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錯亂（46）

被殘忍剖開的現實鮮血淋漓，被挖墾出來的，本該掩埋的那些秘密無處可躲。有人就該為此付出代價，為自己過去所做的一切贖罪。

喬惜……

她碰過多少男人，和那些人有過多少次周旋，又毀了多少人？

這個答案，想必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

可就是這樣一個張揚又惡劣的女人，在和策的賭約遊戲裏輸了，她說策沒有愛上她，所以策厭倦了。

是這樣嗎——

因為是這樣，所以她才能流露出像是正常人一樣的表情。真是可悲，這種劣性深重的女人也有資格去追尋正常？渴望普通人能夠擁有的東西？

不可能。

強烈的殘暴摧毀欲在止遼的心底泛濫，他真心厭惡着純潔美好又脆弱的東西。看見那樣的東西，就只想要摧毀。

甘幼萌也是。

哪怕曾經想過或許是不一樣的可以不去玷污，但是他到底還是看見了，那個女人的野心和渴望，所以——就像是丟棄壞掉的玩具一樣。

他失去興趣，也就丟掉了。

早就該這麼做了。

純潔無瑕的東西就想要摧毀，和平的假象就該被撕裂，剋制又隱忍的人就該早點發瘋，公正穩定的秩序就該全盤錯亂崩壞！

貪婪、野心、慾望橫流的現實。

充斥着金錢的腐朽味，充斥着冰冷的黑暗面，才是真正還存在的樣子，真正該保留下來的寫照。

他的心早就支離破碎。

在被徹底浸染黑的那一刻，或許就停止跳動了。但也有可能，他從來就沒有過心這種東西。他漠視罪行並對此縱容，因為這就是止遼追求的真實。

所以——

他厭倦了，該收網了。

渾渾噩噩的黑暗中彷彿一座迷宮，喬惜昏迷過去了。她還記得自己在昏迷之前被止遼做了什麼，男人不知道把什麼扎進了她的脖頸，給她注射了某種東西。

她在黑暗中行走。

等待着身體藥效過去，好讓自己能醒過來。

迷宮一樣的深邃黑暗沒有盡頭，無窮無盡地鋪展在眼前，貪婪又惡劣地吸收着所有光明。喬惜沒有讓自己的意識回到系統空間，她獨自在身體陷入昏迷后的黑暗中徘徊。

莫名的。

想起了止遼的那雙眼睛。

充滿殺意與暴戾的眼眸就像是染血一樣，沾染了無法褪下的瘋狂與偏執。

在那樣的一個瞬間。

明明能夠感受到死亡的威脅，也能察覺到自己放任狼咬斷脖子所帶來的後果。但是喬惜還是想起來了，那種被窺探似的，帶着殺意注視着她的眼睛。

說起來，能讓人永遠記得多。

好像永遠都是威脅到自己的東西。

或者是悲劇一樣，無法得到的，永遠的遺憾。像是那些美好的故事，甜蜜的結局，在大多數同樣類似的故事中，就會被掩埋在記憶的深處了。

但……

唯獨那些意難平，會讓人念念不忘。

所以她遲遲沒有恢復跡象的記憶，也因為在這整合后變得格外強大紊亂的世界線里，撕破了一角。哪怕不那麼清晰，哪怕根本就不能算是完整的片段。

但，終究是有點反應了。

喬惜記起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曾經有誰，也是那樣，要把她殺了。

只留下了類似的熟悉感。

她根本就想不起來任何東西，她只能在這片黑暗中徘徊，然後等到身體藥效消失，而止遼也把她帶到目的地時，喬惜才重新睜開眼睛。

這裏……

很臟。

