廩生在這方面真是有大才啊。
他心裏不由暗暗慶幸,自己能與林迎分配到一個房舍,真是莫大的福分,將來參加科舉必有助益。
接下來,兩人一起幫忙將林迎帶來的書籍規整到位。
趁着時間還早,林迎就坐下來,翻閱起這些“名篇著作”。
他不着急馬上動筆,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要先熟讀了古人的著作,熟悉他們的行文方式,才好更好地落筆。
其實古代的各類算經,絕大多數都是以題目的形式進行呈現的,絕少有系統的梳理“數”與“運算”的概念,因而哪怕文字功底極深的人,在看這些書時也難免會產生“不知所云”的感慨。
林迎拿起《孫子算經》,不外乎如是;《九章算術》,同樣如此。
簡單翻閱了幾本之後,林迎閉上眼,靜靜沉思起來。
很顯然,他要寫的《明序算經》絕對不能以這樣的方式呈現,否則對於讀者來說實在太不友好了。
敢情學個明算,還得考個秀才乃至舉人出來才行?
要知道明算面向的群體通常是市井中的商販、賬房先生以及掌柜,他們如果能考出秀才,還能屈尊就卑,甘於給別人打工?
因此,這存在很明顯的錯配問題。導致所謂著作,真正需要它的人看不太懂,不太需要它的人,也懶得看它。一些騷客也僅限於興趣,才會拾起它,好好研究。
這對於傳播卻是大大的不利了。
甚至,算經的精髓在於“算”,所以文字的使用,也應盡量避免冗雜繁複,說不准他要借用一些白話文的語序了。
古人說話其實用的也是白話文,但書寫於紙上,或為節省紙張,或因文書的傳承習慣,又或者是為了凸顯文采、自恃高人一等,書寫時總喜歡引經據典,以文言的形式呈現。
不得不說,高雅歸高雅,但一遇到需要動腦筋的內容,反而成了累贅。
林迎的《明序算經》,暫定要偏於白話,這也是他與盧掌柜商量后決定的。盧掌柜對此也表示支持。
不過如此“離經叛道”之舉,所面臨壓力也不小。
所以在此之前,林迎要在書的前言部分,書寫上一段序,用他的錦繡文字來闡述為何要這麼做。
告訴世人,不是他不精於文字,好的文章他也寫得出,但為了呈現內容,他不得不有所取捨,令文字讓道於內容。
出於大義,堵世人的嘴,這十分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