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錯亂（25）

某些記憶。

像是零碎的片段一樣，被撕開了一角。

宛如沉溺在冰冷的黑暗般渾濁。

那個人動情的嗓音聽起來格外沙啞，帶着罕見的蠱惑意味，有着別樣的性感。纏上來的雙臂，大部分被黑暗所浸染。他的手，並非人類的手。

而是像神話故事裏所描述的，惡魔之手一樣。

鋒利的爪牙，鉗制着白皙的大腿，緩緩掰開。然後，當他要有所行動之時，那雙宛如鮮血般猩紅的瞳孔里，卻盈滿了焦灼的痛苦熱度。

他說：「……——不行，會墮落。」

與他結合，會墮落進死亡的深淵。

所以，這是不被允許的，有違常理的禁忌。

「……！」

畫面清晰了一瞬間，冷汗浸濕背後的同時，愕然從夢中驚醒。

身邊的位置空了。

臨近中午。

止遼不在，但是樓下卻隱約傳來了烘烤麵包的甜香味，令人食指大動。喬惜下意識掀開被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光潔如新的身體。

沒有任何痕迹。

也察覺不到什麼疲憊的痕迹。

嶄新的身體，看樣子是她的意識回去沉睡這期間，結束之後被更換過了。她沉默半晌，忽然想起那個斷斷續續的，只剩下零星片段的夢。

說不上來的……

一種彷彿被抵制着觸及真相的感覺在蔓延，似乎是在無聲抗拒。

喬惜記得，之前小白貓系統說過。

她的身體機能早就恢復如初了，哪怕還剩下一些小問題，但是在這個世界裏調節過後就沒事了。唯獨沒有改變的，是她的記憶。

按理來說。

她沉睡在系統空間裏的身體，在逐漸修復的同時，那些破損的記憶也該跟着身體同步，逐一修復。但是過去那麼久，關於自己記憶的事。

喬惜實在是沒有半點頭緒……

根本看不見恢復跡象。

剛剛那樣零散的記憶片段，好像還是第一次。只不過除此之外，似乎就沒有更多的記憶。

而且。

仔細去探究去想起來的話，頭疼的感覺會變得異常強烈。不能再想下去了，強行去回想的話，也想不起來。

只不過那個記憶對她來說。

似乎是久遠到將要遺忘的東西，就算不記得也無所謂吧？既然想不起來的話，那就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自然沒必要去深究。

畢竟，她不是一個留戀過去的人。

她只看好當下。

喬惜微微嘆了一口氣。

她的意識隨意掃了一下系統空間裏的情況，兩隻系統都處於休眠狀態。有點奇怪，平時不會兩隻一起休眠的，總會有一隻醒着在工作。

不過算了。

系統在不在，對她來說都沒什麼太大的影響。

下了樓。

映入眼帘的是動作幹練將碟子端到餐桌上的止遼，銀髮青年神情冷淡，卻依舊有條不紊地準備着該用到的餐具，刀叉餐巾備齊。

「捨得起床了？大小姐。」

察覺到她下樓的同時，止遼也勾了勾唇角，沒有多少溫情的淺笑浮現在那張俊俏的臉上。

對於止遼的話語，喬惜便是選擇了忽略。

她一向起得早，作息也規律，肯定不會睡到接近中午才醒。

要怪只能怪忽然出現在她腦海里的，不太和諧的記憶碎片了。老實說，潛意識裏她隱約覺得那是原本記憶的一個小環節，但她卻不願意回想起來。

回想起來后還是不是自己？很難說。

所以，這大概也是她下意識的有些抗拒過去的原因。

徑直來到餐桌旁，她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眸。

「好香啊，你的手藝真不錯。」

喬惜驚訝地看着桌上烤的金黃的麵包，像是小貓似的滿足地嗅了嗅奶香芝士的濃郁味道，又看向那煎的恰到好處的培根和煎蛋。

似乎是有為她考慮過。

給喬惜準備的是熱牛奶，而止遼自己則是喝咖啡。

兩人面對面而坐，止遼身邊就放着筆記本電腦，男人修長靈活的手指敲擊着鍵盤，似乎就這樣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不過，他另一隻享用着早餐的手沒受半點影響。