看到那個建築物的第一感想，是這樣的。但如果落在正常人的眼裏，恐怕它跟其他建築物沒有什麼區別。可是在喬惜的眼中，在她感官所能感受到的範圍里。

看見的並不是表象。

被掩埋的，像是血一樣的鐵鏽味。

也混雜着金屬的味道。

好像有什麼陰暗潮濕的東西正在慢慢浸入心靈，一言不發跟着止遼往裏面走的時候，這樣的預感也就變得愈發強烈。

明知道踏出一步就萬劫不復。

可身體就像是被未知的恐懼蠱惑了一樣，好奇心在驅使着本能去接觸這樣的恐懼，去了解這樣的情緒，去滿足貪婪的探知欲。

幽暗的長廊。

像是看不到盡頭一樣蔓延。

渾濁黏膩的空氣，瀰漫著發霉似的淡淡臭味。蓋着白布的各種東西安靜擺放在沉寂的室內，被掩蓋起來的是什麼東西，喬惜不在意。

身體就像是被麻痹了一樣。

如同***控的人偶，只會跟着止遼。這也是藥效嗎？喬惜思考着，如果要控制的話她還是能控制離開的，但是要探究這個人內心深處的黑暗。

她不能走。

她和止遼之間過家家般的逢場作戲，已經宣告結束了。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以前所未有的冷漠目光看着她，籠罩在周身的無形的壓迫感就像是她第一次和止遼單獨見面時一樣。那個時候，她只是窺見了止遼的冰山一角，就流露出那樣恐懼的神色。

而現在。

再次面對這個男人時，喬惜只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她說：「我們，再來做個約定吧？」

止遼看向她，卻只露出了嘲弄的神色：「跟你有過約定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

「所以你是害怕了嗎？」

喬惜眼眸彎彎地看着他，開玩笑似的話語說著止遼根本不可能有的情緒。像是在僭越前的進一步試探，也像是在探索他的忍耐底線。

她是知道的。

他會有什麼樣的情緒，她應該都知道的。在他身邊的這段時間裏，她對他的觀察並不少吧，也明知道他會做出什麼樣的回答。

可即便如此。

還是問了嗎，問他會不會害怕。

止遼勾起唇角：「那麼，這次要加上一個賭注。」

喬惜看向他：「賭什麼？」

男人薄唇微啟，淡淡留下了幾個字：「你的命。」

喬惜聞言微微一頓，冰冷的空氣縈繞在兩人的身邊，全然不見擁抱時的熱烈與躁動，彷彿他們之間本來就沒有任何關係。Z.br>

這一切，或許也只是……回到原點罷了。

喬惜那雙靈動的眼眸看向他，然後她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明媚笑容：「好啊，那這次……我要讓你愛上我。」

宣告在他們之間的戰爭，悄無聲息開始了。

對喬惜來說差別應該不大，就是換了個地方垂死掙扎而已。穿過她身體的鎖鏈，就像是一枚枚把她釘死在這裏的釘子。

糾纏她的冰冷鎖鏈。

是束縛着鳥兒的雙翼，勒緊血肉之中的威脅。一圈又一圈，像繞着毛線球一樣分別纏繞在她的雙手，她的腳踝。

啊，就這樣被鎖起來了。

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個事實的喬惜，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被這樣對待，剝奪自由折斷雙翼，會是她想要的，渴望的結局和報復嗎？