對他而言，早就習以為常了吧。

「誇我也沒用。」止遼頭也不抬，甚至都沒往她這邊看一眼，「所以呢，你打算什麼時候下手？」

他正在做的工作並不算光彩。

只不過恰好喬惜有這個意思，而他也不過是試探一下。如果能得到對他來說有利的東西那正好，不過是利益一致罷了。

如果沒有利。

對於這樣的女人留在身邊，也只會是浪費時間。他自然會找機會處理掉，留這種不安定因素，不是他的風格。

「嗯……我沒有機會接觸到核心的東西，有點困難啊。」

喬惜咬着烘烤的柔軟的麵包，她的面上少見地浮現出了為難的神色，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開展工作吧。

也是。

雖然她開始接手一些事務，但那都不是和奚家產業有太大關係的。

真正核心的秘密，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想要接手還太早了。

「並不單是奚家也行。」

在女孩陷入沉思的時候，止遼的聲音淡淡傳來。喬惜順勢抬眸往他那邊看去，在期待着他接下來說的話。

「只要是對我有用的東西，什麼都可以。」

止遼慢條斯理地吃着早餐，他的動作看起來不快，甚至進食都是遊刃有餘。然而就是這樣，那塊麵包竟然很神奇的，在喬惜的注視下，兩三口就消失不見了。

吃掉了，好快。

像是沒有注意到女孩有些驚訝的視線。

他又自顧自地給自己準備了一塊新的：「與其在我這裏浪費時間，大小姐你不如去觀察一下身邊的人如何？你剛回家族不久，總會有些蒼蠅不厭其煩地來糾纏你。」

蒼蠅……

是指那些想要結交她的人吧？

有點意外，這些話算是止遼給她的意見嗎，這人會這麼好心？感覺又有點顛覆她對止遼的印象了。

「我知道了。」

喬惜不再多說，都被對方這麼催促了，她自然要拿出點辦事的樣子，好認真干一下活。

止遼送她離開。

奚家的人對於喬惜夜不歸宿的事情自然不會多問，女兒早就已經成年，她的時間由她自己來分配，只要不妨礙到繼承人這個身份就好。

只不過作為繼承人。

尤其還是古家族的，總歸是避免不了一些傳統刻板的規矩。

「這些是人選。」

一份文件夾被放到剛回奚家不久的喬惜面前，她這位名義上父親的秘書，將東西放下后便站起身說道。

「奚小姐您的結婚對象，必須從裏面選擇。」

看重家世背景，也看重傳統的他們。

在決定未來繼承人配偶這件事上，自然要將符合條件的人嚴格篩選出來。喬惜回歸的那次宴會，與其說是向外公佈。

倒不如說……

也像是大型相親。

從新一代的青年才俊裏面挑選出身家和她相匹配，彼此利益不會衝突的年輕人聯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

父親的秘書離開，喬惜沉默不語，興緻缺缺拿起那份文件。

因為她是獨女。

也是唯一的繼承人，要為家族留下血脈，在這裏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有權有勢的人不利於掌控。

所以跟他們奚家勢均力敵的古家族們，基本上都可以排除了。因為她是獨女，需要找的必須是上門的女婿，那些古家族的人將來繼承家業，就會產生分歧。

而且。

也不會有人願意把偌大家業交給對方家族的人，那相當於白白拱手送出財富。

因此——

翻看着這一份份文件，並沒有找到言涼這樣身份的人。不過，或許是命運愛捉弄人？倒是有個別比較有意思的人，被列入其中了。

喬惜的視線停留在那個名字上。

南相竹……

說起來，那次吃完飯之後就不知道這人怎麼樣了。沒記錯的話，甘幼萌那個時候挽着止遼的手臂過來，然後當面撞見拉着她的南相竹吧。

這兩人不是開始交往了嗎？

後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這個嘛，為什麼不問問神奇的系統呢？】

輕快的聲音忽然從系統空間內傳來，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休眠狀態的小白貓正窩在沙發上，大概是又擅自聽取了喬惜的心聲，它幹勁滿滿。

【請看這邊！】

潔白的小爪子一揮，呈現在喬惜身邊的虛擬屏很快就顯示畫面了。

是南相竹。

他的狀態看起來並不算好，似乎是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他癱坐在地上，整個人是說不出的頹廢迷茫，隨便丟棄在旁邊的空酒瓶。