喬惜勉強抬了抬自己的手臂。

沉重的鎖鏈束縛着她的手腕，勒緊皮肉，獨特的細小倒刺的設計，也扎進她本來就柔軟雪白的肌膚里。摩挲着，每動一下，刺得越深，痛苦就變得愈發明顯。

疼嗎？

當然是疼的，感受着自己的皮膚，被刀刃緩緩劃開又慢慢刺進內臟，能不疼嗎？

但是她在笑。

止遼看着這樣的她，一時間有些捉摸不透這個女人的想法。不，或許從她不再偽裝，而是露出自己本來的真面目時，就已經讓人難以猜測了。

「遼哥哥，你把我捆起來，奚家找不到我怎麼辦？」

喬惜笑吟吟地問道。

從她嘴裏說出來的，跟甘幼萌一樣的稱呼，一時間也讓止遼皺起眉。說起來，他根本沒有聽喬惜叫過幾次他的名字。

但……

現在喬惜這樣叫他，讓他很煩躁。

於是止遼在她身前屈膝半蹲下身，捏住了喬惜的臉頰，目光陰冷：「所以你現在的興趣，是假扮甘幼萌了？」

如若不然。

為什麼特地用這個稱呼來噁心他。

「不，只是我自己……也有點想這樣叫叫看，想知道之前那個被她獨佔的你，在她的面前是什麼樣子。」

喬惜動了動。

她再次抬起手，這一次不是碰向止遼的臉頰，而是環住了男人的背。就像過去，他們無數次相擁時做的一樣。她纖細的雙手，帶着束縛她的鎖鏈，抱住了止遼。

然後。

喬惜那隻溫暖的手並沒有喪失自己的體溫，她緩緩上移，就像是在危險的邊緣不斷試探着眼前這個男人的底線，女孩撲閃的眼睫下，是一雙清澈靈動的明亮眼眸。

直直地望向他。

彷彿要正視他內心深處，所有的黑暗和歇斯底里。

就像是——

想要接納這樣的他，瘋狂偏執的，又肆意妄為的，令那些人都聞風喪膽心狠手辣的，原本就沒有任何人敢靠近的他。

止遼的心猛地一顫。

瞳孔在這一瞬間微微收縮，聽見了像是有某根弦崩斷的聲音。擁抱過很多次的，他熟悉的喬惜這具身體。現在，卻讓他像是被點燃一樣。

燃燒起了前所未有的滾燙溫度。

已經說不清，想佔有她究竟是慾望，還是衝動的本能。

喬惜的手來到他的後頸。

這是絕對不能在人前展示的破綻，也是絕對不能被人抓住的致命弱點。但是纖細柔軟的指尖在逗留，彷彿觸碰着什麼極為珍稀的事物。

她的手，她的溫度，她的呼吸。

都是如此熱烈的，與他的結合在一起過。

單是這樣的溫柔繾綣的觸碰，就能喚醒感官的所有記憶，讓身體清晰地回想起擁有她的那份快感和情慾。想要佔有一個人的衝動，原來也能演變得如此劇烈嗎？

在此之前。

止遼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問題。

他就像是遊戲人間一樣，隨心所欲做着自己覺得快樂的事。那種事也一樣，是打發時間消遣時間的樂子。

所以，他從來沒有深想過。

因為愛而結合，他大概是跟這種東西無緣了。

也不需要。

他不能讓自己有軟肋，也討厭自己有弱點。所以，任何關係在他這裏，除了值得利用的合作夥伴或者是下訂單的客戶之外，都不需要去刻意保持。

那些接近他的女人。

知道他身份的女人，基本上——都被他玩死了。

脆弱，又不堪一擊。

所以他才厭惡那種虛偽的做派，想玩玩當然可以，隱藏自己的身份去浪蕩，好歹還能混跡在人群里，假裝他也是個正常人。

可唯獨，只有他明白。

他是異類。

永遠不可能融入世間，也永遠被人恐懼的異類。

止遼的眼瞳里覆上陰鷙狠戾的色彩，呈現出原本模樣的他，也就只剩下純粹的***因子在沸騰。

「你也真不怕我把你玩死。」

低沉喑啞的嗓音里夾雜着某種情緒，他眼裏流轉的光明暗交錯，一如現在他的陰晴不定。

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喬惜身後的大手。

現在正按着女孩瘦弱的後背，兩人的距離拉近，只這一下，她就被止遼以粗暴的舉動被拉進了懷裏。

「嘩啦啦——」

被連帶着牽扯起來的，鎖鏈的金屬碰撞聲，在這寂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清晰。喬惜的手停留在他的脖頸，微微側頭靠在他的肩頭。

被他這樣抱緊。

她的唇，終於可以碰到他的脖頸了。

是一口咬住，臨死前掙扎反撲。還是——繼續挑戰他的底線呢？

答案不用想。

喬惜喜歡追求刺激，喜歡這樣的惡趣味，不管在哪一方，她就是張揚又惡劣。

她早就說過，她是跟止遼一樣劣性深重的人。她也不潔身自好，所以——

她，也偏要去招惹他。

每次在做這些事之前都要想好後果，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不能給別人添麻煩。喬惜在遵守自己的原則，她理智的遵守着自己的原則，去貫徹剩下的瘋狂。

於是……

她偏過頭，柔軟的唇貼在了男人的脖頸間。就像是在渴望着想要索取什麼一樣，她輕柔地吻着，那舉動充滿了她之前不曾對止遼有過半分的柔情。

男人倨傲的身體，僵住了。

然後，就聽見喬惜柔美甜膩的溫和聲音，伴隨着她溫熱的呼吸，在他的耳旁落下。

「遼先生，我就要招惹你。」

令人酥酥麻麻的氣息浸染到耳根，而這還不是止遼以為的結束。她的聲音就像是蠱惑着人墮落的魔女之音，「現在，快點來抱我——」

一寸一寸，讓止遼的理智潰不成軍。

這會是愛嗎？沒有人能夠解答。但這份被鼓動着催化起來的佔有欲，已經完全超乎他自己的想像了。

不惜挑戰他的底線，也想要和他一起瘋一起墮落的傻子，止遼從來都沒有遇見過。

他想，可能以後也不會碰見像喬惜一樣。

知道他夠瘋，也夠狠，明知道會被他玩死，卻還是想要他的傻子了。

在誰都沒有給出答案的雪夜裏。

掩埋了迄今為止，從未有過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