無一例外，都是高度數酒。

他把自己關起來灌醉了，好像以這樣的方式來逃避現實的痛苦。

「他沒有跟甘幼萌談過嗎？」

喬惜摩挲着下頷這麼問起來，小白貓系統也搖搖頭。

【甘幼萌是找他了沒錯，但是因為被這位剛交往不久的戀人背叛，他受到的打擊似乎挺大的】

有些人很驕傲。

從來不會接受失敗，也不允許自己身上出現失敗。所以哪怕是一點，對於普通人而言，能夠承受的打擊。

放在他們身上。

他們都會覺得是奇恥大辱，根本就無法接受。而性格頑固的那類人，很有可能越想越深，就此走上一條極端的路。

現在的南相竹就像是丟了魂一樣。

只是呆愣地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也不知道他維持這樣的狀態多久了，不過他丟在旁邊的手機偶爾會亮起屏幕。顯示有很多個未接來電，都是甘幼萌打過來的。

看得出來。

對於這段虛假的感情，甘幼萌還在挽留。

「也不知道他們這樣有什麼意思。」喬惜單手托腮，興緻缺缺地移開了目光，沒有了要繼續看下去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

小白貓系統搖搖頭，它反正是不能理解人類感情，尤其是像甘幼萌和南相竹這麼複雜的。

不喜歡的話，不答應不就好了嗎？

明明不喜歡那個人，為什麼還要同意成為對方的對象？這種言不由衷的行為，反正它是不能理解的。

【說起來，宿主……】

像是想到了什麼，小白貓系統看了看系統日誌之後，把正在走神的喬惜喚回。

喬惜微微嘆息一聲：「怎麼了？」

小白貓系統歪頭：【感覺你今天有點疲憊的樣子】

「那當然，因為麻煩事變得越來越多了。」喬惜直言不諱，她戴在手腕間的手錶就是定時炸彈。

如果不用見那個人還好說。

但每晚都要回去，在極大程度上限制她的行動，挺不方便的。

本來以為這樣也就算了。

結果奚家這邊，還讓她挑選結婚對象。以喬惜現在這個年齡，也確實該儘早打算了，不怪傳統的奚家把這件事提上日程。

然後……

還有郁致那邊，據說是在和庄婉晴拍新戲。喬惜在知道消息之後是有去投資，但也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沒能去片場看一下。

她的身份里，比較也有個娛樂公司老闆的身份。

雖說平時都是值得信任的代理在運營。

但有些事還是要由她這位老闆自己來決定，好歹也是在之前的世界裏當了包那個男主的金主，財力這方面至少得有點底氣。

再加上……

還有言涼的存在，這麼久不見，對方也不是善茬了，各種方面來說都挺麻煩的。

想到這裏，她又嘆了一口氣。

小白貓系統倒是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你是在煩惱該從誰開始下手吧？】

「差不多吧。」喬惜沒否認。

【那要不從這個人開始？】小白貓指向一個沒有被喬惜提及起來的。

姜競澤？

咦？還有這號人，對哦，差點忘了。

【他一直都想約你出來玩呢，遊戲裏也在等着你上線，自從知道甘幼萌不是好目標之後，他就轉移對象了】

小白貓系統這麼說道。

不過，因為宿主完全沒有打遊戲的心思，也完全沒有跟對方聯絡所以沒有上那個直播網站，姜競澤發來的那些消息都石沉大海了。

被這麼一提醒。

喬惜這才想起來去登陸一下那個直播網站，她自己就不是個沉迷娛樂和遊戲的人，自然不會為這些事付出太多時間。

所以，也就在忙碌中不知不覺忘記了。

略略看一下。

她還是直播間的榜一，只不過現在姜競澤沒有在直播。但是她的私聊框裏，姜競澤給他發了很多條消息。

這個平台自然也有私聊功能。

主播可以私聊自己的上榜大佬，像姜競澤這樣的實力大主播，自然會吸引一些有錢的女性打賞，跟這些人維持曖昧的關係繼續讓對方投入，也算是默認的一條潛規則。

這規則，不管是男主播還是女主播都適用。

投入多的自然能享受到一定特權。

而要讓這些大客戶保持新鮮感，也算是他的工作。喬惜連着那麼久不回他信息，從那次兩人吃過飯之後就杳無音訊。

姜競澤就開始焦急了。

是不是他那次沒表現好？如果錯失這樣的長期優質客戶，對他來說是天大的損失。

在他無望焦急等待時。

忽視他好一段時間，讓他在意至極的那個頭像，終於回復消息了。